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蘿卜

◎ 孫麗麗

清晨去菜市，看到賣蘿卜的老人，將水靈靈的青蘿卜碼得整整齊齊，泛著翡翠似的光芒。老人熟練地一手握住蘿卜，一手用刀子從頂端破成四瓣。蘿卜吃起來甜脆脆的，果然像梨子。

聽人說過“蘿卜賽梨”，覺得未免有點夸張。一日讀到：“這花葉心里美蘿卜，上部淡綠色，下部為白色，肉為鮮艷的紫紅色，口感脆甜，賽過鴨梨。”想想也是，僅從顏色的美感來看，蘿卜就賽過鴨梨了。聽說高郵出產一種“洋花蘿卜”，在作家汪曾琪筆下很有名。這種蘿卜很小，像小胡蘿卜，皮鮮紅，也是當水果生吃的。

蘿卜又稱萊菔、菜頭，實際上蘿卜整株植物都是可以吃的。蘿卜開的花有白花和紫花，紫色是一種淡淡的紫，很清雅。蘿卜花雖然不美，但是一樣能引來蝴蝶，在蝴蝶眼里每一朵花都是美的。蘿卜花沒有香氣，輕輕攏在一起，很謙遜的樣子。不是每棵蘿卜都開花的，開花的蘿卜要經過挑選的。蘿卜花敗了做莢結籽，蘿卜籽可入藥，中藥名叫萊菔子，名字古色古香，因為是從《詩經》里走出來的。

種蘿卜得起壟。我喜歡看一壟肥碩碩的蘿卜挨挨擠擠地生長著，那種旺盛的生命力看著就非常舒服。蘿卜種在菜畦埂上，不像白菜種在菜畦里，為的是節(jié)省土地。蘿卜要比白菜早種十天，到白菜育苗時，蘿卜苗已經綠意濃濃。立秋過，白菜蘿卜，發(fā)了瘋似地生長，像是比賽。不久，蘿卜們拱破了土埂，紅彤彤的蘿卜上生著碧綠纓子，在秋風中飄逸著，看上去就像一幅畫。

蘿卜的歲月要經過白露、秋分、霜降，大地封凍前才被拔出。每種蔬菜在季節(jié)里，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獨特的腳步，不急不緩不慌不忙地從季節(jié)深處走來。不像人類，自出生就被卷進沒完沒了地競爭攀比的旋渦里。

收獲季節(jié)的蘿卜鮮嫩多汁，清爽脆甜。汪曾祺曾這樣寫蘿卜：“心里美蘿卜是北京特色，蘿卜都是挑選過的，用手指頭一彈，當當的；一刀切下去，咔嚓嚓地響。”看到文字，心里多想吃一口這樣的蘿卜。

種得晚的蘿卜，可以越冬，能越冬的蘿卜，個頭都比較秀氣。經歷了風霜雨雪，蘿卜的那種嗆人的辣味就散去了，變得脆甜可口，就像一個經歷磨難的人，變得平和成熟了。

蘿卜不僅能吃，而且還是好藥，平常咳嗽，用紅皮辣蘿卜切薄片，放冰糖水里泡一夜，喝那微辣的糖水，就能化痰止咳。蘿卜榨汁置鍋里煮沸，特別適用于酒后口干舌燥者服用。當你吃面食過多腹脹不適時，食用蘿卜能消面毒。

小時候，天氣寒冷，手上容易生凍瘡，天氣稍微一熱，就奇癢難忍。母親為我們治凍瘡的方法，就是把一個較小的白蘿卜，在火里燒熟，掰開后趁熱貼在凍瘡上。幾次三番后，凍瘡就奇跡般地痊愈了。

李漁曾說，“生蘿卜切絲作小菜，伴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冬天，我常常切一筐蘿卜條，曬到半蔫了，然后用鹽揉搓，腌上半個月，拌以炒香后輾碎的胡椒花椒粉。甜脆微辣的蘿卜丁是家中經典的佐粥小菜。

蘿卜再普通不過了，沒有人去在意，一旦學會養(yǎng)生，了解它的價值或真相后，才猛然發(fā)現，珍貴就在普通里。就像一個人，我們沒有去珍惜，等終于有一天明白她的好，卻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我們做人要懂得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