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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伯丁年代記》探微

2021-01-13 05:14:13王晉新
古代文明 2021年1期

王晉新

關鍵詞:《圣伯丁年代記》;普魯登特;蘭斯的辛克馬爾;簡妮特·尼爾森

進入加洛林時代,法蘭克社會進抵一個新的歷史時期。在此期間所形成的“加洛林文藝復興”的一項突出成就就是豐富、多樣的歷史書寫。編年史、年代記、傳記、圣徒傳記、史詩傳奇等各種體裁的史學著述噴涌而出,展示出了那個時代的人們對過往歷史、當下現實和未來愿景的種種認識。在《王室法蘭克年代記》(Royal Frankish Annals)的引領下,1一批年代記前后相繼,接踵問世,構成了一種獨具風格且縱貫一個半世紀之久的加洛林編纂體裁和歷史敘事系統。而在其中,《圣伯丁年代記》(The Annalsof St-Bertin)占據著一個獨特的地位,它上承《王室法蘭克年代記》,與《克桑騰年代記》(Annales Xantenses)、2《富爾達年代記》(The Annals of Fulda)3等史乘并世比肩而立,下啟《圣瓦斯特年代記》(The Annals of St-Vaast),1記述了9世紀中葉前后半個多世紀加洛林王朝的各類重要史事,實為加洛林時代一部極為重要的歷史文獻。

然中國學界對于這部文獻相對陌生,所知甚少,對其重要性更是很少有人談及。它不僅沒有出現在國內高校歷史學專業講授歐洲中世紀史的課堂上,就是在西方史學史專業領域的研究著述中也鮮有涉及。這種情形,晚近一個時期方開始有所改進。如趙立行先生在這方面做了相當深入的研究,其不同于傳統觀點的諸多解說評析可圈可點,頗值得關注。2有鑒于此,在2013年所主持承擔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課題“法蘭克時代核心歷史文獻的漢譯和研究”中,本人便將《圣伯丁年代記》作為主要迻譯內容之一。意在通過迻譯方式,將其介紹給中國學界,以期能夠對西歐中古史教學有所裨益,進而加深、推進中國學界對歐洲中古歷史的認知與研究。

因學識有限,功力不逮,在這部文獻迻譯的過程中,本人參考了許多歐美學者關于這部文獻的時代背景、基本面貌、主要特征和歷史影響等方面的研究著述,目的是為了對該文獻所載之內容有更加充分的了解和把握,以使中文譯文更加精確地貼近原作。現將本人在迻譯、閱讀和思考過程中的許多感受和體會呈現給讀者,并敬祈方家指正。

一、該年代記之基本面貌

從涵蓋時段來講,《圣伯丁年代記》始于830年,止于882年,凡53載。以年份為單位的時間長度而論,在加洛林大年代記系列中,這部年代記所涵蓋的時段既短于《王室法蘭克年代記》(741—829年,凡89載),也比《富爾達年代記》(838—901年,凡64 載)稍短。但《克桑騰年代記》(832—873年,凡42載)卻比《圣瓦斯特年代記》(873—899年,凡27載)和《普魯姆的勒吉諾編年史》(The Chronicle of Regino of Prüm,870—906年,凡37載)兩部文獻要長一些。

從涵蓋空間來看,《圣伯丁年代記》書寫的空間“覆蓋范圍遍及整個法蘭克王國,甚至超越該王國疆域,將東起君士坦丁堡,西至科爾多瓦,4南始西西里,北抵瑞典的這一廣袤世界也都包括在內”。5但其關注的目光,特別是843年以后,主要集聚在西法蘭克王國和禿頭查理(Charles the Bald)的各種活動之上。故而有學者認為,這部文獻“呈現出一種地區性的視閾傾向”,6也就是說它主要是一部關于西法蘭克王國歷史的編年史文獻。

從篇幅長短分析,《圣伯丁年代記》比《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富爾達年代記》等要豐滿許多。如《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全文僅為88頁,《富爾達年代記》為127頁,《克桑騰年代記》約為40頁,《圣瓦斯特年代記》為42頁,而《圣伯丁年代記》則為226頁。1

