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潔,陳建明
(蘇州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0)
隨著新冠病毒在全世界范圍內流行,2020年2月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全面通過關于禁止捕食野生動物的決定,隨即各地方政府也出臺了相應的“禁野”政策,人與動物的關系問題再次進入了人們的視野當中。野生動物為在野外環境中自由生存和繁衍的動物,包括兩種類型:一種是在自然中生存,其生長環境和過程完全沒有經過人類干預的動物;另一種為在天然中生存,雖經過人類的馴養,但并未改變其野性本質的動物。人類有責任和義務保護野生動物,禁食野生動物對人類健康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本文試從動物倫理方面考量禁捕野生動物的依據。
第一,販賣野生動物能夠為不法分子創造經濟利益。大量不法分子捕捉、販賣野生動物,利用其組織器官制成商品,來滿足不良的消費需求,從而獲取大量經濟利益。人們固化地認為野生動物味道鮮美,有時愚昧地當其為補品食用,這種落后的習慣傳統是該被摒棄的,“濫食‘野味’就是對動物生命的任意剝奪”。[1]大量研究表明,動物攜帶的病菌一旦越過動物體內這一道屏障進入人體在人群中實現傳播,便可能會發生瘟疫,以目前的醫療技術水平,尚且不足以控制所有局面,最終會嚴重危害人類的生命健康安全。
第二,動物藥用具體是指利用動物的組織、器官和生理產物而制成的一類中醫藥品。一方面,因為其有機活性突出,藥效顯著,一直受民間的推崇和信賴;另一方面,又因為動物藥用成分復雜難以實現人工合成,所以倍顯珍貴。我國古籍中記載的中醫藥方常常利用野生動物入藥,如對熊膽、麝香、虎骨等野生動物器官組織的利用。[2]戰國時期的《山海經》中便有動物藥用的記載:“有鳥焉,……名曰青耕,可以御疫。”[3](P231)伴隨著生態的惡化,野生動物賴以生存的環境遭到破壞,其數量也相繼減少,甚至有些瀕臨滅絕,所以中醫利用野生動物資源也常常遭到生態倫理的反對。
針對上述兩點原因,需要我們對人與動物的關系進行分析,從而全面提出禁止捕食野生動物的措施,以此來規范我國捕食野生動物的行為。
在整個生態系統中,人類作為其中的一個物種存在著與其他生命形態相似的生物屬性,達爾文“生物進化論”明確了自然選擇的進化機制,確立了人類的生物進化優勢在自然界中的主導地位,由此生態理論成為人類利用動物行為正當性的依據。隨后達爾文在著作《人類的由來與性選擇》中將生物進化的思想應用于人類道德,提出“道德進化論”。他認為隨著人的進化發展,人類道德體系的范圍自然而然會從人數較少的部落涉及到包括較多的共同體。首先是“國家、民族”,其次是“白癡、殘疾人和社會中其他無用的成員”,再次是“對低于人類的動物施于人道”,最終形成“對所有生物的無私的愛”。[4](P149)所以達爾文的“道德進化論”從道德哲學的角度出發,明確了人類應該愛護動物和其他物種的思想。
人類處于自然界生物鏈的重要一環,在數百萬年的進化過程中逐漸發展到自然生物鏈的頂端,成為占主導地位的生物物種。然而這并不代表人類較于其他物種就具有絕對優勢,就能夠任意地利用和改造自然世界。幾百萬年的自然進化使人類能夠超越生物屬性發展成為具有道德意識的物種,雖然生物屬性為我們利用動物提供了辯護,但道德屬性也對我們善待動物提出了倫理要求。這種更為全面的進化論,為我們如何對待野生動物提供了理論指導。
基于動物內在價值的考量,動物權利者認為應該給予動物同人類一樣的道德關懷。但是,這種內在價值是從生存意義的角度考慮的。因為動物缺乏人類的理性,所以它們行為的目的往往是滿足自身生存的需要。因此,在生存意義上動物的內在價值代表其生命價值的自我利益。但是對于人類而言,內在價值除了代表自我利益的自利性還具有理性,這種理性使得人類將自我價值的范圍擴大并延伸至其他物種以此實現它們的內在價值。這可以防止人類利己主義的無限膨脹,在道德意義上產生利他主義,積極保護除自身以外其他物種的生命形態。關鍵在于當人類和動物的基本利益發生矛盾或者沖突時,該如何判斷利益的天平傾向何方。動物解放論者彼得·辛格認為“平等的基本原則并不要求平等的或相同的對待,而是要求平等的考慮。對不同的生命做平等的考慮,也可以導致不同的對待和不同的權利,……總之,如果平等的要求是基于所有人在事實上的平等,那我們會停止要求平等”,[5](P7)這便是利用功利主義對平等原則進行完善。簡而言之就是在處理人與動物的利益沖突時,人類生命自身利益的內在價值可以作為優先價值基礎。因為只有保證人類自身的生存利益,才能使人類的理性得以發揮,最終擴展至關愛其他動物。
