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榮金
紫砂花貨經歷了數百年的發展,因自身獨特的材質,逐步衍化出了獨立而完整的制作工藝,尤其是紫砂花貨的塑造,造型豐富,多姿多彩,除了本身所具有的實用性,還具有陳設性和功能性,因此能夠在眾多的中國民間藝術當中脫穎而出,在當代煥發出了勃勃生機。紫砂陶藝能夠更直觀、豐富、集中地體現中國傳統文化和藝術觀,一件件造型新穎的紫砂壺正是由于契合了中國人歷來的審美喜好,所以才受到如此廣泛的青睞,這就是紫砂陶藝成為一種獨樹一幟的工藝美術品的原因所在。
在紫砂發展的過程中,受到宜興當地的文化的影響,造型取材豐富,尤其是濃郁的學術氣息,讓紫砂天然地與文化有著親和力,文創成為了紫砂藝術發展最核心的驅動力。明清以后,紫砂經歷了滄海桑田,有過輝煌,有過低谷,但由于始終秉承著以文創作為核心,所以才得以在當代這個多元文化交融的時代抓緊住蓬勃興旺的契機。紫砂陶藝說到底是造型和意韻的創作,在一件紫砂花貨作品中,形和韻的把握要根據不同的狀況作出相應的選擇,把握這種選擇的能力,就源自于創作者對于紫砂陶藝本源的思考。
紫砂花貨的本源很多都源自于自然界中已經存在的事物,作品“梅松對壺”就是根據現實中的“松”跟“梅”的形象創作出來的。仿生的外形讓這作品具有松梅身上的特點,但作為茶具,其依舊有著茶具的基本結構,在紫砂花貨最初出現的時候,文人的參與賦予了紫砂壺大量的文化元素和文化品位,這就使得原本很多造型都被賦予了文化的內涵,有著超過于形體之外的另一重含義。但是,時代永遠在不停前進,幾十上百年以前人的思想與今日必定隔著天塹與鴻溝,原本為了迎合士大夫階層的紫砂壺在今時今日的服務對象早已經轉變為新的社會群體,今天的人們愿意重溫和體驗過去生活中的那種自然和寧靜,但絕少會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這樣的轉變讓紫砂壺表現的重點產生了些許的偏移。

詩仙李白曾詠松:“陰生古苔綠,色染秋煙碧,何當凌云霄,直上數千尺。”松的高聳入云,表達了古人對蒼松的仰慕之情。然而在現代社會,城市中作為綠化而移植過來的松樹鮮少會有那股拔天而起的氣勢,現代人很難對這一點產生直觀的認識,自然也無法感受到這種意韻情懷。在現代人的生活中,對松這個形象印象最深的,當屬松的表面肌理,松長青的特質。同樣的梅也是一樣,梅花盛開的時節,真正有閑暇去欣賞的又有多少呢?宋代詩人陸游詩中的梅:“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是貼近生活,可以近距離接觸的梅花,而在現代城市的喧囂中,梅與人的距離,是那么的遙遠,人們所熟悉的同樣是梅樹那縱橫的肌理,對于梅花反而是印象模糊的,朦朧的。
作品“梅松對壺”所塑造的,卻正是這些人們所無法在日常生活中注視的環節,梅有傲骨,臨寒凝香;松有傲骨,壯志凌云。骨是這兩把壺重點表現的地方,在對于茶壺表面的處理上,要做到看上去筋骨外露,但摸上去,細膩如膚。這與傳統紫砂花貨的制作要點是一致的,視覺和觸覺之間的錯位,讓作品可以呈現出一種介于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情感認識,這就需要合理而巧妙地對茶壺的表面進行造型裝飾的處理,樹木生長本身帶有凹凸不平之處,利用這種曲線,將手掌能接觸到的部位塑造得光潤流暢,而在內凹的曲線當中,觸感就不那么重要了,這部分就可以塑造得更貼近真實,粗糙的質感,風吹雨淋所帶來的消蝕狀態,都可以進行入微而細致的刻畫,甚至在某些局部可以營造出樹皮剝落的跡象,讓仿生的韻味更加真實,代入感更強。
最后是松梅之上瘤節的塑造,瘤節是樹木生長中自然形成的,所以其分布雖然乍一看雜亂無章,但實際上卻是有著規律可循的,在營造之前表皮紋理的時候,生長的痕跡其實已經被塑造了出來,所以瘤節在這時候并不能胡亂設置,要順著之前的裝飾紋來進行設置,紋理溝壑越深的部位,瘤節越大,反之瘤節越小,順勢而為才能夠讓松梅的氣息自然而流暢,才能夠以造型承載豐富的文化韻味。
結語:在紫砂花貨的塑造中,外形與文韻永遠是相輔相成,兩者相互平衡順應了時代的發展,構筑出了紫砂文化與知識的更深層次內容。讓紫砂能夠成為眾多文化的載體,在中國文化藝術的大舞臺中,真正意義上地體驗紫砂文化藝術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