從結構框架而論,這部文獻大體上可分為3個部分。自19世紀始,西方學界便形成了一種基本共識,即830年到834年為第一部分;835年到860年為第二部分;而861年及至最終882年為第三部分。這種劃分的依據是每個部分的編纂者不同。第一部分僅僅涵蓋了5年時光。然究竟作者是誰?是個人獨立編寫,還是集體合作編撰?學界看法不一,眾說紛紜,未曾得出一個為人共同認可的結論。而第二部分的作者,學界則一致認定是普魯登特(Prudentius,?—861年)。在其編纂部分,有兩個獨特之處需加關注:第一,它占據這部年代記最長一個時段(25年),幾占全書涵蓋年份的一半;第二,在此期間,普魯登特的個人際遇發生一次變故,即大約在843年年末,原為宮廷教堂教士的他被晉牧為特魯瓦(Troyes)主教。2在離開宮廷赴任時,他將這部年代記也隨身帶往外地,繼續編修。這意味著該年代記的編纂地點由宮廷遷移到了外地。860年,普魯登特病故。從此,蘭斯的辛克馬爾(Hincmar of Rheims,806—882年)接管了該年代記的編纂工作,直至882年。然這位身任大主教的纂修者修史之地點也不在宮中,而是在自己座堂所在地——蘭斯。由此而論,《圣伯丁年代記》的主要作者為普魯登特和蘭斯的辛克馬爾二人,而且其修史地點均不在西法蘭克宮廷之內。對于后世學者關于這部年代記文獻的深入研究,這些關于編纂者和編纂地點的信息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從文獻學、特別是版本學角度而言,《圣伯丁年代記》的地位和價值似乎并不高,與《王室法蘭克年代記》那種抄本眾多、流傳脈絡清晰、傳布甚廣的狀態不可同日而語。雖有各種抄本存世,但這部年代記卻無一全本。這種極為纖弱的抄本譜系勢必致使其對后世歷史編纂學的影響是極為微弱的。雖然在18、19世紀,這部年代記曾先后被輯入《意大利史料集成》(Rerum Italicarum Scriptores)、《法蘭西史料匯編》(Recueil des historiens de la France)和《日耳曼史料集成》(Monumenta Germaniae Historica)等重要史料文獻匯編之中,并且在19世紀,法德兩國眾多知名學者將其分別迻譯為法語、德語,可其整體殘缺不全的面貌仍然未得到任何改觀。直到20世紀中葉前后,歷經格拉特(Félix Grat)、列維蘭(Léon Levillain)等人的不懈努力,方使其全本刊行出版。

1991年,該年代記現代英譯本問世,譯者為簡妮特·尼爾森(Janet L. Nelson)。此人系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教授,長期從事西方中世紀史研究和教學,是學界所公認的加洛林王朝史研究的泰斗級學者。2001—2005年,以其在該領域的卓越成就而當選為英國皇家歷史學會主席(系該學會首位女性主席,2018年1月皇家歷史學會曾設立“尼爾森獎”)。在其學術生涯和旨趣中,關于《圣伯丁年代記》的研究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她曾先后發表數篇著述闡明自己的觀點主張。不僅如此,她還歷經十余載的課程實踐,不斷修改,將其迻譯為現代英語。1991年,尼爾森又聯合數位歐美研究中世紀史專家和英國曼切斯特大學出版社啟動了一項《曼切斯特中世紀史料譯叢》(Manchester Medieval Sources Series)工程,《圣伯丁年代記》便是該套譯叢的首部。歐美學界對此給予極高的評價,3著名學者斯艾利耶(Stuart Airlie)就認為:

這部如此重要史料文獻的英譯本的問世,將使這一歷史階段的教學出現革命性的變革,而其他眾多研究者也將會從此書中獲益匪淺。在禿頭查理研究領域,尼爾森乃是一位資歷最深的女性權威(the doyenne),而其對這部年代記所作出的大量內涵豐富的注釋,使其譯著成為名符其實的不可或缺的研究工具,堪與格拉特和列維蘭的那部拉丁語編輯本并肩齊名。在其譯著中,她所提供的絕不僅僅只是文字注釋,還有多達近800條的人物評論性的注釋。1

二、該年代記之性質屬性

《圣伯丁年代記》雖是《王室法蘭克年代記》續編之一,但西方學者認為這兩部文獻在諸多方面卻有所差異。除了所述時段、空間范圍等差異之外,一個最為重要的不同就在于二者性質屬性全然有別。19世紀德國史學大師蘭克認為《王室法蘭克年代記》是一部具有明顯“官修”或“官方”特征的史書。2而尼爾森認為《圣伯丁年代記》絕非是一部“官修史著”,而是一部具有鮮明“私人史著”特征的著述。在此,不可“望文生義”,一見到“官方”、“官修”(an official work)的字樣,便將其與中國古代歷朝那些“欽定”史書歸為一類,等同視之。在特有的政治傳統和歷史語境下,中國古代官修史書最基本也是其主要的特征是,宮廷官員、御用文人奉“皇命圣旨”編纂而成。“彰往察來”、“資治通鑒”乃是其基本功用。而西方學界則是在全然不同的歷史文化語境下,對“官修史著”和“私人史著”這兩個概念加以運用的。

在該文獻英譯本的篇首,刊有尼爾森撰寫的一篇多達一萬六千余言的長篇導論,3對該文獻的重要意義、纂修的背景條件、纂修者、編纂方式以及各種手抄本和刊印本以及譯本等各個方面進行了詳盡的闡述。可以說,這篇導論完全稱得上是一篇具有上乘水準的專業論文,其中許多剖析、評說具有一定的導引作用。其實早在1981年,尼爾森就曾發表了以《圣伯丁年代記》為題的論文。4此文對該年代記的作者、內容、結構與特征等方面的考證,要比英譯本導論更為細密,并展示、介紹了西方學界對這部年代記的探究、認識過程。

在對該文獻性質的認識上,尼爾森的分析始終都圍繞著作者,特別普魯登特和蘭斯的辛克馬爾這兩位主要作者而展開。她指出此二人均具有從事編纂年代記之類歷史書寫的資質、能力和動機。大約820年前后,幼年的普魯登特就被送入宮中服役。或許他曾參與過《王室法蘭克年代記》以及830年以前的《圣伯丁年代記》的編修工作。5而蘭斯的辛克馬爾在9世紀20年代,便作為圣但尼(St-Denis)修道院僧團一名年輕成員,6常常進出宮廷。對當時擔負編纂《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工作的希爾杜因(Hilduin)等人,他十分傾慕。在見到普魯登特所編纂的《年代記》之后,他不僅要加以謄抄,而且還決意要像當年希爾杜因那樣,將其續編下去,以此作為自己效忠君王的方式。7

