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晨曦 趙露 陜西師范大學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講好黨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據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強革命傳統教育、愛國主義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紅色基因傳承好,確保紅色江山永不變色。”[1]作為文藝工作者,在新時代如何講好故事,用藝術的感染力和影響力凝聚起青年一代的磅礴力量,傳承紅色基因是值得深思的問題。故本文從經典歌劇《江姐》入手探究其感染力所在,以革命精神召喚青春使命。
在《說文解字》中有“感,動人心也[2]。從心、咸聲。”引申出由受客觀事物影響而激動、向對方表示感謝、病菌或病毒侵入發生病變的含義;“染,以繒染為色。從水、雜聲?!北玖x指為絲織品染色,引申為染疾病、染壞習慣、接觸到什么;“力、筋也。象人筋之形?!币隇榱?、能力、盡力去做的含義。本文語境中感染力指的是客體(歌劇內容、音樂、舞臺設計等)能夠引起主體(觀眾)產生共鳴的能力。
首先江姐的原型為江竹筠,她丈夫的犧牲、孩子的年幼及不幸被捕后面對敵人酷刑時毫不動搖不畏犧牲的精神都是基于真實的故事;其次在歌劇《江姐》中創作者對江姐人物塑造上沒有因紅色題材而只描繪革命者形象,而是從革命者、母親、妻子三個角度塑造江姐,使其形象立體真實。
作為革命者,她細致理性、意志如鋼。如第一幕,甫志高與江姐交接時,江姐細心的觀察到甫志高的衣服道:“你也不想想,在這種地方,哪有穿西裝的人自己扛著箱子的”[3],告誡他處處留心;第二幕江姐意外得知丈夫犧牲后縱心中萬分悲痛也沒有告訴華為體現出江姐作為革命者的理性;第五幕江姐意識到甫志高就是叛徒時,雖痛恨但為掩護戰友冷靜與其周旋并不惜暴露自己;第六幕江姐被捕后,面對敵人的拷打下依然堅持信仰、意志如鋼。
作為母親,她牽掛孩子,在第一幕與最后一幕的兩次離別時都提到了孩子,“請代我把孩子來照料……”表達了自己對不能陪伴孩子的牽掛與歉意。
作為妻子,她深愛著丈夫,第二幕華為問及江姐丈夫與江姐得知丈夫意外犧牲后的扶樹動作、唱段等語言行為中透露著對丈夫的愛。
編劇不僅僅刻畫了作為革命者不怕犧牲的江姐,還刻畫出對家鄉依戀、對孩子牽掛的江姐,刻畫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真實的人。
編劇在劇本臺詞及音樂的創作上也盡可能的還原故事發生的地點與環境,故事的發生地位于重慶,在第四幕臺詞中就采用當地方言演繹及音樂中采用四川民歌、川劇等地方音樂元素創作?;趦热荼旧淼恼鎸嵭耘c歌劇刻畫人物、環境時的真實性使觀眾更易相信,情感上產生共鳴。
有一種生死是宿命,有一種生死是選擇。歌劇最后一幕江姐為掩護獄友、民族解放慷慨赴死,這是一種選擇。江姐具有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為求民族解放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正是這種明知會犧牲卻偏偏選擇的崇高美激蕩人心,留下了“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豪情壯志,也留下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革命精神。
