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研究回顧與展望：一個文獻綜述

陳 思，王斌偉

（華南農業大學，廣東 廣州 510642）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教育事業特別是培養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和接班人工作高度重視。“培養什么樣的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是中國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必須始終直面的3個問題。當前國內外形勢錯綜復雜，意識形態領域各種思潮互相激蕩。如何牢牢把握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大學正確的辦學方向，其中“誰來培育，怎么培育”儼然已成為黨對教育事業領導的重大歷史考題。2017 年黨中央、國務院出臺了《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見》，明確提出了“三全育人”綜合改革試點目標和舉措，并在全國范圍內確立了一批高校作為實踐探索先行試驗點。[1]（p113）基于以上時代背景，作為對“培養什么樣的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三大育人實踐關切的學術回應，國內有關“三全育人”的研究也逐漸被廣泛關注，并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三全育人”政策概念與內容解析；二是“十大育人體系”模式構建；三是理論上解構協同育人機制的產生機理。總體上看，該領域已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并在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上不斷拓展、深化和創新。雖然學界有關“三全育人”研究已涌現出大量成果，但是當前對該領域研究還缺乏系統性梳理，對于研究特征與發展趨勢尚存認識上偏差，因此，本文目的在于梳理和分析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的研究現狀，對已有文獻進行述評，以此來展望未來的研究方向，助推該領域學術研究向縱深發展。

一、中國高校“三全育人”有關文獻的樣本描述

本文以CNKI 知網數據庫學術期刊為樣本，以“三全育人”為關鍵詞，文獻檢索時間跨度設置為1994年到2020年，并圍繞文獻刊發情況、期刊分布情況、方法使用情況三個方面來梳理中國高校“三全育人”有關整體研究情況。

1.文獻刊發情況。從高校“三全育人”有關研究文獻刊發數量趨勢來看，大體可分為3個階段，即停滯期（1994年—2003年）、緩慢發展期（2003年—2017年）、快速發展期（2017年—2020年）。總體而言，國內關于高校“三全育人”研究從新世紀才逐漸豐富，1994 年—2003 年發文量非常稀少，基本處于停滯狀態，甚至很多年份出現發文量為零的情況；2003 到2017 年發文量緩慢增長，呈現整體緩慢平穩狀態；2017年之后相關文獻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呈現出陡然上升趨勢，尤其是2020 年更是達到峰值892篇，其中發表在CSSCI來源期刊（含擴展版）48 篇。“三全育人”研究已逐漸成為焦點話題之一，開始被廣泛關注與深入研究，其研究熱點正在迅速攀升。

2.期刊分布情況。統計發現，研究成果主要刊發在教育學、思想政治教育學等專業期刊、部分綜合社科期刊和高校綜合學報。從期刊分布情況可以管窺，“三全育人”研究基本上集中在思想政治教育領域，不同學科背景學者之間的合作甚少，尚未形成交叉學科以推動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研究不斷深化與創新發展。

3.方法使用情況。趙聯飛總結了社會科學研究主要有定性論述、案例研究、數理統計分析、實證定量研究和文獻綜述5 類。[2]（p14-26+242）統計顯示，在48篇CSSCI來源期刊（含擴展版）文獻中，全部為定性分析，而未有采納定量分析方法的文獻。學界對“三全育人”的研究尚處于初探階段，對于新事物的認知，人們總是遵循“局部→整體”“定性→定量”的探索路徑。因此，伴隨“三全育人”研究成果的逐步豐富，尤其包含因果識別推斷方法在內的量化分析應當將會被延伸至該領域。

二、中國高校“三全育人”有關研究的主體歸納與觀點綜述

國內現有關于“三全育人”研究絕大部分以規范性為主，多傾向于應然層面的政策透析、經驗交流與理論闡釋，立足黨在全面加強對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時代背景下，一方面，厘清“三全育人”的具體內涵和外延，結合我國高等教育實踐和他國經驗出發，闡釋提出該育人戰略主張的必要性、基本原則和經驗舉措；另一方面，從“三全育人”政策預期和理論解析的角度出發，描繪“三全育人”有關研究演化脈絡，以期對落實好“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實踐起到指導作用。