843年,隨著外遷特魯瓦,普魯登特雖筆耕不輟,然偏居一隅的他所能獲取的信息便呈現出“不完備性和非連續性”,8從而致使其敘事內容也出現忽明忽晦、斷斷續續的特征。在這兩種特征的作用下,必然導致這部年代記著述官方特征的減弱乃至喪失、個人著史特點增強。然致使其性質屬性發生變異的最為關鍵要素還不止于此。因為禿頭查理既然允許普魯登特將此部年代記帶往外地編修,就意味著他對此類史著的編修并不關注,甚至毫無興致。而普魯登特本人也無意“將國王禿頭查理或其群臣視為自己這部史著的潛在讀者”。9而隨著歲月流逝,普魯登特的著述流露出一種愈發濃郁的個人主觀見解和“私家”腔調。在對9世紀50年代的記述中,甚至出現了對禿頭查理的貶責批評,顯現出濃郁的個人主觀意愿之色彩。倘若普魯登特在特魯瓦的個人境遇使其同宮廷之間產生了某種距離感,那么,普魯登特的個人觀點則使這種距離感進一步拉大。這一系列跡象表明這部史書業已毫無一絲宮廷屬性意味了,盡管其尚保有繼續編纂歷史記載的自我期許,但普魯登特卻愈發龜縮到一個私人世界中去了。換言之,《圣伯丁年代記》從此就再也不具有“官方”記載的色彩了。1

當辛克馬爾接管此書編纂之后,憑借其身為蘭斯大主教一職和位列西法蘭克政壇之最重要人物與國王和宮廷有著更為緊密的接觸、聯系的便利條件,避免了普魯登特所曾遇到的那種信息“不完備性和非連續性”之缺欠。并且,辛克馬爾一直以把“親眼得見的君王種種行跡”準確地加以記載作為其使命和努力方向。2然而,這些并未致使該年代記的性質屬性向“官方”、“官修”方向的回歸。尼爾森認為辛克馬爾與普魯登特一樣,仍是站在宮廷以外立場上,以一種高層的眼光對各種事件加以書寫記載,體現出一種個人的且常常頗為奇特的觀點,既不著眼于公眾,也不在乎君王的需求。那么,他心目中所預設的讀者究竟是誰呢?尼爾森認為似乎就是其本人在蘭斯的那些同行和后世人們。當自己與國王關系變疏遠淡薄時,如868年,以及降至冰點時,如874—877年期間,辛克馬爾就在這部《年代記》記述中宣泄出某種批評態度與憤懣。3禿頭查理素以性格秉性的暴戾和對疑似不忠者的殘忍而聞名于世。故而,每當無法向公共大眾披露真實情況時,辛克馬爾便只好以書寫述說的方式告知自己屬下們。然而,他本人又絕非一個不忠實者:他所傾訴的只是其失去君寵,且遭到那些新近宮廷寵臣們陷害而失去權位時的種種哀怨而已。作為一部歷史紀錄,辛克馬爾所編纂的《年代記》所具有的特殊價值在于,這是一部與王室權力有著密切關系(由此而獲得接觸各類文件檔案和各種信息的便利條件)和在不斷變幻境遇中表達自己個人意愿的坦誠所使然的歷史記載。4

筆者以為對加洛林時代各類史著性質判定中,最為關鍵的要素是作者所持之立場,即作者是秉持宮廷立場對時事加以所謂的“客觀”的記述,還是出自于自己之內心,獨自地記錄、闡釋對過往和當下諸般重要事務的主觀認知。這部著述在許多場合對其國君禿頭查理的許多做法持批評、指責態度。英國劍橋大學教授、著名加洛林史專家麥基特里克(Rosamond Mckitterick)曾指出:“同東部法蘭克所續編的年代記,即一直到編寫到887年的《富爾達年代記》相比,西部王國的這部年代記在內容上更為詳盡,對王朝政治的批評性也更強。”5此外,從其所持有的立場來看,兩位主要作者既不站在王朝宮廷的立場,也不是以羅馬教廷為自己之靠山,它所代表的是西法蘭克的教會組織,即以主教和大主教們為核心的教會上層集團。結合前文對該年代記屬性的探討,筆者以為這部著述是一部私人著述與教會著述兩種特性兼具的歷史文獻。

三、該年代記之史學價值

從文獻學角度而言,《圣伯丁年代記》的地位和影響似乎并不高,但卻不可據此就貿然定論,從而對其獨特品性予以忽視,對其史學價值予以低估。因為對一篇歷史文獻的評估認定是多方面和多維度的,如著眼于對其修史技巧探究,以考究其表述之文字、文辭與文風;如對其作者主體的認識,以辨識主體作者與客體時代之間的關系;如對其內容的辨析,以辨明其所記述內容的簡略與豐富,真實與荒謬,片面與全面;如對其性質的認識,以判明其屬性究竟為官修、個人修史,教會修史還是世俗之作;最后,還有對其文本流傳過程的梳理,以考證其對后世的影響等等。對一篇歷史文獻史學價值的全面準確客觀的認定,則當是建立在上述各種認知基礎之上的一種綜合判定。此乃須具備相當完備的學識、學養和極高功底方可達成之事,絕非短暫時日間便可提筆一蹴而就之舉。筆者在此只是就其敘事中對當時法蘭克歷史過程的反映談一些感受。

