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彬 王 洋* 李翠霞,2
(1.東北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哈爾濱 150030;2.黑龍江省綠色食品科學研究院,哈爾濱 150028)
促進農業綠色發展,堅持節約資源優先和保護環境優先,是中國在改革發展過程中必須長期堅持和貫徹的新發展理念,也是實現鄉村生態振興的必然要求[1-2]。近年來,中國農業正處于由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從關注“量”到注重“質”、“量”協同的跨越式發展,對農業綠色生產不斷提出新要求[3]。習近平總書記曾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重要論斷。2017年9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創新體制機制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意見》指出,推進農業綠色發展,是貫徹新發展理念、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必然要求,是加快農業現代化、促進農業可持續發展、保障國家食品安全、資源安全和生態安全的重大舉措。2018和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均強調,要加強農業面源污染防治,推動農業農村綠色發展,開展農業節肥節藥行動,實施化肥農藥使用量負增長。2020年農業農村部印發《2020年農業農村綠色發展工作要點》指出,要積極推進農業綠色生產,加強農業突出環境問題治理,強化農業資源保護,提高資源利用效率。雖然政府竭盡全力引導農戶從事農業綠色生產,但中國農業面源污染仍較為嚴峻[4],全國多個地區、多種主要農作物的化肥、農藥使用量已經超過了經濟意義上的最優施用量[5-7],過量使用程度已經達到50%[8]。2017年《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1)數據來源:中國政府網:2017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http:∥www.gov.cn/guoqing/2019-04/09/content_5380689.htm顯示,中國水稻、玉米和小麥三大主糧化肥利用率僅有37.8%,農藥利用率僅有38.8%,另據2010年《第一次全國污染源普查公報》(2)數據來源:中國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第一次全國污染源普查公報http:∥www.stats.gov.cn/tjsj/tjgb/qttjgb/qgqttjgb/201002/t20100211_30641.html顯示,中國農業化學需氧量(CODCr)、總氮(TN)和總磷(TP)排放量高達1 324×108t、270.46×108t和28.47×108t,分別占全社會排放總量的43.7%、57.2%和67.4%,推行農業綠色發展勢在必行。在生產實踐過程中,農戶作為農業綠色生產的實施主體與最基本的微觀決策單元,其生產認知行為能否“綠色化”是關鍵[9],提高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是推動中國農業綠色發展的根本出路。
農業綠色生產是一種可持續的發展方式,通過合理的田間管理模式和耕作技術,以實現節約資源和減少生態環境污染[10-11],本研究的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是指種植戶在農業生產的各個環節,包括產前、產中、產后愿意采用相應的綠色環保生產技術,以減少農業化學投入品的使用,并愿意采取恰當方法來處理農業生產殘留物的一種生產行為。目前,國內外針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研究關注已久,主要集中在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因素上,通過對文獻的梳理發現,這些因素主要集中在以下4個方面:第一,政策支持和引導因素。研究表明,科技示范、政策補貼和減量替代等單項政策對提高農戶的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顯著效果[12-15]。另外,有學者強調各類政策應配套使用,才能更好發揮政府帶動農戶開展綠色生產的效果[16-17]。第二,社會網絡與組織化程度因素。社會網絡逐漸成為學術界研究的焦點,它是農戶在農業生產過程中及時有效獲取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徑[18],農戶借助社會網絡的互動,及時獲取相應的社會化服務信息,能夠不斷提高農業綠色生產意愿[19-20]。同時,農戶選擇加入農民專業合作組織能夠顯著減少農藥、化肥的使用量[21],并且還能顯著提高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和植保無人機技術的采納意愿[22]。第三,農戶主觀認知因素。計劃行為理論認為,農戶對具體行為的認知程度是影響其參與意愿的重要因素[23],農戶主觀認知主要包括對綠色生產政策的認知程度、綠色生產技術的了解程度和綠色生產未來發展前景等[10,24-25],農戶的主觀認知程度越強,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越高[26-27]。第四,農戶其他基本特征,主要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和參加技術培訓等[28-31],也會不同程度的影響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
