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書香能致遠

都靜

一

書，就像一曲輕音樂，淡淡的憂傷，讓人沉思，讓人留戀，撥動心弦，讓人久久回味；書，就像一杯咖啡，越品越味道醇香，誘惑你的味蕾。倘若不小心愛上，與書結(jié)緣，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小時候太貪玩，總?cè)堑湣Ｋ哪昙壥罴伲改笧榱俗屛异o心寫作業(yè)，把我反鎖在家里。時間久了，我趴在窗戶上往柵欄外看，可惜出不去。沒辦法，只好坐在桌子前寫作業(yè)，好不容易把作業(yè)寫完，趴在桌子上琢磨，玩點什么好呢？

突然，我把目標鎖定在兩個藤條箱子上。我記得父親每天吃完飯都會打開箱子，從里面拿出一本書，特別寶貝似的。我頓時來了精神，“噌”地一下子跑到箱子跟前。我發(fā)現(xiàn)，每個箱子上面都掛著一把小銅鎖。我傻眼了，把鎖頭翻過來調(diào)過去看看，用力拽兩下，沒有鑰匙還真打不開。

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細地回想著，好像父親每次都是從寫字臺的抽屜里拿鑰匙。我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寫字臺跟前，伸手拉開抽屜。哈哈！感謝老爸，鑰匙真的在這里。我拿出鑰匙打開箱子，哇！箱子里整整齊齊擺著好多的書。我長個心眼，沒敢亂翻，迅速用眼睛掃描，默默記下擺放的位置。然后，我一本一本拿起來慢慢翻看，《宋宮十八朝演義》《瓦崗寨》《薛剛反唐》《紅樓夢》《西游記》……

一下子發(fā)現(xiàn)這么多書，我有點眼花繚亂。翻了一會，我還是拿起最不起眼放在箱子一角的《宋宮十八朝演義》，因為這樣才不會被父親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我小心地把其他書放回原位，把箱子鎖好，鑰匙放回寫字臺的抽屜。我拿著書回到炕上，翻開《宋宮十八朝演義》，第一章我印象最深，開頭是一首七律的詩，依稀記得最后那兩句，“三百年間宮里事，閑來都付笑談中。”由于好奇和興奮，我一點一點讀下去，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很久。我忘記了時間，直到門外有開鎖的動靜，我才從書中驚醒過來，猛然回到現(xiàn)實。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書塞進炕琴柜上面的被垛里。然后閉著眼睛，假裝睡覺。母親進屋看我在睡覺，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接下來的日子，我安靜了許多。每天父母上班走后，我竟然“不用揚鞭自奮蹄”，早早地寫完作業(yè)，拿出箱子里的書來讀。

一天，父親出差了。母親上班走的時候?qū)ξ艺f：“中午我回來可能晚一點，你把饅頭放鍋里添水熱一下，我下班回來做個湯。”

我滿口答應著，家里的時鐘敲響十一點的時候，我放下書走到廚房。我把爐灰掏干凈，把松樹明子點著，放在下面，又輕輕在上面擺放好柴火棒子，等木頭徹底燃燒之后，在上面放一鏟小煤塊。爐子點著了，我洗洗手，在鍋里添一瓢涼水，放上簾子，把母親起早蒸好的饅頭放在上面，蓋好鍋蓋。這一切做好后，我又回到炕上，拿起書繼續(xù)看。

不知過了多久，我聞到一股燒煳的味道。我像被針扎了屁股一般，飛快地蹦到地上，光著腳丫跑向廚房。打開門，一股濃煙沖出來，我徹底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母親在門外一邊開門一邊喊：“怎么了？咋這么大的煙？”房門打開了，母親迅速沖進來。看我傻乎乎一動不動地在那兒站著，她一把把我拽到懷里，抱起來跑到院子里，接著又飛快地回到廚房，母親把鍋蓋掀開，墊著抹布，把鍋端起來拿到院子。那個鍋可慘了，整個鍋底燒沒了，簾子燒得面目全非，饅頭在簾子上變成了黑炭模樣。