1,基礎性與核心性

坦誠地講,對9世紀中葉前后的加洛林帝國歷史,中國學界的認識還相對薄弱、膚淺。除了簡略對“凡爾登條約”(Treaty of Verdun)、“墨爾森條約”(Treaty of Meersen)等有所提及之外,1在各類著述和教材中別無任何系統的內容,甚至關于這一時期歷史境況的一部史學譯著都不見問世。中國學界的這種現狀只能說是一種通史、簡史層面上的概說,全無斷代史、專門史所應有的深度和細膩。而究其緣故,就是因為缺乏對這一時代基本的核心的史料的掌握,從而致使中國學界對這一歷史時期西方社會歷史的認知水平長期停留在簡陋、粗鄙,甚至茫然的狀態之中。

從類型著眼,《圣伯丁年代記》所載內容可以大體劃分為這樣幾個部分或層次:第一,加洛林王朝歷史演進的基本過程,這部分內容具有該王朝整體性發展的意義,而在世界史視域下,這部分內容歸屬于常常被西方學界稱之為“加洛林歐洲”的歷史,故而其具有早期西方歷史的品性。第二,從禿頭查理創建西法蘭克王國開始,到該王國基本解體。這部分主要關乎西法蘭克王國命運的內容則具有一定的王朝史或地方史的意義。第三,9世紀中后期加洛林王朝與其周邊的諸種政權、民族和宗教之間的各種外交往來和暴力沖突。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那個世界交往互動的歷史狀態。

《圣伯丁年代記》不僅緊接著《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將法蘭克社會的歷史進程基本面貌向后鋪展了半個多世紀,而且在9世紀中后期被西方史學普遍視為最為重要的“五部”年代記,即《圣伯丁年代記》、《富爾達年代記》、《圣瓦斯特年代記》、《克桑滕年代記》和《普魯姆的勒吉諾編年史》中,它也是內容最為豐富、內涵最為厚重的一部。憑借這部文獻,可以梳理出9世紀中后期,加洛林王朝統治體制一分再分的3個歷史階段的基本演進脈絡,即如何由虔誠者路易(Louis of the Pious)所統治的帝國時代向羅泰爾(Lothar)、日耳曼路易(Louis the German)和禿頭查理等諸子分治的中、東、西三個王國時代轉變,2再向大大小小君王分立的近乎于公國時代過渡;可以對禿頭查理治下的西法蘭克王國政治、軍事、外交和社會存在的大體狀況有一個總體上的把握;可以對加洛林世界與北方諾曼人、西班牙的穆斯林和不列顛、拜占庭—希臘等其他地區之間的互動交往的狀態有一個相對清晰的了解。

將其置于加洛林王朝史學著述的整體框架中,這部年代記所具有的地位與作用也相當獨特。若將其與尼特哈德的《歷史》(Nithards Histories)、諸部虔誠者路易傳記等史學著述相互參照,可使9世紀30—40年代虔誠者路易諸子反叛的過程得到更為全面、客觀的反映;若與尼特哈德所著之《歷史》相互參照,可對禿頭查理這位當時最重要的歷史人物進行深入系統、多維度的探究;與《富爾達年代記》、《普魯姆的勒吉諾編年史》等相互參照,可對“三國鼎立”形成的真實緣由和演進的具體過程予以深入了解和剖析;與同時期其他年代記編年史,特別是《克桑騰年代記》和《圣瓦斯特年代記》相互參照,可對維金人(Vikings)在西歐大陸的歷史活動加以更為充分、貼切的把握;而在研究由《日耳曼史料集成》所輯入的各種9世紀法令、法規文獻時,這部年代記又是提供時代背景、考究各種法律成效等方面的一部必要史料文獻。筆者就曾結合日耳曼史料文獻中的史料與這部年代記的記載相互比對、參照,嘗試對864年《皮特雷敕令》這一重要法律文獻出臺背景、基本內容、主要功用等加以辨析,以求深化對9世紀加洛林王朝制度變革演進的認識。1

總而言之,這部文獻不僅是一部9世紀基礎性史料文獻,同時,也以其獨特品性在加洛林時代核心史料文獻系列中占據自己應有的位置,是重構9世紀法蘭克歷史的不可或缺的關鍵史料文獻。

2,相對的詳實性

在對當時各類史事的記載、描述上,這部文獻相當連貫、詳盡和豐富。無論是描述文風上還是記載內容上,這篇文獻可謂形形色色,應有盡有。只要對其“不懷有‘枯如塵土的陳年舊賬之類的偏見,便可發現其內涵可謂是‘別有洞天”。2它“為830—882年間加洛林世界所發生的各類事件提供了一份詳盡的記載。它構成了當時那個時代史學著述中最為充分而詳實的歷史篇章”

