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瞳



熱播劇《小舍得》在一片熱議中完結,在劇中,蔣欣飾演“雞娃”家長田雨嵐,其教育方式引發了諸多爭議。她的孩子子悠沒有一點兒空閑時間,在上輔導班的間隙還要背單詞、寫卷子,連家庭聚會也被媽媽要求表演背誦圓周率……該劇的熱播令“雞娃”一詞迅速出圈,也讓不少“雞娃”表示,這劇是不是在我家安裝了攝像頭?
何為“雞娃”?
“雞娃”,是近幾年很多家庭流行的一種教育方式,意為給孩子“打雞血”。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虎媽”“狼爸”們為了讓自家孩子取得好成績,不斷給孩子安排課外學習和活動,教育孩子要學會競爭和拼搏。家長們在“雞娃”的過程中也生造出了很多行業黑話,比如,“打應試教育雞血”的葷雞,“打素質教育雞血”的素雞,“家長親自在家輔導”的家雞,以及“鎖區”“點招”“爬藤”“天亮”等“雞娃”家長們慣用的升學術語。總之一句話,“雞娃”跟中高考前上幾節補習班不一樣,“雞娃”必須從幼兒園開始,甚至出生就得被劃出一條人生起跑線,一直到高考完,“雞娃”才算結束。
不難看出,“雞娃”是一場面向學生的殘酷“內卷”,為了能考上好學校,學生需要服從家長的諸多安排。假期補課已經算是常規操作,想要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優等生”,學生們還要學習鋼琴、圍棋、游泳、籃球,甚至馬術、冰球、高爾夫。
不過,與其說“雞娃”是家長“努力”的結果,倒不如說是社會推動的結果。看起來瘋狂的“雞娃”行為,實際上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為什么這些家長要無所不用其極地“雞”自家孩子?還不是因為想考一所好學校實在太難了。
以深圳為例,根據2019年深圳中考錄取的分數線來看。想進第一梯隊的深圳中學,平均每門課要達到95分以上,第二梯隊紅嶺中學,要求每門課平均分達到93分以上。2分的差距不過是多錯一道選擇題,卻會讓孩子從教育行列的第一梯隊滑落到第二梯隊。
考學校除了看學科成績,很多大城市還要看“綜合素質評價”,還是以深圳為例,“綜合素質評價”包括研學任務、調查項目、傳統文化、藝術特長、海外交流五大項。每項考核都要分為A、B、C三個等級,評價為C等級的學生,不能被省級學校錄取。看到這里,你應該明白“雞娃”教育為何普遍存在。因為不被“雞娃”的學生可能連個省級學校都上不了。
與此同時,經濟因素也成了“雞娃”教育的重要驅動力。美國耶魯大學研究發現,父母的教育風格和社會經濟狀況有著密切的聯系,其中最重要的兩個影響因素是收入差距和教育回報。收入差距越大,中下階層越需要通過努力去改變命運,所以“雞娃”現象越明顯。你想啊,父母是不是常說“知識改變命運”?“雞娃本娃”們也認為,名校是獲得一份體面工作的基本要求。想要在未來擁有一段美好人生,不“雞”不行。
“雞娃”“雞”出了“無用全能王”和“小鎮做題家”
既然“雞娃”教育是社會、經濟、家庭三方面因素互相影響的結果,那“雞娃”教育“雞”出的學生到底能否擠進一流學校,享受頂級教育資源,擁有一份完美簡歷乃至成功人生呢?答案當然是——不一定。
一方面,“雞娃”教育要依托家庭的經濟實力,特長培養班、課后補習班,樣樣需要花高價錢;研學任務、調查項目等“綜合素質評價”內容,還得靠家長的社會人脈。也就是說,“雞娃”教育,本質上還是一場“拼爹”“拼媽”的爭斗。
另一方面,“雞娃”教育模式下成長的學生是否真的能夠成為某領域的優秀人才,最終還是得看學生自己。比如,世界鋼琴大師郎朗,從7歲起,便保持著同齡孩子難以企及的高強度練習,每天練琴近6個小時。節假日和寒暑假還會加倍練習,課余時間幾乎全部被鋼琴占據,這樣的訓練模式,自然是“雞娃”楷模,但為啥“雞娃”這么多,郎朗只有一個?這是因為想要成為世界一流鋼琴大師,除了勤奮,還需要天賦,更重要的是,還要自己真的對鋼琴感興趣。只有將被動的練習過程轉化成興趣的內驅力,才能真正在專業領域有所成就,最終成為一代大師。
而一些“雞娃本娃”,雖然被家長賦予了“戰斗雞”的期待,但大多都成了輾轉于各大興趣班的“速成肉食雞”。只要某種特長能成為踏入名校的敲門磚,家長們就一窩蜂地報名,以“雞娃”模式強迫學生學習。最終,這些學生通通淪為“無用全能王”,盡管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卻對未來職業發展以及個人人生規劃沒有太大幫助。
回顧一下小時候學的游泳、舞蹈、武術、演講,對今天的自己有無用處?大概很多人都會回答——雖然在學習這些技能的時候真的很用功,但真沒什么用。
而那些欠發達地區走出來的“雞娃”更難逃人生困局,他們雖依靠“雞娃”教育模式成功擠進一流名校,成了父母眼中靠努力改變命運的成功例子,但除了會做題以外,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個人興趣、人生目標,又因缺乏一定的視野和資源,跟周圍同學格格不入,難以相處,除了一份名校簡歷,其余幾乎一片空白。因此,他們又被稱為“小鎮做題家”。
那些沒有閃耀光環,在就業市場競爭力不強的名校學生,甚至自嘲自己是“985廢物”“小鎮做題家”。
也許是誘人的薪酬驅使,又也許是因為除了做題,他們似乎并不擅長做其他事情,很多“小鎮做題家”會選擇教育培訓行業作為自己進入社會的第一份工作,他們從“雞娃本娃”轉變成“雞娃”老師,使這條做題、提分、考名校的道路循環往復。
“雞娃”越來越多,寒門難出貴子
教育資源的稀缺,逼迫那些原本奉行快樂教育的家庭也逐漸開啟了“雞娃”模式,而“雞娃”模式需要具備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讓那些中低收入家庭望而止步。
一邊是學著幾千上萬元的補習班、興趣課成長起來的“痛苦雞娃”,一邊是父母外出打工,只能留守鄉村的“迷茫寒門”,當中產階層的孩子都開始拼命“內卷”,寒門孩子的出路在哪里?這成了一個值得社會關注的教育話題。
當中產階層的家長們組建“雞娃群”,分享最新“雞娃”訊息,投入大量資金,甚至辭掉工作,全職“雞娃”;當社會新聞一次又一次出現“人造神童”“幼兒簡歷”;當北京海淀區的小孩畢業組團去南極旅游時,不禁讓人感慨:我們看到了世界的“參差”。當然,在這場以爭奪教育資源為中心的角逐中,寒門學子和中產“雞娃”最終能跑多遠,達到什么樣的高度,我們無法評判,只能交給時代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