江姐對死的選擇通過歌劇中人物唱段表達出來,尤其是在江姐赴死前的唱段《五洲人民齊歡笑》,人物內心豐富變化與復雜都被刻畫出來,既有對家鄉、人民與孩子的不舍更有對敵人的仇恨和為革命事業不惜犧牲的決心。
這種生與死的二元對立更加突出了江姐堅定的信念,讓每一位觀眾心中都有了一位崇高圣潔的江姐形象。
歌劇共分七幕,其中第四幕為中軸線。前三場碼頭、城門口、華鎣山均為戶外戲,后三幕聯絡站、審訊室、女牢均為室內戲,具有中軸意義的第四幕編劇安排較輕松的場景以防觀眾審美疲勞,在第四幕中江姐與戰友智取軍火,敵人撲空,采用喜劇手法來表現。
在內容結構設計上編劇運用人物、情節、音樂等對比來豐富戲劇性。如第二幕中江姐悲痛的情緒與理智投入戰斗的對比等。
在內容設計上編劇緊緊圍繞江姐進行,從被委托新任務到途中驚聞丈夫犧牲到被叛徒出賣到慷慨就義,主線明確。
在內容設計上簡潔明了、不拖拉。開場第一幕從報童叫賣開始,把整個背景與形勢都交代清楚,緊接著不同人物亮相,革命者的堅定、叛徒的輕浮、敵人的狠毒都做足了文章,即便是警察局長等過場人物也埋下伏筆。
音樂具有非語義性,其聲音建立在創造性的基礎上,模仿、象征、暗示、表情就是這種創造性的因素,音樂通過這些中介因素表達其含義,觀眾通過想象、聯想與音樂溝通[4]。歌劇中音樂就通過速度、力度、節奏、伴奏織體等變化加強了感染力。
第一幕江姐首次出場的唱段《巴山蜀水要解放》前奏部分以震音為主,將江姐的精、氣、神展示出來,似江面騰騰霧氣,也暗示著去華鎣山途中的未知情況。江姐領唱“看長江”的“江”字運用拖腔,時值占全兩小節,通過一字多音的語氣變化增強了表現力,而后加入“一顆心……飛向遠方”女生伴唱,速度快、節奏緊,將江姐迫不及待到金鎣山開展新工作與期待見到丈夫的心情完美刻畫出來。
《紅梅贊》這一主題貫穿全劇,A段起承轉合四句,旋律起伏大,明朗豁達,“紅巖上紅梅開”的“上”與“紅”“何所懼”的“何”的旋律是八度向上跳躍,意旨江姐作為革命者的無畏無懼、昂揚向上的精神;
B段旋律是A段的發展,音區較高,音樂高昂剛健,兩句“新春來”加強強調。這一曲紅梅報春不僅贊頌著所有和江姐一樣的革命者的光輝形象,也暗示著勝利的曙光定會到來。
第六幕江姐在審訊室中的詠嘆調唱段《我為共產主義把青春貢獻》共五個段落,通過不斷變化的節奏、節拍對比,將審訊室變成“反訊室”。
前奏部分前兩小節運用的十六分音符,音區較高,音程在級進與同音反復的基礎上加入了四度跳進,表現出江姐作為革命者英勇不屈的形象,后兩小節多為級進,將江姐的英雄形象轉到母親與妻子的柔美一面;
第一段“春蠶到死絲不斷……”在《紅梅贊》的主題旋律基礎上加入了裝飾音使演唱更加親切,旋律更婉轉,表現出江姐對黨、戰友的深情與無私奉獻的品質;
第二段“一顆紅心忠于黨……”,小切分的節奏堅定有力,“為勞苦大眾求解放……”重復了兩次,加之附點十六分音符使感情更加堅定,表現著江姐甘愿為人民粉身碎骨的獻身精神;
第三段“誰不盼神州輝映新日月……”旋律位于中音區,速度平穩,力度中弱,以敘說的音調表現出江姐希望迎來全新社會的崇高愿望;
第四段“正為了祖國解放紅日照大地……”兩個“正為了”將音樂的情緒推向小高潮,以戲曲緊打慢唱的手法,表現出江姐面對敵人步步緊逼的從容與頑強意志;
第五段“我為祖國生……”拍子不斷變化,一拍一板,伴奏以柱式和弦為主,節奏緊湊、果斷有力速度稍快將音樂推向高潮,一步步加深對江姐人物的刻畫,情感上充滿著對敵人的痛斥與對革命定會勝利的信心。