首先,這部年代記始終以西法蘭克王國為主要敘事空間,逐年記載了政治、軍事、內政、外交等方面的政策、舉措和主要活動。這與中國古代史書中的“史事長編”類著述的功能頗為相似。這些記載使西法蘭克王國的形成、終結的縱向過程得到了一種相當完整的反映,故而極為珍貴。而且也從橫向維度,對9世紀中葉前后加洛林世界中各個政權之間關系演化狀況加以長時段的展示,如 9世紀30、40年代,虔誠者路易與其諸位皇子之間的爭斗;50、60年代,羅泰爾、日耳曼路易和禿頭查理三位君王之間的權力博弈;羅泰爾去世之后,禿頭查理同日耳曼路易一道對中法蘭克王國的覬覦、吞噬;60、70年代,東、西法蘭克兩國之間的廝殺。

其次,這部年代記的大部分記載是以禿頭查理為中心人物,將這位君主從少年登基為王到以皇帝之尊而終老的生命軌跡、主要功績和失敗以及個人品行、行事風格等一一展現出來。在整個加洛林時代歷代帝王中,除了其祖父查理大帝和其父皇虔誠者路易之外,尚無哪位君王能像禿頭查理這樣被史家以如此多的筆墨載入史冊。法蘭克王朝歷代帝王中,禿頭查理乃是頗具個性的一位君主。838年,他正式登上王位之時年僅15歲。840年,僅僅17歲的查理便擔負起捍衛自己權位和領土的大任。843年,又獨自領有西法蘭克王國。875年,登上加洛林帝國的皇帝寶座。877年駕崩,在位凡40年。他一生敢作敢為,不擇手段,殫精竭力,勵精圖強,且大力扶掖文化藝術,可謂一代文功武治有為之君王。有學者將其譽為“加洛林王朝最偉大的國王之一,也是加洛林王朝最后一位偉大的皇帝”

復次,對一些重大事件的記載尤為詳盡,如羅泰爾二世(Lothar II)之離婚始末;5禿頭查理同皇室別支阿基坦的丕平二世(Pippin II)、查理(Charles)兄弟的反復角力;6與權貴豪門塞普提曼尼亞伯爵伯納德(Bernard of Septimania)、威廉(William)、“狐貍”小伯納德(Bernard the Hairy-paws)和虔誠者威廉(William the Pious)祖孫三代長達數十年的斗爭;7還有各地顯貴的崛起等等,這為了解當時西法蘭克社會王權與貴族之間的復雜關系的演進變化提供了許多十分有價值的重要知識和圖景。更為重要的是,“在加洛林時代各種政治活動方面,《圣伯丁年代記》不時地放射出眩人目光的光彩,既映照出當時政治不斷變幻的各種外在表象,也展示出其各種深層結構”。1因為年復一年的對君王行跡、軍國大事和立法、外交等各類事務的記載中,悄然地展示出西法蘭克王國乃至整個加洛林王朝的政治制度、軍事體制和法律體系等層面和結構不斷變化的緣由與演進的軌跡。

再次,對9世紀中葉之后西方基督教發展的記載。這其中既關乎到當時羅馬教廷,也包括西法蘭克王國境內的各級教會;既關乎西法蘭克王權和羅馬教廷之間密切往來,也涉及以蘭斯大主教區為代表的法蘭克主教勢力與加洛林王權和羅馬教廷在權勢方面的爭奪;既包括西方基督教世界內部數次圍繞著“命定論”與自由意志而展開的神學大爭論,還含有羅馬教廷治下的西方基督教世界與君士坦丁堡治下的東方基督教世界之間的互動交往。

最后,《圣伯丁年代記》通篇都令人感受到當時基督教世界與周邊異教鄰邦,無論是同穆斯林占據的西班牙還是與斯堪的納維亞人所居住的北方,正處在一種既極不安定又密切聯系的狀態之中。2同此前相比,法蘭克人與位于其南方的穆斯林之間的沖突戰爭無論從規模上還是數量上都有所減弱。然《圣伯丁年代記》在838、842、843、845、846、847、848、849、850、851、852、856、866和869年等年份記載中仍有撒拉森人(Saracens)、摩爾人(Moors)十余次入侵之記載。3

從9世紀30年代中葉起,來自北方的諾曼人沖擊頻率愈發密集,對加洛林諸國構成的危害也愈發嚴峻。從838年稱王以來,禿頭查理幾乎每年都受到諾曼人入侵的壓力,及至864年的26年間,僅有840年一年免于諾曼人的刀兵之災。而在其在位40年間,也僅有5年時光未見有諾曼人侵擾之記載。4一位當代史家曾斷言,這部年代記的一個特征就是對來自于丹麥和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不同團伙的維金人幾乎每年發起劫掠戰爭的記載。5而在加洛林王朝應對諾曼人入侵的方式上,這部文獻的記載尤為詳盡。其中既有動用王朝與地方武裝予以正面抵御,也有改革軍事作戰方式,調動民力構筑橋梁堡寨,阻截諾曼人沿河溯流而上,甚至還有以重金賄買,“以夷制夷”,挑動不同諾曼人團伙自相攻伐等等。在其有關諾曼人的記載中,還有一則關于“羅斯人”(the Rhos,the Rus,the Russian)的記載。據尼爾森稱,這是法蘭克史料文獻首次提及諾曼人的另一支——瑞典人。6