實現農業綠色發展,既需要相應的政策法規為其提供強有力的保障,還需要農戶主觀態度的認同,并采取積極行動配合政策的實施。國內外文獻資料為本研究提供了有益的理論借鑒,但也存在著可進一步深入研究的問題:一是,已有研究僅將農戶的主觀認知作為影響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眾多因素之一,而并沒有在控制其他變量的基礎上,將農戶的主觀認知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之間的關系做深層次研究;二是,農業綠色生產是在政府約束和激勵的背景下推進的,在探究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問題時不能脫離政府環境規制,而現有研究更多關注畜禽養殖的環境規制問題,針對種植業綠色生產過程中政府環境規制政策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調節效應的研究較少。因此,農戶是否愿意參與農業綠色生產、農戶對農業綠色生產的相關認知水平對其參與意愿的影響機制如何、政府的環境規制政策發揮怎樣的調節作用,都需要做出合理的解釋。鑒于此,本研究結合對外部性理論、農戶行為理論和計劃行為理論等相關理論的分析,基于對黑龍江省13市47村698個種植戶的調查數據,構建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機制,并將環境規制作為調節變量,探究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關系的調節效應,以期為政府引導農戶從事農業綠色生產提供理論支持與決策參考。
農戶行為理論認為,農戶作為農業生產經營的基本決策單元,一切生產活動都會以實現自身利潤最大化為首要目標。但是,由于農戶處于波動的市場環境中,農戶生產決策也會隨著生產成本、產品價格、政策演進等的變化而變化,也就是說農戶的生產決策往往會規避風險,在多種約束條件共同作用下,農戶會不斷修正和完善自身的經營目標,使自身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因此,農戶制定農業綠色生產決策時會多方考慮,即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決策行為是以個人或家庭收益最大化為主要目標,并受到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另外,農戶在從事農業生產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污染環境的可見廢棄物和不可見的殘留資源,如農藥瓶、地膜等,亦或是農藥、化肥的殘留與揮發等,如果不進行嚴格管控,加強農戶生態保護的意識,則會導致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然而,由于農戶生產的負外部性行為存在,必然會導致社會福利的整體下降,但是,為了追求個人和家庭利益的最大化,農戶往往不愿意或者不會主動承認自己不當行為對環境的破壞,也導致了私人邊際成本(MPC)小于社會邊際成本(MSC)(見圖1),最終導致由社會成員共同承擔農戶生產的負外部性行為帶來的負向影響。

MSC為社會邊際成本,MPC為私人邊際成本,MEC為邊際外部性成本,MSB為社會邊際收益
根據外部性理論可知,要想有效解決農戶在農業生產過程中造成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通常有以下兩種方法供選擇:一是按照庇古[32]的研究結論,將政府組織引導到市場體系發展中,通過引導或者強制的方法要求農戶在農業生產時必須采取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生產方式,并通過稅收或者發放補貼的方式,促使農業生產經營主體的私人邊際成本與私人邊際收益和社會邊際成本與社會邊際收益相持平,確保社會發展的足夠公平;二是依據科斯[33]對產權的研究結論,將生態環境產權進行清晰化,通過市場交易的方式來解決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問題,實現農業生產環境資源的有效配置。但是,農業生產環境資源本身是一種公共物品,具有社會公共物品的屬性,所以導致生態環境產權的界定存在很大困難,同時生態環境產權的明晰也會使社會經濟成本顯著提高,不利于社會經濟水平的提升。因此,政府組織介入到農業生產過程中,積極引導農戶從事農業綠色生產,提高農業生產綠色生產意愿,是解決農業生產環境污染負外部性的主要方式。
雖然政府的介入可以有效解決農業生產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問題,但是政府的環境規制在一定程度上會增加農業生產經營主體的生產成本,違背了農戶經濟效益最大化的目標,因此在實施政府環境規制政策解決環境污染的過程中,如何保證環境約束與經濟效益最大化之間的平衡,以及環境規制是如何影響農戶對農業綠色生產的認知和參與意愿,需要進一步給出明確答案。從計劃行為理論中農戶認知行為的角度可以發現,認知的形成受到“自動化思考”機制的影響,所謂自動化思考是指經過長時間的自然積累形成的某種固定的思考和行為模式,行動發出已經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而是按照既定的模式發出。正是由于行動的不假思索,個體的行為會導致很多錯誤的想法、不理性的思考以及錯誤的認知等,同時個體的認知也會影響個體的行為。環境作為行為作用的對象和條件,將會對行為的作用方向和強度產生直接的影響,而個體認知和行為也會改變環境來適應人們的需求。因此,在環境規制的作用下,農戶個體認知同樣會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產生重要的影響。