濫殺濫捕野生動物的行為完全忽視了動物的內在價值,以人類自我的利己主義為道德行為的指導,而沒有將動物的自利性納入道德考慮的范圍。這不僅是人類道德意識的退步,也是人類占有自然造成生態破壞的根源。但人類利用野生動物入藥,則是以人類生存的自我價值為前提,可以促進人類健康事業的發展。
權利和義務如果跨越了物種之間的局限就會是一種不對等的關系。人類基于整體生態的角度擁有對自然保護的義務,但這與動物是否擁有權利無關,反之也是如此。卡爾·科亨認為:“我們有義務不去殘忍地對待動物,跳躍到動物權利則是一個錯誤。”[6](P243)因為要求動物與人類擁有絕對平等的權利,會走向極端最終邁入道德虛無主義的深淵。在醫療領域尤其是我國中醫藥產業,面臨大量利用動物入藥的問題,如果完全放棄人類對動物利用的權利,以極端的動物權利論來要求杜絕一切動物利用的行為,必然會使醫學的發展陷入囹圄。
從整體生態觀的視域來審視人類與動物之間權利與義務的關系,我們發現這種關系包含著個體利益與共同利益的交織,同時它又屬于整體自然生態關系的一部分。“山水林田湖是一個生命共同體”,[7](P55)正是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系使得生態系統成為一個密切聯系的、不斷發展的生命共同體。人類需要以人道主義的方式來對待自然界的其他物種,在利用動物的同時禁止施加給它們不必要的痛苦。所以濫捕濫殺動物的行為是被絕對禁止的,關愛動物是我們人類的道德義務。人與動物的權利關系啟示我們,在利用動物的行為過程中應該注重目的和手段的正當性,而不是以一種極端的道德虛無主義來抬高動物的自然權利。
首先,我國儒家思想重視以倫理為支撐進行道德實踐,儒家學者在說“仁”時也常常把道德范疇擴展到動物和自然界,從仁民而愛物,[8]提倡以“仁”的主導思想來對待動物。一方面,野生動物的內在價值值得我們尊重。在動物利益與人類利益沒有發生沖突時,人類基于理性基礎的利他性應該確保動物基本的生存價值;另一方面,非法捕食販賣野生動物會給其造成巨大的痛苦,“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9](P246)中醫利用動物入藥的醫療結果需要事先明確防止對動物造成不必要的傷害,捕獲的手段也需合理,杜絕使用殘忍的方式濫殺濫捕。
其次,對于捕獲具有藥用價值的野生動物的行為應明確其倫理邊界。利用野生動物入藥是我國中醫的傳統,這種行為立足于人類健康事業的發展。但需要明確的是,對野生動物的藥用應當在一個合理的限度內,不能任意濫用。濫就是過度,這個“度”不是自然的限度,或經濟的邊際,而是道德的邊界。孟子提出“食之以時,用之以禮”,[10](P346)表示對于物質需要的欲望需要節制。這一點不光體現在錢財方面,還體現在人類賴以生存的食物中。如果超過了這個范圍,將人類的健康事業作為野生動物藥用的終極目的,從而忽視除人類自身以外其他一切生物的生存發展,這就會造成人在發揮自身主導性改造自然過程中的異化,忽視自然整體的客觀規律,破壞生態環境,這時捕獲野生動物進行藥用的方式就不具有道德的正當性了。所以應以時序性來克制人類向自然隨意索取的惡習,從而達到萬物和諧生長的局面。
最后,推崇“等差之愛”,在人類與動物基本利益發生沖突時,優先考慮人類基本利益。儒家將整個自然界中的生命體系分成人類、動物和植物三個部分,每個部分的等級關系呈依次遞減的趨勢,人類屬于最高等級,動物次之,植物第三。當面臨三者的沖突時,必然也是按照這個次序進行矛盾調和,將對人的仁愛放在首位然后依次遞減,這是人類與其他物種的一種遠近親疏關系。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如果入藥對象是野生保護動物甚至是瀕臨滅絕的珍稀物種,這時人類需要則應排在這些野生動物之后,因為人類擁有保護動物物種延續的義務。捕獲野生動物進行藥用研究以我國中醫藥事業發展為目的,并不意味著毫無顧忌地追求人類群體的目的,其倫理邊界已將動物基本的物種生存納入考量的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