1.“三全育人”的內涵、特征和戰略主張必要性研究。

“三全育人”的內涵和特征已得到學者們的關注，但專門針對“三全育人”的概念和特征進行闡釋的文獻為數不多，其往往作為貫穿研究主題的其中一環，黃厚甫在早期對“三育人”概念的內涵進行了界定；[3]（p39-41）李海林將研究重心放在論證大力推進“三育人”工作的緊迫性和必要性上，其育人口號是在歷史背景語境中應運而生。[4]（p119-123）學者們通過論述時代背景，針對高等教育趨于功利化、教育教學實用化、技能化、職業化的歷史背景出發，指出當下加緊加快推進“三育人”已刻不容緩，這一時期有關“三全育人”概念的前身“三育人”主要集中在政策背景、實踐意義、探索舉措與實踐成效等方面分析。隨著2017 年2 月黨中央、國務院頒布《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見》，教育部辦公廳于2018年和2019年相繼遴選出一批示范高校，一時間，學界將研究視野從“三育人”轉向了“三全育人”的基本內涵和特征的研究。楊曉慧根據習近平總書記于2018 年9 月在全國教育大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深入剖析制約高等教育實踐中所面臨的重大挑戰與現實困境，提出在堅持黨對教育工作全面領導的基礎上，從以往的“三育人”（管理育人、教學育人和服務育人）向“三全育人”轉換，從教書育人、科研育人、實踐育人、管理育人、服務育人、文化育人、組織育人等七個方面來開展育人工作，并從宏觀上圍繞育人理念、育人體系、育人形態和制度建設4 個方面提出高校構建協同聯動育人機制新模式。[5]（p4-8）在此基礎上，學者們分別單獨就教學科研、文化組織、管理實踐等維度來切入，著重考察如何將“三全育人”發展戰略落實落細，發揮其協同育人效應。總體來說，已有研究基本遵循政策出臺背景，對政策執行過程中的現狀、存在問題和改進措施進行傳統的“三段論”式論述，文獻的實操性強，但理論性和規律性的探討相對滯后，結合具體的理論脈絡演化來談“三全育人”發揮協同育人效用的背后作用機理以及與之對應的理論支撐相對較少。[6]（p26-30）

2.“三全育人”有關文獻演化脈絡分析研究。

目前國內學者圍繞“三全育人”議題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也卓有成效。總結起來，當前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全育人”意蘊本質、“三全育人”十大育人體系和“三全育人”機制模式等三個方面。

首先，關于“三全育人”意蘊本質。學者們總結了其緣起與發展過程中內涵本質的演化脈絡，具言之，中國高校“三全育人”內在特征的發展先后經歷了“三育人”→“三全育人”→“三全育人共同體”的三個歷史階段。[7]（p155-159）不同內涵與特征背后折射出黨對不同社會歷史條件下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主要矛盾的判斷：“三育人”階段力求解決20 世紀90年代初高等教育育人使命不清晰、辦學方向模糊與學生讀書功利化等主要問題；“三全育人”階段源于黨中央力圖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貫穿于課程、科研、管理、服務、文化、網絡、實踐、組織、心理、資助的十大育人體系中，從而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全員化、全方位化和全過程化；[8]（p1）此后，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了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目標，意味著社會治理的理念與方式出現了重大轉變。在此背景下，學者們將“三全育人”內涵延伸至“三全育人共同體”，該階段對高校人員在育人角色上進行了重新塑造，著力構建“互融互促”的育人生態圈，形成了育人治理結構上的互嵌模式。[9]（p130-138）綜上所述，“三全育人”內涵本質的演化脈絡反映出高校人員關系、組織架構和運行機制三個方面都做出創新性調整，凸顯了思想政治教育由以往條塊治理轉向目標與使命共擔的深刻轉變，也是今后一段時期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向“三全育人共同體”邁進的現實安排和發展趨勢。[10]（p24-26）