我知道闖了禍，鳥悄兒地不敢吱聲。鄰居也跑過來，和母親說著話，安慰著母親。然后，我們中午這頓飯是在鄰居家吃的。從那次以后，母親不讓我做飯了，她說怕我把房子點著。

一個暑假過去了，我也在這個暑假里看了七八本書。開學的時候到了，我白天上學沒時間，只有晚飯后寫完作業(yè)，假裝困了睡覺，才有機會看。我鉆進被窩，拿著提前準備好的手電筒開始看小說。這樣的地下工作沒能堅持多久，我一個馬失前蹄，被父母發(fā)現(xiàn)了秘密。趴被窩看書的事暴露了，結(jié)果，書被沒收，鑰匙也被父親收起來。

二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我上了初中。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喜歡上了畫畫，特別欣賞古代仕女圖。我喜歡畫一個美女，然后配上一首詩，覺得那是最完美的，特別有鏡頭感，畫面感。慢慢地，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里，幻想著將來成為一名畫家，彩筆飛舞涂抹，潑墨揮毫，幾下就是一張漂亮的畫作。

我把業(yè)余時間傾注在畫畫上，只要看見漂亮的圖片，就開始專心臨摹。父母見了，又開始訓我，讓我用心學習，不許整這些沒用的，將來考上學，也好有個出息。我不聽，依舊我行我素，甚至偷著報名參加美術(shù)學習班。美術(shù)班設(shè)在我們學校的五樓，美術(shù)老師姓安，他教我們從基礎(chǔ)素描開始，怎么握筆，怎么下筆，從排線條、構(gòu)圖、找結(jié)構(gòu)、黑白灰變化等入手，一點點引導我們愛上了畫畫……

幾個月后，我的一幅畫參加了內(nèi)蒙古畫展，得了個二等獎。安老師很高興，他知道我特別喜歡畫仕女圖，作為鼓勵，就送給我一本仕女圖集。我打開那本書，一下子吸引住了我，簡直太漂亮了。里面有中國古代四大美女、金陵十二釵、四大才女等等，每一幅美女圖的上角配著一首古詩。我對這本書愛不釋手，放學的時候，我把書小心地放在書包里帶回家。吃完飯寫完作業(yè)，我拿出書和紙筆，照著書開始臨摹起來。有事情做，時間過得就快，母親幾次催我睡覺，我都答應著，并且特別強調(diào)明天是周六不上學，緊接著還是繼續(xù)畫我的仕女圖。最后，母親走進屋子，直接把燈關(guān)掉，我不得已，才戀戀不舍地放下筆，爬上床。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發(fā)現(xiàn)桌子上的那本仕女圖和畫筆、畫夾、顏料不翼而飛。我急忙問母親，母親漫不經(jīng)心地甩出兩個字：“燒了！”原來母親發(fā)現(xiàn)這半年多，我對畫畫竟然如此癡迷，就告訴了父親。父母一合計，沒收了我的書和畫夾等用具，直接填進灶膛燒了，以此斷絕我的畫家夢。聽到這個答案，我說不出來的憤怒。轉(zhuǎn)身跑出家門，來到學校。因為今天休息，學校很安靜。我有美術(shù)班的鑰匙，來到五樓美術(shù)班，打開教室的門，安靜地躲在教室里。觸及心中的委屈，眼淚止不住簌簌地落下來。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天黑了也沒打算回家，以此表達我的抗爭。這是我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離家出走。

三

我的反抗無效，肚子餓了，乖乖地回到家中。父母最終占了上風，我只能在父母的威壓下，老老實實地學習。表面上我聽話了，像個乖乖女，倔強的我內(nèi)心并沒有屈服。不是不讓我畫畫嗎？我可以學習寫詩。這次，我名正言順地說要去書店買語文方面的書，得到了父母的首肯。我用最快的速度買回來兩本書，一本席慕蓉的詩歌和一本古詩詞。

席慕蓉的詩總是帶著淡淡的苦澀，這更能充分地表現(xiàn)她對生命的熱愛與詮釋，對青春的祭奠與追憶。那首“含著淚我一讀再讀，卻不得不承認青春是一本倉促的書。”她以詩紀念那段難忘的、青春里愛的印記，致敬逝去的青春。