通過上述理論分析,本研究構建了環境規制政策情境下農戶認知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關系的理論結構框架(圖2)。首先,農戶認知會影響農戶從事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其中農戶認知包括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和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是指農戶對國家出臺的有關農業綠色生產補償政策、獎勵政策以及指導綠色生產政策等的了解程度,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是農戶在生產過程中自身積累簡單的污染危害常識,例如農藥化肥過量使用的危害、農藥瓶等隨意丟棄的危害和農藥非科學噴灑滴灌的危害等,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表現的是農戶對農業綠色生產的期望,包含了農戶對農產品質量提升的期望和綠色農產品收益提升的期望。在現實發展過程中,農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越了解、對面源污染危害的主觀認識越高、對農業綠色發展越看好,就會越愿意參與農業綠色生產,自覺形成保護環境觀念。其次,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調節效應,其中環境規制包括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激勵性環境規制通常是指政府為了激勵農戶環保技術的應用而實施的一系列經濟補償或獎勵等,約束性環境規制是指政府為了約束農戶環境污染行為而出臺的一系列污染防治法律法規等。農戶認知與行為雖然會以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但是在實踐過程中會受到當時的制度與政策的約束,制度和政策在限制人們選擇獲利的同時,又可以有效改善人們逐利行為的效率,因此在實際生產過程中無論是激勵性環境規制還是約束性環境規制都會在農戶認知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之間起到一定調節作用。

圖2 環境規制政策情境下農戶認知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關系的理論結構框架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農戶認知,包括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和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均會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產生正向影響。
H2:環境規制,包括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均會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關系起正向調節效應。
本研究所采用的數據源自于東北農業大學畜牧經濟團隊于2019年7—8月對黑龍江省13市47村開展的“第六次黑龍江省農村經濟社會調查”,調查區域覆蓋黑龍江省全部市(地區)。樣本選取方法主要是通過分層抽樣與典型抽樣相結合的方式,首先對黑龍江省13市(地區)樣本縣進行選擇,根據各地市經濟發展與人口結構隨機選擇一定數量的樣本縣,其次根據樣本縣農業生產基本情況選擇具有典型性的樣本村,最后在調研過程中根據樣本村農業人口數量按照一定比例選擇一定數量的農戶進行調研。考慮到受教育程度的差異性,本次調研全部采取入戶深度訪談的形式,在調研前,分別對調研員進行整體培訓和專題培訓,重點強調座談方式和記錄整理方式,充分保證每份問卷的有效性。經過樣本核實與數據校正,在剔除信息不全面、數據不合乎邏輯的樣本后,最終獲得698個有效樣本用于分析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因素,調研區域分布與樣本數量統計如表1 所示。

表1 調研區域分布與樣本數量統計
Logistic回歸模型多用于進行因變量為定性數據的實證研究,主要驗證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具體影響趨勢和影響程度[34],其因變量包括二分類變量(取值為0或1)和多分類變量(分類數≥3類)。現有研究意愿問題時,較多采用二分類變量,如王洋等[35]、許佳彬等[36],因此,本研究將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分為“愿意”和“不愿意”兩類,選擇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影響因素的研究。模型構建過程如下:
設因變量Y服從于二項分布,其取值范圍為0和1,即農戶愿意從事農業綠色生產賦值為1,不愿意從事農業綠色生產賦值為0,Y=1的總體概率為P(Y=1),Y=0的總體概率P(Y=0)=1-P(Y=1),則n個自變量X1,X2,…,Xn所對應的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為:
P(Y=1)=

(1)
對式(1)兩邊取對數得:

β0+β1X1+β2X2+…+βnXn+ε
(2)
式中:X1,X2,…,Xn為自變量,包括核心解釋變量(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和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控制變量(年齡、受教育程度、風險偏好、非農收入占比和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和調節變量(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β1,β2,…,βn為自變量Xi的回歸系數,n為自變量個數,β0為截距項,ε為隨機誤差項。