其次，關于“三全育人”十大育人體系。學者們選取“三全育人”體系所涵蓋的全員、全方位和全過程三個方面為切入點，著重探討了包括“課程、科研、管理、服務、文化、網絡、實踐、組織、心理、資助”十大育人體系的實踐模式。具體而言，張亞光以科研育人為切入點，闡明科研育人有助于構建系統性全員育人體系，并著重探討通過構建“雙主體”的科研育人引導機制，加大科研經費研發力度與育人方式，建立健全創新激勵機制，加速科研成果的轉化應用；[11]（p91-93）蔡迎春則關注“三全育人”背景下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舉措，其主要通過構建心理預防機制網絡和整合校內外資源來形成聯動心理教育機制；[12]（p116-118）曹杰從線上來探究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如何有效利用互聯網在價值引領、內容精準推送、交互影響作用下來提升思政育人的精準性與針對性。[13]（p151-154）朱平以全員育人為切入點，圍繞如何有效形成全員育人的機制深入剖析，通過建立不同育人主體責任清單、評議制度來構建運行中的動力機制、協同機制、保障機制、反饋與糾錯機制來維持穩定運行，實現持續性長效機制。[14]（p96-101）張文風對全員育人做進一步深入剖析，并就如何制定好頂層設計來評價教師隊伍，注重差異化、精準化教師評價體系，引導教師隊伍朝著協同做好學生日常思想政治教育發展。[15]（p60-61+p68）這其中，有相當多學者更為關注輔導員隊伍在“三全育人”工作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和發揮的作用，強調輔導員應從原來一體多面的“全能超人”轉變為協同者，并強調輔導員作為思政工作隊伍中最為關鍵的環節，高校應當通過強化其職能責任，打造輔導員隊伍專業化和專家化，工作定位從原本管理者轉變為服務引導型。[16]（p91-95）韓憲洲認為“課程思政”是“三全育人”的出發點與落腳點，[17]（p4-6）其將思想政治教育有機融入日常教學中，并充分利用好第一課堂和第二課堂，形成互通有無、優勢互補的育人格局。[5]（p155-159）綜上所述，已有文獻重點探討了“三全育人”十大體系中具體維度的實踐模式，大部分文獻基于特定場域下的運行模式介紹，其屬于工作經驗再梳理，鮮有文獻量化分析其育人績效，從而使得現有大部分研究結論背后的規律性和穩健性依然值得商榷，其解釋力還有待于實踐檢驗。

再次，有關“三全育人”運行機制的理論闡釋與模式構建。一方面，當前高校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上存在相對育人力量分散、銜接環節疏松等問題，從而無法形成“全員化、全過程化、全方位化”的協同育人局面。面對思想政治教育與業務時常“脫耦”的現實困境，[18]（p157-162）國內學者在對“三全育人”理論進行解構的基礎上提出了對策建議。其中，李國棟指出要從樹立協同聯動意識、整合教育資源與構建制度保障三個方面展開，并需要建立和完善有助于形成協同效應的現代育人支撐系統、縱橫交錯的組織架構體系、一體化的制度保障系統以及互融互嵌的育人生態圈。[19]（p14-15）趙耀等使用社會治理共同體理論來解釋“三全育人”的內涵，并指出建構育人個體間的協同效應邏輯在于“使命趨同—利益共同—行動同向”的新型育人道路。[20]（p11-14）劉潤等提醒我們，“三全育人”突破了原有育人環節中條塊分離、各自為政的瓶頸，其不僅強調系統內部互嵌，而且更重視系統內外信息互通、資源共享和育人平臺共建、利益生長和成效共享等關系，后續學者使用協同理論和生態系統理論來解釋對應舉措的理論淵源。[21]（p115-118）一言以蔽之，高校“三全育人”既要注重內生系統原動力，又要注重內外動力互推，意味著我國高校采納“三全育人”改革戰略要注重育人生態系統建設，制定好激勵相容政策，從而形成“人動—資源動—組織動”的三級聯動模式。此外，有研究考慮到高等教育異質性特征關乎育人目標的差異，分析了普通高校與高職院校、理工類院校與人文類院校等不同屬性高校在“三全育人”政策實施后的差異。早期文獻關注“三全育人”研究大多集中在高職院校領域，關注其學生職業素養和求職能力培育，[22]（p116-117）而普通高校則更為注重學生綜合能力素養培育和創新創業思維培養。[23]（p71-73）文科類和理工類院校有關“三全育人”研究目光則放在課程思政建設差異上，相較于人文類專業，理工類專業過多強調科學規律知識傳播和實驗動手能力培養。[24]（p73-74+p77）因此，應注重將思想政治教育內涵精神、知識傳播與價值引領等隱性知識有機融入傳統自然科學文化顯性知識體系中去，從而使得思政育人融入各環節、各人群和各渠道。[25]（p33-46）綜上所述，已有文獻基本上從宏觀層面闡釋了中國高校“三全育人”協同育人機制生成機理，并定性對比分析了異質性高校在“三全育人”實施過程中的差異，這為日后從微觀層面系統化闡釋育人個體參與協同育人的行為決策機制，以及量化對比分析異質性高校實施“三全育人”政策后的績效差異提供了參考依據。