在法蘭克人眼中,無論南方撒拉森人,還是北方維金人都是異教徒,與他們之間的斗爭就是一場正義同邪惡之間水火不容的較量。然而,從這篇文獻記載來看,當時的實際情形十分復雜,遠非如此簡單。加洛林王朝在與占據西班牙的后倭馬亞王朝(756—1492年)交惡對立的同時,卻同西亞的阿拔斯王朝(750—1258年),即文中所謂的“波斯人”,頻繁交往;為防御相接壤地區的穆斯林貴族,而與科爾多瓦政權相互示好,頗有“遠交近攻”之意味。為在法蘭克內部斗爭中獲取一己之私利,那些自我標榜為上帝虔誠信徒的王公貴族們卻常常是同異教徒相勾結,而向基督教兄弟們開戰,如羅泰爾一世就曾與諾曼人結盟,7阿基坦的丕平二世甚至加入諾曼人團伙之中;8而貴族小威廉為了給父親報仇,也曾與撒拉森人聯手。9這些都表明,當涉及具體的實際利益之時,宗教信仰之異同并非法蘭克人判斷敵友時唯一的考量。

3,一定的權威性

所謂的權威性,是指該年代記容含了相當數量的官方正式文函、文告和其他重要文件,這些史料多見于蘭斯的辛克馬爾所編纂的那部分。其中有的是一部分,但也有一些是全文。如:851年,羅泰爾、日耳曼路易和禿頭查理三位君王就如何治理各自王國協調統一政策,在墨爾森達成的協定;1 863年,就羅泰爾二世離婚案,教皇尼古拉斯一世(Nicholas I,858—867年在位)致蘭斯的辛克馬爾和魯昂的威尼羅(Wenilo)兩位大主教以及所有西法蘭克主教的文函;2科隆大主教貢瑟爾(Gunther)和特里爾大主教修特古德(Theutgaud)于864年向羅馬教廷遞交的自我辯護宣言的要點清單;3 865年,羅泰爾二世悔過書;4 867年,教皇尼古拉斯關于羅馬教會與希臘教會之間的分歧,給蘭斯的辛克馬爾信函的部分內容;5教皇哈德里安(Hadrian II,867—872年在位)聲討阿納斯塔西烏斯(Anastasius)之檄文;6 869年,羅泰爾二世駕崩,禿頭查理乘機奪占其王國時,與當地諸位主教相互致辭的文告;7 870年,禿頭查理就劃分羅泰爾王國疆土與日耳曼路易在墨爾森所達成的協議;8 877年,結舌者路易(Louis of the Stammerer,877—879年在位)登基文告;9 878年,教皇約翰八世(John VIII,872—882年在位)對犯有劫掠教產之罪的諸位臣屬施以絕罰的文告;10這些體現了加洛林王朝或羅馬教廷意志的官方文獻非常珍貴。麥基特里克就認為,作為一位政壇關鍵核心人物,辛克馬爾在整個王國中擁有較高的權威地位,其所記載的內容價值頗高。11

4,獨特性

筆者認為,與加洛林時代其他年代記著述相比較,《圣伯丁年代記》尚有諸多自身所獨具的特性。

第一,在歷史敘事方面,具有駕馭各種復雜歷史內容并加以較高水平的組織條理性。這在蘭斯的辛克馬爾所編纂部分要更為突出一些。尼爾森曾做過統計:《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平均每年為2.5頁,《圣伯丁年代記》中普魯登特所編纂部分為1.5頁,而辛克馬爾所編纂部分則為5頁。12這意味著每個年度記述多達數千言,其內容更為繁雜,若無一定修為,斷難落筆成文。對辛克馬爾如何搜集處理各種材料,如何以專題化方式組織編排內容等,學者梅耶爾—格貝爾(Marlene Meyer-Gebel)曾做過專門研究。13尼爾森認為,在對來自不同地區各種各樣廣泛而繁雜的信息加以吸納方面,辛克馬爾比其諸位前任付出了更大的氣力。在如何將各種材料轉化為敘事內容上,他已抵達年代記這類史著體裁的極限。他具有對多重“故事”加以掌控從而使其具有并置意義的能力,具有將各種情節和更細微的次級情節巧妙地編織,使其結為一體的能力。14

第二,在詳盡細膩記載的同時,還以相當生

動文字來狀物、寫人。如839、841、846、857、862、863、864、866、867、868、869、873、876、877等年份的記載,敘事完整而豐滿,有始有終。文筆生動多樣,有血有肉,顯現出相當高超的修史技藝。因篇幅有限,筆者在此茲列舉兩例。

普魯登特以擬人化的筆觸對846年的災荒加以描繪:

是年,整個冬季直到五月初,凜冽寒冷的北風肆虐,一直抽打著大地里的莊稼和葡萄。野狼遍地亂竄,給高盧西部地區居民造成嚴重危害。在阿基坦某些地區,據說野狼狼群數量甚至多達三百群。如同一排排士卒一樣,野狼排成一條戰陣沿著大路前行,只要發現有人試圖敢于抵抗,就會瘋狂地一擁而上迅速地將其吞噬得一干二凈。15

而在對877年禿頭查理駕崩所做的詳盡記載中,辛克馬爾所使用的文筆,從技法上看,類似白描,但卻映現出一種冷淡,甚至冷峻的心態:

深受高燒之苦的查理,服用了一副御醫為治療其病痛而專門調制的粉狀藥物,這位御醫是位猶太人,名為茲德恰斯,查理生前對其一直格外寵信。然而查理所服下的竟是一副無藥可解的毒藥。躺在擔架上,查理翻越了賽尼斯山口,抵達一處名為布里瓦之地……十月六日,即服用那副毒藥后的第十一天,查理崩于一座破陋小茅舍之中。御前侍從們按照傳統方式,將查理腹腔打開,把其腸子掏出,又將酒和香草之類的東西填入其腹中,而后將查理遺體擺放在停尸架上,趕往圣但尼修道院,因為查理生前曾希望葬在此地。但是由于尸首腐臭味實在太重令這些侍從們無法繼續前行,所以便將其置入一個里外都涂滿瀝青的桶中,并將所有窟窿都嚴嚴實實地堵上,然即或如此仍無法消除尸臭之味。竭盡一切努力,侍從們最后只抵達里昂大主教教區的一處名為瑙圖亞的小修道院,并將躺在桶中的查理埋入土中。1

這些記載和敘事反映出普魯登特、蘭斯的辛克馬爾等主要作者修史技藝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而在考量、評估這部文獻的價值時,這是一個必須予以考慮的維度。目前就國內對法蘭克史學研究來看,專門致力于對法蘭克時代修史技藝、水平方面的研究著述并不多見,是一個亟需著力進行持續拓展、深入和提高的領域,也是一個可能的學術增長點。

第三,載有許多與作者本人相關的描述。這主要是指蘭斯的辛克馬爾在856、861、862、867、868、871(間接)、876、877、882等年份敘事當中,記載了相當一部分同其自身有關的內容。這些敘事既關乎他與禿頭查理和結舌者路易兩代君王,也涉及與羅馬教廷,還有他與其侄兒萊昂的辛克馬爾(Hincmar of Laon)之間的矛盾沖突等等。在這些描述或敘事中,辛克馬爾或為自己之言行加以正面的描寫,或提供理直氣壯、義正詞嚴的理由根據,儼然自己就是公正、公義的化身。這種史書編纂者將其自身經歷或相關活動載入自己所著史著中的情形,在加洛林時代各類史書并不多見。對辛克馬爾的這些記載敘事作何認識,乃是在對《圣伯丁年代記》評價時所必須予以關注的問題。筆者以為,對此可從多個角度展開,既可從內容入手,亦可根據其方式,來判明其敘事的信實程度和價值大小;還可結合其他史料文獻,將辛克馬爾“還原”為當時法蘭克上層社會的一位“參與者”或“在場者”,來考究其本人或其所代表的群體、集團的立場、主張和利益訴求;甚至可以將有關部分的內容視為某種具有“備忘錄”性質的書寫,來考辨這部史著的類型、形式和性質。

著名學者路透(Timothy Reuter)在其所迻譯的《富爾達年代記》導論中曾講過這樣一段話,筆者頗以為然,茲摘錄如下:

在重構法蘭克政治世界方面,目前我們所掌握的這些史料文獻,在許多方面仍存在著爭議和尚待研究之處,我們僅僅只能做到其中一部分而已,而在閱讀這些文本時,重要的是要對那些無聲處加以細心傾聽,對其強調之處加以密切關注。長期以來,這類體裁的著述都體現出一種貌似公正客觀的特征,甚至在《富爾達年代記》中也是如此,其作者似乎都是不偏不倚的事物觀察者,然而,真實狀況遠非如此。2

5,值得持續探究的空間

除了盡快地了解與把握其基本內容和特征之外,筆者以為對這部歷史文獻研究仍有許多問題值得加以深入挖掘和系統研究。

第一,進一步提高辨析、解讀能力和水平。對年代記之類史學著述的功能、價值,西方學界以往的評價不是很高。如岡紹夫(Ganshof)等人就曾認為:“從積極方面來說,年代記之類史著的優點在于其對事實精細考核審定,在于確鑿無疑和對事實年代日期的精心關注。而從消極方面而論,它們太過于簡練,除了排列相互間毫無關聯可言的政治、軍事、教會和氣候等各種事實之外,別無任何主觀意圖。”3當下西方學界的看法大為改觀。最突出就是麥基特里克對《王室法蘭克年代記》、尼爾森對《圣伯丁年代記》、路透對《富爾達年代記》等年代記著述所蘊含的史學價值、意義的闡發。這些研究成果對中國學界的啟示就是一定要深入到各種年代記的文本之中,運用文字學、文獻學、歷史學等傳統學科和闡釋學、符號學等新興學科的各種方法,從各個角度,對其文本內容一一仔細地加以辨析和進行多維度的解讀,進而將其置于特定時代背景、社會運動的語境之中,來看取其歷史價值與意義。這對處于異度時空之中的中國學人的學養、學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只有迎難而上,盡快地補足短板。舍此,別無它途。

第二,強化對敘事的認知。前文曾多次論及,《圣伯丁年代記》是一部在敘事方式頗具特點的歷史文獻。借鑒敘事學的理論、方法,對其兩位主要作者的敘事話語、方式和技巧展開細密分析,無疑是一個具有相當“光明”前景的努力方向。然而,堅持歷史學業已成熟的各種傳統方法,繼續對這部文獻的敘事內容與當時法蘭克世界的關系進行系統、深入的考究、辨析與挖掘,也同樣是可以獲得成就的重要路徑。尼爾森等人學術成果便已清晰地昭示出這一點。