1)因變量。在對農戶的訪談中,詢問“您是否愿意在生產過程中減少化肥農藥的投入量?”、“您是否愿意施用有機肥以替代化肥?”、“您是否愿意采用綠色環保的生產技術以實現農業綠色生產?”3個問題考察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并按照“愿意=1;不愿意=0”對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進行賦值,只要農戶對于這3個問題中有1個題項回答“愿意”,即代表農戶愿意從事農業綠色生產。
2)核心變量。本研究主要考察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情況,將農戶認知定位為核心解釋變量,并從政策認知、危害認知和前景認知3個維度衡量農戶認知情況,在調查過程中分別詢問“您了解當前政府關于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相關政策嗎?”、“您同意農業面源污染會破壞生態平衡、危及人類身體健康嗎?”和“您同意農業綠色生產將會顯著提高農產品質量、成為未來發展中國農業的主流方向嗎?”3個問題測度農戶認知情況。
3)控制變量。參考Li等[28]、Waithaka等[29]、褚彩虹等[30]、姜利娜等[31]的研究,本研究選擇決策者年齡、受教育程度、風險偏好、非農收入占比以及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等影響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其中風險偏好的度量標準借鑒楊志海[20]的研究,在調查過程中詢問農戶“若政府提供一項新型農業綠色生產技術,有一半可能使現在收益翻倍,但有一半可能會使收益減少1/3,您是否愿意采用?”,若回答“愿意”,則繼續詢問“如果不是減少1/3,而是有一半可能使收益減少1/2,您還愿意采用嗎?”,對第1個問題,若回答“不愿意”,則問“那有一半可能只減少1/5呢,您愿意采用嗎?”,若對前2個問題均回答“愿意”,則視該農戶為風險偏好者;若對第1個問題和第3個問題均回答“不愿意”,則視該農戶為風險規避者;回答其他答案的視該農戶為風險中立者。
4)調節變量。環境規制具體可包括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借鑒于婷等[37]、張郁等[38]的研究,通過詢問農戶“農業綠色生產資金補貼獲取難易程度?”和“農業綠色生產技術獲取難易程度?”2個問題并取其平均值對激勵性環境規制進行賦值;通過詢問農戶“政府對農藥、化肥的過量使用以及農膜禁燒的監管力度?”、“政府對農藥、化肥的過量使用以及農膜焚燒的懲罰力度?”和“政府對環境影響評價落實程度?”3個問題并取其平均值對約束性環境規制進行賦值。變量具體含義與賦值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含義與賦值
本研究采用SPSS 24.0統計軟件檢驗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為確保回歸結果的有效性和準確性,本研究在進行回歸之前對模型中各自變量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顯示方差膨脹因子(VIF)均<2(即遠小于10),則可以判斷各自變量之間不存在明顯的共線性,可以進一步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對結果進行估計。通過回歸結果顯示,卡方檢驗值Sig.值為0.000,充分表明模型構建顯著成立,Hosmer-Lemeshow擬合度檢驗中P值均>0.05,表明模型的擬合效果較好。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影響的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影響的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估計結果
從核心變量農戶認知來看,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和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分別在1%、5%和1%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符號均為正,表明農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越了解、對農業面源污染危害的緊迫感越強以及對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越看好,則會越愿意參與農業綠色生產,這一估計結果也充分驗證了假設1的正確性。在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以后,中國政府加大對環境治理的力度,農業生產逐漸從追求“量”過渡到追求“質”、“量”兼并發展的新時期,相關指導政策也在逐漸從“喊口號”落實到實際生產過程中,特別是在2018年《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3)資料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http:∥www.moa.gov.cn/ztzl/xczx/xczxzlgh/201811/t20181129_6163953.htm出臺以后,各地區開始加強對農業綠色生產的引導,以黑龍江省為例,2018年黑龍江省政府發布了《黑龍江省創新體制機制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實施意見》(4)資料來源:黑龍江省人民政府:http:∥www.hlj.gov.cn/zwfb/system/2018/04/19/010869140.shtml,明確了綠色發展目標,強調要以實際農業生產者為基本出發點,發揮廣大生產經營主體參與綠色發展的積極性,引導農民了解相關政策,及早認清環境污染危害的嚴重性,強化農業綠色發展意識,推進農業高質量發展。由此可見,無論是在顯著性檢驗上還是在發展實際的政策引導上,都在強調農戶認知會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產生極其重要的影響。