三、現階段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研究存在的問題

“三全育人”政策實施是高校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重要抓手，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實現全員化、全過程化和全方位化的根本遵循。雖然“三全育人”的重要性得到了政府和學者們的廣泛認同，現有文獻也積累了相當的知識儲備，也為后續研究奠定了文獻基礎，但是縱觀當前研究現狀，本文認為以下幾個方面仍需完善：

1.缺乏“三全育人”的量化研究。現有文獻針對“三全育人”的研究大部分采用規范性分析方法，基本上圍繞“提出問題→分析問題→提出對策”思路來進行研究，研究結論受限于研究對象特殊性而不具備一般規律性。由于“三全育人”尚未形成統一的概念界定，因此在科學研究和實證分析中缺乏衡量其運行效率的標準，即缺乏“三全育人”政策實施對育人績效影響效應的實證研究。此外，雖然已有研究采用案例法來研究，但事實上，部分案例文獻勉強以個案作為案例研究結論，且沒有定量分析或使用理論工具來深入剖析案例背后的深層機制，甚至將簡單梳理作為研究結論，難以揭示其內在規律。因此，量化研究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的影響因素，并以認知水平與行為偏好為切入點來探究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的深層作用機理顯得異常重要，但現有研究針對二者之間關系的探討大多集中在定性分析層面，對政府及高校科學評估政策實施效果的支撐作用甚微，同時也難以升華“三全育人”有關研究的理論高度。

2.缺乏對“三全育人”協同育人機制的體系化學理剖析。現有研究大部分基于“三全育人”政策出臺的時代背景、國家政策文件精神來進行寬泛討論，雖然已有學者意識到了借助理論工具（協同理論、共同體理論等）加以剖析的必要性，但是現有研究過于集中在“三全育人”對思想政治教育有效性和感召力的必要性和正當性等方面論證，從背景意義分析到構建育人模式的論證過于宏觀與淺顯，尚未將“點（個體）—線（個體間）—面（組織）”三個層面產生協同聯動效應的邏輯升華到理論層面，理論深度有待于深化。因此，如何從理論上來闡釋“三全育人”三個層面（點—線—面）間產生協同聯動效應邏輯脈絡是影響當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順利開展的重要因素，但現有文獻關于“三全育人”理論分析大多集中在政策層面解讀，以及從宏觀層面剖析“三全育人”協同效應的生成機理，缺乏從微觀層面系統化理論關注。

3.缺乏對“三全育人”異質性高校的對比研究。一方面，已有研究大多把研究對象（高校）視作同質，但事實上，自教育部啟動“雙一流”高校建設方案以來，資源配置的差異已導致高校群體內部出現分化，從而表現出明顯的異質性，現有研究沒有針對“雙一流”或“非雙一流”高校群體“三全育人”開展實施后的育人績效加以對比分析；另一方面，由于我國區域間發展表現出不平衡不充分狀況，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差異也間接帶來地區間在經濟結構、產業政策和人口集聚等方面出現顯著差異，無疑存在東、中、西部高校辦學特色和育人目標的差異，而這些被忽視的異質性特征是橫亙在現有研究成果可復制、可推廣面前的鴻溝，現有研究對“三全育人”政策優化啟迪意義有限。因此，亟待加強對異質性高校群體開展實施“三全育人”模式差異的系統化理論研究，從而為比較不同模式差異的原因及其背后的作用機理奠定文獻基礎，進而為政府在日后制定精準化、差異化的高校“三全育人”政策奠定堅實基礎。

四、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研究的可能面向

綜上所述，“三全育人”戰略在研究與實踐中存在的問題阻礙了思想政治工作育人成效。“三全育人”作為一項系統化協同工程，不僅需要在理論上構建相對完善的支撐體系，同時也需要政府、高校與師生等各節點共同努力，形成協同統一的工作機制，才能打通思政育人工作中存在的壁壘，實現高校思想政治育人工作全覆蓋、無死角。因此，針對上述問題，本文提出未來研究方向的建議。