西方學界在這一歷史文獻研究領域中所取得的豐富成果,中國學界自是應當及時地跟蹤和全面地梳理,然不可茫然信從,照單全收。必須要對其予以審慎分析,甚至加以合理的學術批判。筆者對此業已有所感受。在此茲舉一例,加以說明。在《圣伯丁年代記》中,大量記載了維金人對法蘭克各地藏有大批財富的修道院加以劫掠的內容。一些歐美學者卻認為普魯登特和辛克馬爾關于這方面的記載有夸張和煽情之嫌,其理由是他們二人本身都是教界中人,他們所在的教會和修道院不僅是維金人劫掠的主要目標,而且還常常要替那些同意向維金人支付賄款以求退兵的君王買單。1這種認識看似有理,因為它是從作者與其所敘史事之間關系入手而得出的,但其結論卻不見得立得住。史家與其所敘述史事之間存在關聯不是否定史家記載或敘事的充足條件和決定性理由。相反,從一定意義而言,這種關聯往往是評判史家所敘史事是否信實的一個重要條件。

還有相當一批學者持這樣一種觀點,即維金人對加洛林王朝所構成的危害,雖然持續不斷,但僅僅只是一些危害不大的軍事威脅。2對此,筆者無法予以認同,其根據就是這種觀點缺乏充足史料予以充分的支持。翻檢各種歷史文獻,自782年始,諾曼人便已進入到法蘭克史家的視線。3自9世紀以降,諾曼人開始對法蘭克王國頻繁發動掠奪性侵擾。從9世紀30年代中葉起,諾曼人沖擊頻率愈發密集,從而給加洛林諸國構成的危害也愈發嚴峻。初始,諾曼人對西法蘭克的北部沿海地區進行侵擾,后逐漸擴展至南方各地。從純軍事角度講,諾曼人的侵襲的確很少有大規模的軍事征戰。然其“持續性”、“全方位性”的侵擾,對法蘭克世界,特別是對西法蘭克王國所造成的威脅卻是極其巨大的。不斷加劇的諾曼人外部壓力與愈演愈烈的法蘭克內部紊亂彼此呼應,相互激蕩;頻仍戰亂勢必對法蘭克造成沉重的軍力、人力和財力負擔;進而對當時法蘭克朝廷的執政效能、謀略水平、應急處理能力等各個方面提出挑戰。完全可以確定,這部史書所記載的幾乎年復一年諾曼人入侵、襲擾乃是法蘭克世界,特別是西法蘭克王國最為急迫的要務、沉重的壓力和巨大的威脅。

最為關鍵的是,這些敘事記載不僅可從同時代其他年代記文獻中得到佐證,而且也可與存世的其他相關法律文獻所載之內容進行互證,這其中最為主要的就是曾被歐美學者視為禿頭查理所頒布的“最重要的一部軍事立法”4和“加洛林立法的頂點”1的著名的《皮特雷敕令》(Capitulary of P?tres)。2這一切均表明《圣伯丁年代記》關于諾曼人入侵和對法蘭克的嚴峻威脅的敘事記載絕非故意夸大,刻意渲染。還有一點必須提及,即蘭斯的辛克馬爾這位西法蘭克王國的教會領袖,就是在882年抱病逃離蘭斯,以躲避諾曼人入侵的途中辭別人世的。3

結語

在迻譯這部歷史文獻工作即將告一段落之際,筆者心中感觸良多。無論是對推進法蘭克社會歷史的研究,還是對深化關于加洛林時代歷史編纂學的研究而言,筆者深感盡快地掌握這篇重要史料文獻,對于中國學界關于西方中古史研究都具有基礎性的價值與意義。筆者對尼爾森教授的一段話語甚為認同,她說:

無論從何種角度而言,9世紀中葉前后都是西歐歷史進程中的一個關鍵階段。對其認知與解釋,現代西方史家們是見仁見智,大相徑庭。馬克·布洛赫(Marc Bloch)、勒高夫(Le Golf)、福舍爾(Fossier)等著名史家認為這一時期為一段災難歲月,其間加洛林帝國傾廢崩塌,西方經濟再度跌入低谷,在異教徒維金人的沖擊下,基督教世界天旋地動,搖搖欲墜。而杜比(Duby)、麥基特里克和霍吉斯(Hodges)等另一些史家則認為這是一個充滿創造力的發展時代,其間各種新的政治共同體、一種嶄新且具活力的西方經濟和拉丁基督教的自我意識都第一次形成了獨特形態。這種對峙、爭辯構成了一種挑戰。而對任何一位試圖對這一時期歷史做出自己論斷的人而言,在提供基本史實方面,《圣伯丁年代記》一書都要勝于其他任何一部歷史文獻。4

此外,迻譯這篇文獻并非意味著中國學界對西方中世紀早期歷史和法蘭克時代歷史已了然在胸。其實,這僅僅只是一個新研究階段的開始而已。無論是依據各種新近掌握的史料文獻,對法蘭克歷史進行新的一輪探究,還是對這些史料文獻本身加以細致而深入的梳理、研析和評估都是如此。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在盡量系統而準確地掌握史料的基礎上,拓寬中國學界對西方這段歷史的研究視閾,推進我們的學術研究走向深入的進程,進而提高在這一領域中國學界研究的整體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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