最后一幕江姐犧牲前的詠嘆調《五洲人民齊歡笑》由四段組成,第一段散板起腔后接中板,前四句屬羽調式,借鑒了川劇的旋律特點表現出江姐對生死漠然、對革命必勝的信念,后四句轉徵調式,情感得到升華;
第二段快板,大量六連音、十連音、震音的伴奏加之慢速的演唱形成緊打慢唱的對比,表現出江姐面對即將勝利的革命的激動心情;
第三段稍慢,描述江姐犧牲前牽掛孩子,將孩子托付戰友的情景,唱出了對孩子的歉意、期盼與不舍,更加凸顯了凄涼的氛圍;
第四段板式變化,從散板、快板到散板堅定有力表現出江姐的壯志,將悲壯、崇高的氛圍推向極致,一板一眼唱到“一人倒下萬人起”千千萬萬個如江姐一樣的革命者為人民幸福、民族解放前赴后繼,在“五洲人民齊歡笑”中呼應新中國的成立與人民對革命事業的美好期望。
而后全場合唱《繡紅旗》中結束,其采用歌謠體分節歌的形式,內容樸實,旋律流暢細膩,音符中透露著豪邁的激情,表現出革命人“繡出新天地”的理想。
演員舞臺表演的感染力來源于對臺詞的處理、對音樂的表達與細節的動作。在江姐的表演中,通過目光犀利的直視叛徒甫志高來怒斥警告,同時也透露出自己對革命事業堅定的信念;在看到懸掛在城墻上丈夫的頭顱時,眼神猛然凝注后雙手扶住樹,悲痛自然流露等細節的設計都增加了歌劇的表現力與感染力。
舞臺道具、布景等都是構成視覺形象的一部分,常常不能截然分開,舞臺上不是純自然的環境,充滿著特定的氣息,不僅反映在布景上也反映在道具上[5]。歌劇中的舞臺布景、道具都是寫實的,與故事發生的特定歷史環境相符,使觀眾具有代入感,如第一幕舞臺布景是一個殘破的門墻,交代社會背景之余也給人以凄涼之感。巖石的“石”就是舞臺布景的主線,它不僅僅是作為景觀、渲染氛圍,更多的是象征著革命黨人頑強堅韌的品質。其次道具石頭在舞臺上常與演員行動發生關聯,如第二幕江姐痛心扶樹等,其還劃分了舞臺的層次、演出區域供演員定位上場。
舞臺燈光是舞臺藝術的靈魂,其不僅僅是照明的工具,也是塑造角色、營造氛圍的需要[6]。劇中第一幕青藍色的背景光從暗到明、從冷到暖,表現出黎明前的江邊光線變化,也意指革命道路的光明;第二幕江姐得知丈夫犧牲后,所有燈光關閉,一聲巨大的雷電聲響起,一片黑暗中一束光聚焦到江姐身上,更添江姐的痛心與無助;第五幕江姐被捕時,江姐身上燈光照亮,甫志高身上燈光黯淡,形成對比;第六幕江姐在審訊室灰、暗的光影營造出驚悚的氛圍;最后一幕江姐慷慨就義時,紅色的燈光將巖石染成紅色,似勝利的曙光,似革命人的鮮血,似燃燒的火焰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
舞臺服裝是角色的一部分,以藝術形象造型法則為前提,通過假定性、直觀性、舞臺化的手段使戲劇要素體現在演員形體上[7]。人物造型似京劇中的臉譜,是外形上的符號化特征,透露著人物的特征、職業等。江姐齊耳短發,身著藏藍色旗袍、紅毛衣、白圍巾的樸素大方的形象已經成為其代表性的獨立形象,極具角色辨識度,是成功的服裝設計典范。江姐的齊耳短發與封建社會婦女的長發形象不同,象征著與舊社會的決裂,向往自由平等的新社會,象征著江姐干練的革命氣節;江姐的服飾符合特定時代的裝扮及其知識分子的形象,藏藍色的旗袍象征著江姐作為革命者的沉著理智,紅色的毛衣象征著江姐作為革命者的熱血赤誠,白色的圍巾象征著江姐的純潔形象。
綜上,歌劇《江姐》的感染力源于內容、音樂、舞臺多方面的綜合感染,通過真實的內容與藝術的手段向觀眾還原著風云歲月中無數同江姐一樣的革命戰士的英勇就義求解放,不同的時代,同樣的精神,激勵著新一代青年不忘初心、砥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