1.加強對“三全育人”協同育人機制的系統化學理剖析。現有文獻大多圍繞政治學、社會學角度來從制度結構、社會治理等方面對協同機制的構建進行分析。羅健以馬克思的共同體理論來解釋協同效應的發生，[26]（p9-14）其內在邏輯是三全育人共同體會通過構筑共同價值來激勵系統內部要素參與協同育人實踐。[27]（p56-66）張睿以協同理論模型來解釋系統內部在資源整合、行動整合、系統優化三方面誘發系統內部不同環節間的集體行動發生。[28]（p101-106）縱觀現有研究發現，理論界大多集中在宏觀層面的闡釋，鮮有理論分析從“三全育人”核心微觀層面三要素（“點—線—面”）出發來系統闡釋協同效應產生的機理。具體而言：

一是“點協同”：育人個體的協同。現有理論界在解釋“三全育人”如何促使系統內部不同環節間集體行動邏輯發生更多關注于“要協同”和“影響協同因素”的探索性研究，這為未來的研究提供了參考指引，但事實上，已有文獻嚴格限定了“外生”（諸如政策）因素對協同效應的促進作用，容易陷入育人個體“天然地”會參與到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中的假設前提誤區。“三全育人”中育人個體作為實踐中最為復雜、多變的因素，亟待從理性人角度出發來探討如何通過制度設計激發其內生原動力，促使不同育人個體間形成集體行動。因此，在日后的研究中，我們可以從經濟學“理性經濟人”角度出發，使用集體行動理論剖析育人個體參與協同育人工作的影響因素，并基于期望理論與前景理論來構建育人個體參與協同育人行為決策的理論分析框架，以揭示育人個體參與協同育人工作的內生決策機制，為日后制定優化政策以有效激勵育人個體發生集體行動奠定基礎。[29]（p35-41）

二是“線協同”：育人個體間的協同。現有理論分析框架主要基于治理主體內部矛盾運動結果來驅動系統育人個體間從以往的“脫耦”向“耦合”轉變，該轉變過程背后所折射出的是以共同利益為“捆綁”的邏輯起點，在此基礎上，通過要素交流、信息互動、資源共享來引導不同育人個體趨向樹立共同價值取向，[30]（p17-27）進而實現育人個體間行為整齊劃一，即歸納為“利益趨同→價值共同→行動協同”邏輯脈絡，而誘發以上系列行為通常都暗含著“三全育人”系統具備實施主體的包容性、實施過程的開放性和育人空間上的開放性三大基本條件。實際上，在推進“三全育人”實施過程中通常存在專業教師、管理人員、教輔人員等多元主體，而不同群體間、群體內部都存在差異性較強的利益關切點和行動邏輯，[31]（p96-101）實踐中我們發現不同育人個體之間的利益趨同并非易事，過去傳統治理模式下所形成的路徑依賴和管理制度僵化易形成排他的、封閉的和保守的利益“小圈子”。因此，面對系統內部多元化利益矛盾沖突難以調和現實場域，如何將不同主體間利益再平衡是值得學界探討的重要議題。尤其催人深思的是如何以“自然”“柔性”方式來誘發不同主體“心甘情愿”為共同目標而摒棄固有的利益或運行秩序？[32]（p40-47）與此同時，高校也表現出來較強“特定場域”，我們只有在尊重研究場域具體化基礎上所形成的制度模式，才有可能重塑系統內不同育人主體間關系與利益格局，有效彌補不同育人主體間隔閡。未來的研究除了考慮不同育人主體融合的“硬約束”外，仍須基于嵌入理論從“結構嵌入”和“關系嵌入”視角來探討不同利益個體間形成“合作、互動、共享、共建”的“軟約束”理論解釋，并提出與之對應實踐模式。[33]（p292-304）