從控制變量農戶在生產過程中的基本特征來看,農戶年齡、受教育程度、風險偏好均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但系數符號不相一致,年齡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負向影響,受教育程度和風險偏好則有正向影響,即農戶年齡越高越不愿意參與農業綠色生產,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是風險偏好者越愿意參與農業綠色生產,這與農業生產實際相符,農業綠色發展過程中會應用大量先進的農業綠色生產技術,農戶年齡越大,思想固化越嚴重,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因此會對參與意愿有負向影響。相比之下,農戶受教育水平越高,應用新技術的能力越強,同時農戶越是風險偏好者,承擔風險的能力就越強,也會越愿意采納新技術。非農收入占比在5%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符號為負,表明非農收入占比越高,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越小。非農收入占比反映的是農戶對農業生產的依賴程度,非農收入占比越高,工資性收入就越高,則對農業生產的重視程度會相應下降,因此會降低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符號為正,表明參加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可以顯著提高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農業技能培訓已被列入發展現代農業的重點工程項目,加大對農民的培訓力度會明顯拓寬農民視野,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與應用水平就會顯著提升,因此對提高農業綠色生產意愿也會有顯著正向效果。
為了檢驗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調節效應,本研究以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作為標準變量,以激勵性環境規制和約束性環境規制均值作為分組標準,將樣本分成低于均值組和高于均值組,并在低于均值組和高于均值組中分別將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進行二元Logistic回歸,比較不同組別系數的顯著性變化,以此來判斷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調節效應,具體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調節效應的估計結果
從激勵性環境規制分組樣本估計結果來看,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在低于均值組中在10%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在高于均值組中顯著水平明顯提升,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表明激勵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具有顯著正向調節作用,這也充分說明了財政激勵政策有助于激發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當前政府在出臺環境整治政策過程中也在逐漸增加補貼力度,以提高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在低于均值組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在高于均值組中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表明激勵性環境規制對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也具有顯著正向調節作用,也充分顯示了政府財政資金對農業面源污染整治上的投放力度越大,越有益于激發農戶對面源污染危害的認知,也就可以顯著提高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在低于均值組和高于均值組中均在5%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表明激勵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調節效應并不明顯,可能是由于當前農業綠色發展剛剛處于探索性階段,激勵性政策效應并沒有完全顯現,導致農戶對農業綠色發展前景的認知程度并沒有明顯增強。
從約束性環境規制分組樣本估計結果來看,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在低于均值組中在5%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在高于均值組中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顯著水平得到提升,這表明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具有顯著正向調節作用。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在低于均值組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而在高于均值組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顯著水平大幅度提升,這表明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具有顯著正向調節作用。