顧城的詩是浪漫主義的童話世界，輕盈又柔軟，如水般的清澈。“你應該是一場夢，我應該是一陣風。”夢幻般美麗的詩，似乎連風也舒緩了許多。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那些古典詩詞。唐詩宋詞，直至清代的詞牌，穿越千年卻依然魅力四射。這般的風景，這般的雅致，是流傳千百代依然至純的情感。那些唯美的詩詞背后，隱藏著無數(shù)動人的浪漫。

晚唐的李商隱，其詩構(gòu)思新奇，風格秾麗。“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同自己的愛人分處兩地，不能相見，所以說“身無彩鳳雙飛翼”。盡管不能相通，但兩人在思想感情上卻早已契合、溝通，把愛情中的默契寫得真實感人。今天，它早已用來比喻彼此的心思都能心領(lǐng)神會，已不限于專指愛情。

柳永的詞婉約敷陳，淋漓盡致。“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一闋憂傷的《雨霖鈴》，從離別之前的依依不舍，寫到離別之時的痛斷肝腸，再寫到離別之后的后會無期、孤獨凄涼，被柳永演繹得蕩氣回腸，讀起來余味無窮、聲情逼人。

李清照的詞意境優(yōu)美，委婉感傷。“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子回時，月滿西樓”“雁過也，正傷心，即是舊相識”，她的詞十分注重音律聲調(diào)的和諧美。看到她的詞，我們能領(lǐng)略到濃重的江南柔情，她是中國古代罕見的才女。讀起她的詞，每每引起無數(shù)的感傷。一尺華麗，三寸憂傷！

納蘭容若的詞，清麗婉約，哀感頑艷。“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每次讀納蘭容若的詞，倘若心情有偏差時，幾乎被勾下淚來。納蘭詞中多以往事粼光碎影，皆是昔日相處之情，讀來欲斷人腸。不是每個人，在驀然回首時，都有機會看見燈火闌珊處等候的那個人，只有在回憶中去眾里尋他千百度了。

手中有了書，我一首一首地讀下去，從最初的一片茫然，到逐漸體會到美，我感受到詩詞的魅力。后來，又陸續(xù)讀了李煜的詩以及當代艾青、海子等人的自由詩。

1987年，我把自己的處女作《愛之薔薇》投給報社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每天都會去關(guān)注礦報。終于，在一個月后的一天，我在《霍林河礦工報》發(fā)現(xiàn)了那首詩。這對別人來說，可能不算什么；對于一個初中生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我開心得又蹦又跳。小心地把這份報紙收起來，夾在我的日記本里。這是一份鼓勵，讓我看到光明和希望。隨后，我很順利地陸續(xù)發(fā)表了幾首詩歌。

斗轉(zhuǎn)星移，時光荏苒。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晃三十年，不論工作中的順境，還是下崗后的逆境，我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筆，沒有停止過創(chuàng)作的激情。即使在工作中遭遇刁難，在生活中被人誤解，只要捧起書，所有的困難都可忽略不計；只要拿起筆，心中再大的委屈都會風輕云淡。我對自己說，我很富有。

夜深人靜的時候，放一曲《亂紅》，沖一杯咖啡，于氤氳中抒寫心情文字。古體詩詞、現(xiàn)代詩歌、抒情散文在筆下緩緩流淌，常常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描寫的意境中而莫名地感動。就這樣幽幽地寫下去，時常有詩文刊發(fā)出來，也偶有小獎收獲。2014年、2018年，分別與文友共同出版了散文合集《在夢里在路上》、詩歌合集《在心上在遠方》。近千首詩文的創(chuàng)作，得益于不斷地讀書和實踐。心中有夢想，我依然在路上，朝著遠方跋涉，永不會停歇。

最是書香能致遠，腹有詩書氣自華。做個如書如詩的女子，所有的過往，都可嫣然一笑。我知足了，感謝父母，感謝同我一路走來的文友。秉筆能書寫，敲鍵可成文，于我，夫復何求！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