三是“面協同”：育人組織間的協同。黨的建設其自身兼具政治功能、組織功能和文化功能。張艷國等認為黨的建設在基層多元治理中發揮領導、協調作用，并將其歸納為政治領導功能。[34]（p125-130）賈寒等則進一步深入挖掘基層黨建的作用，其認為黨的組織建設目標就是發揮戰斗堡壘作用，其關注重點在于通過黨組織建設來充分整合各方資源、凝聚社會各方力量來更好地服務于總體利益。[35]（p49-51）2021年8月《第二十七次全國高校黨的建設工作會議》明確指出，應注重挖掘黨建在高校“三全育人”實踐中的獨特組織功能優勢，發揮高校黨建組織政治功能，推動高校黨建與思想政治教育深度融合。[36]相較于西方高校治理體系和實踐中“去中心化”“組織扁平化”差異，具有中國特色“黨建+”高校治理實踐所呈現出的新組織模式、新育人理念、新育人戰略，都極具歷史向度與現實觀照張力。因此，新形勢下，引入“黨建+”是解決高校“三全育人”實踐瓶頸的重要模式，在未來的研究中，應著眼于關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如何發揮黨建政治引領功能，利用其組織制度優勢，將黨建嵌入教學、管理、科研、實踐等各環節，有效對育人各環節進行管理與監督，確保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不脫軌、不脫節、全覆蓋；二是如何發揮黨建協調功能，協調好組織間協同矛盾，促進育人組織間資源交流與共享；三是如何發揮黨建服務功能。將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嵌入全體教職工中，發揮黨員先鋒模范作用，積極參與思想政治教育和教學科研互融互促的網絡格局；四是如何發揮黨史育人功能，以“三會一課”和主題黨日活動為載體，將黨史、國史和改革開放史有機融入師生日常教育中，做到學史明理、學史增信、學史崇德、學史力行。

2.加強“三全育人”有關議題的量化研究。育人績效是衡量“三全育人”政策實施是否有效的重要指標，因此衡量“三全育人”政策實施后的育人績效具有重大現實意義。由于“三全育人”尚未形成統一的概念界定，因此已有文獻大多只是從定性的角度去分析說明“三全育人”開展與實施后所起的作用，但諸如大多政策評估研究范式一樣，需要科學界定“三全育人”概念，具體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分析：

一是開展制定衡量“三全育人”內涵的具體量化指標研究，有關全員、全方位和全過程指標的制定是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全覆蓋的前提，亦是衡量“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績效的必要條件，通過針對全員、全過程和全方位制定衡量量化標準可以為“三全育人”的實施績效奠定基礎。

二是開展量化“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績效的實證研究，確定了全員、全過程和全方位的量化標準后，進一步將育人績效劃分為顯性績效與隱性績效，其中顯性績效主要包含諸如學生績點、畢業生就業質量（就業率）、學科競賽獲獎等方面；而隱性績效則涵蓋諸如認知水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認同感）、愛國情懷、道德情操等方面。事實上，相較于顯性績效，隱性績效則是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導向“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重要體現，并且這些指標由于調查問卷設計缺陷緣由時常造成誤差，從而使得該部分的研究價值和政策意義突顯。在此基礎上，可以借助該標準來開展實證研究以衡量異質性高校實施“三全育人”后的績效差異，并進行對比分析研究，從而有效提升“三全育人”實施績效。只有加強“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績效量化的實證研究，才能為其日后政策優化提供經驗證據。

三是加強對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行為決策的實證分析研究。“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的核心要義在于如何誘導育人個體參與其中并形成協同效應。目前已有研究更多定性分析如何誘發育人個體共同參與育人實踐以形成協同效應，鮮有文獻探究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的影響因素，而涉及剖析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行為決策機制的實證研究更是鳳毛麟角。因此，未來應加強從育人個體采納行為的視角來實證研究，具體可以從以下角度出發：（1）開展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的影響因素研究，以了解哪些因素是影響育人個體是否愿意參與的原因，從而為日后完善相關政策，進而有效激勵行為個體自愿參與其中而產生協同效應；（2）開展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的機理分析，通過文獻綜述梳理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影響因素，從理性人的假設出發，基于期望效用理論和前景理論來構建育人個體參與其中的作用機理，可以試圖從行為偏好（或認知水平）對育人個體參與“三全育人”政策的作用機制進行實證分析，以揭示偏好與認知兩個影響人們行為發生的重要因素對形成協同育人效應的理論緣由，從而為優化政策以有效激勵育人個體主動參與“三全育人”政策實施奠定理論基礎和經驗證據。

3.加強對“三全育人”異質性高校差異的對比分析。異質性高校決定了其辦學目標、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異質性高校對于深化“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研究至關重要，也影響著日后政策實施效果評估的精準性，但目前關注異質性高校研究議題的文獻相對較少，且著重對比不同類型高校在實施“三全育人”政策后的模式機制與育人成效差異的相關研究更是鳳毛麟角。具體而言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研究：