一般情況下,當約束性環境規制達到一定強度以后,農戶便對農業生產政策的認知水平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提升,同時農戶也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農業綠色發展的重要性,以農業綠色發展為導向的生產模式認知能力也會顯著提升,因此總體上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有顯著正向調節效應。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在低于均值組和高于均值組中均在5%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則表明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調節效應不顯著,可能是由于當前對農業面源污染的懲罰力度不夠,約束性環境規制在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層面發揮的作用不明顯所導致。
綜合來看,無論是激勵性環境規制還是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均有一定的正向調節作用,并且各變量系數符號與未分組檢驗時保持一致,因此充分驗證了假設2的正確性。從實地調研經驗也可以發現,農民在獲得相應的生態補償以后也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態度表示為強烈的支持,在生產過程中更加注重對生態環境的保護,及時處理廢棄農藥瓶,采用更加環保的農藥噴灑滴灌技術,同時農民更加希望財政部門可以加大生態補償力度,提高綠色生產收益水平。另外,從對農民的深度訪談中發現,當前約束性環境規制的監管與懲罰力度對改善環境污染的作用并不是十分明顯,現行的監管組織一般是村級行政組織,出于人情社會的考慮,村級行政組織表現為“能不監管就不監管”、“能不懲罰就不懲罰”的態度,因此也就弱化了約束性環境規制的效果。
本研究結合對外部性理論、農戶行為理論、計劃行為理論等相關理論的分析,基于對黑龍江省13市47村698個種植戶的調查數據,構建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農戶認知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的影響機制,并將環境規制作為調節變量,探究環境規制對農戶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關系的調節效應。結果表明:1)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僅為59%,還有很大提升空間,提高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意愿還需多方主體協同努力;2)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和農業綠色發展前景認知均對提高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另外農戶受教育程度、風險偏好、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正向影響,年齡、非農收入占比對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有負向影響;3)激勵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面源污染危害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存在顯著正向調節效應,約束性環境規制對農業綠色生產政策認知、農業發展前景認知—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存在顯著正向調節效應。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為充分發揮政府、市場、服務組織等多方主體的職能作用,引導農戶參與農業綠色生產,提高農業綠色生產意愿,本研究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加強農戶綠色生產技術培訓,提高農戶綠色生產認知水平。實踐表明,組織開展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培訓有助于拓寬農戶綠色生產知識面,培養農戶綠色生產觀念,為此,政府應充分發揮其組織領導優勢,組織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專業培訓組織等向農村地區增加農業綠色生產知識的溢出效應,分階段、分層次、分內容向農戶提供必要的綠色生產技術講座,不斷提高農戶綠色生產認知水平,進而提高農業綠色生產意愿。第二,加大綠色生產財政補貼力度,激發農戶參與綠色生產積極性。通過實證研究發現,激勵性環境規制有助于提高農戶綠色生產認知能力,從而影響農業綠色生產意愿,因此應加大對綠色生產的財政補貼力度,向積極參與農村環境治理體系建設的社會組織提供便利的服務條件和項目補貼,向主動參與環境保護的農戶給予適當的物質獎勵,并加強對綠色生產典范的宣傳力度,提高正向引導效果。第三,制定并實施合理的懲罰機制,約束農民不合綠色生產規定行為。有效的約束性環境規制也是控制環境進一步惡化的必要手段,適當合理的懲罰機制能夠時刻警示農戶應參與農業綠色生產,因此在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過程中政府職能部門應制定并實施合理的懲罰機制,建立以村級行政監督為主的基層組織,成立村民小組自治組織,嚴格監管不符合綠色生產規定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