一是調研高校實施“三全育人”總體情況。總體而言，了解高校“三全育人”實施的開展模式、進展過程與實施過程中存在的不足，是當前中國高校開展“三全育人”實施的前提條件，為后續對比分析奠定基礎。具體而言，根據教育部對“雙一流”建設高校的劃分名單，展開對“雙一流”建設高校與非“雙一流”建設高校（或東、中、西部高校與理工醫學類高校、農林牧漁類高校、人文類高校）在思政育人協同機制構建、十大育人體系建設等方面總體層面的研究。

二是研究異質性高校“三全育人”協同機制差異機理。探究不同屬性高校形成協同育人機制的影響因素，了解影響不同屬性高校形成協同育人機制的前置因素以便有效提升“三全育人”改革效率。在此基礎上，深入探究異質性高校在全員、全過程和全方位不同維度上協同開展思想政治育人工作的作用機理。只有充分意識到異質性高校形成協同機制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理的重要性，才能進一步加強其對“三全育人”政策精準性、指導性優化的支撐力度，從而提高高校思政育人工作的效率。

三是加強對“三全育人”實施高校與未實施高校的對比研究。目前已有關于“三全育人”研究大多只關注“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的高校，缺少關于未實施高校群體在思政育人實踐模式的對比分析，而通過這種差異性對比研究，有助于厘清高校在貫徹執行“三全育人”實施過程中有哪些是值得我們總結凝練升華，哪些存在不足亟待加以審視與反思，因此未來可以加強高校關于“三全育人”實施的對比研究。具體從以下方面展開：一方面，開展“三全育人”實施高校與未實施高校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模式上的對比研究，通過將二者之間的差異進行橫向比較，可以發現現行政策的優缺點，從而有助于不斷優化政策，進而將政策目標導向精準化；另一方面，開展異質性高校“三全育人”實施績效的對比研究，通過比較“三全育人”實施高校與未實施高校在育人績效上的差異，為衡量“三全育人”政策實施績效的量化研究提供依據。通過將實施“三全育人”高校（處理組）與未實施高校（對照組）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上科學研究和實踐進行對比分析，可以為我國高校更好地落實黨中央關于新時期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指示精神提供有力支撐。

五、結語

回顧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的文獻刊發、期刊分布與研究方法等情況來看，中國高校“三全育人”有關學術研究文獻量目前處于迅速攀升階段，研究熱度處于較高水平，預計未來將涌現出更多文獻。現有研究對高校“三全育人”實施的諸多方面已進行了有益探索，推進了有關理論的構建和拓展，增進了對當前中國高校“三全育人”政策實施后運行模式及其規律的認識，為政策制定與實踐探索提供了科學依據和決策參考。總體來說，中國高校“三全育人”研究大致可以劃分以下三個方面：一是關于“三全育人”內涵特征以及其演化脈絡；二是基于“三全育人”十大育人體系內容，研究具體育人體系模式及其運行機制；三是有關“三全育人”運行機制的理論闡釋。現有文獻針對高校“三全育人”研究主要圍繞協同育人模式特征、實施成因、發展模式及其背后機理等方面進行，研究視角總體上偏于高校層面較多，聚焦育人個體微觀層面的文獻相對較少，尤其是關于系統化剖析協同育人機制發生的理論分析更是鳳毛麟角；對“三全育人”實施的績效分析，現有文獻已有涉及，但仍有待于拓展，并亟待從高校異質性角度加以區分與比較，而在研究方法上基本上集中定性分析為主，鮮有文獻量化“三全育人”概念界定、實施績效以及育人個體層面參與“三全育人”行為決策的實證分析研究。據此，本文提出未來的研究方向：第一，加強對“三全育人”協同育人機制的體系化學理剖析；第二，加強“三全育人”的量化研究；第三，加強對“三全育人”異質性高校差異的研究。

“三全育人”政策實施是黨中央在新時期對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具體指引，旨在將高校思政工作導向全員化、全過程化和全方位化的有力舉措，從而實現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全覆蓋、無死角，對高校牢牢把握住正確的育人方向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應持續加強對高校“三全育人”實踐的探索與總結。建議接下來的研究應在已有文獻基礎上，加強對“三全育人”微觀行動主體的系統化研究，特別是從定量分析的角度來進一步開展育人個體參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影響因素研究，以及實證檢驗出影響育人個體參與協同育人的作用機理與中介路徑，為政策制定提供經驗證據，并做好異質性高校在“三全育人”實踐探究中的差異對比分析，以及對比分析“三全育人”試點高校與未試點高校在育人績效上的差異，不斷優化我國高校“三全育人”政策，進而助力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邁上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