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

這些事,算是20世紀80年代的雞毛蒜皮。再不提,以后怕就會真的消失了。小林中學畢業以后,認命地到生產隊干活。每到夜晚,便是農村最閑的時候。孝順的小林就準備好茶具,放在大門口的那張石桌上,燒了一壺水,叫他爸坐在那兒,準備主持泡茶事宜。他爸—村民管他叫水叔,因做人熱情大方,愛泡茶,愛抽煙,是個煙袋子。煙絲是自家種的,放一袋在桌上,配上幾只煙紙,要抽自卷。俗語說,煙茶一家。就連比較遠的村民,路過大門口時也會停下來說說話,或喝杯茶。除非遇上下雨天,晚飯過后,就有幾個鄰居大伯、阿嬸,圍滿石桌喝著茶,拉起家常,牽繩搭瓜棚,或答嘴鼓。那時候,村里還沒有電視,只有幾臺舊收音機沙啞地唱著歌,音質太差,響了不一會兒工夫就走臺。還好那時最時尚的是電影。附近有個陸軍團部,總是隔三差五地放電影。有放電影的夜晚,嘰嘰喳喳,小林和伙伴們也擠去團部戲臺廣場看。不放電影的夜晚,小林還是保留以前讀書時的習慣,看看書,學著寫點小詩和小說之類的作品。不管白天多累,他都堅持寫日記,有時寫幾句小詩。因為他從小愛看書,于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出版一部合格的小說。但萬事起步難,他知道,要持之以恒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
小林回到家的時候,看見老爸又坐著睡在前廳。天天如此,早就習以為常。小林不叫老爸了。走進后廳,桌上已經擺好五大碗點心。有點兒滿,五碗面像五座小山,碗是大公雞碗,邊沿有棱角的那種,顯得主人大方得體的寓意。圍著圓桌而坐,兩個大姑娘靠在一邊,水嬸,小林,阿祥嫂依次而坐。這是阿祥嫂特意安排的,就是能讓小林和兩個姑娘面對面,看清對方的一舉一動。這是相當閩南風俗中的“對看”。老媽很熱情地招待著,大家一邊吃,一邊聊。于是,五個人開始動起筷子,一時間,只是吃飯聲唏噓作響。大約持續了二十多分鐘,靜靜的。
“好吃。我吃完了。”那個黑臉姑娘,微笑地說,臉上有點兒羞澀。她吃的位置,干凈利落,另外那個白臉姑娘的桌面,有點狼藉,連地面也掉了一些蛋肉面。從吃一碗面來推斷對方是否聰明能干,也許是閩南人的獨創。要說清楚是有點費力費心,就不說了,相信婚姻是靠緣分的。十二分滿的面,就是不動筷子的時候,也像快要落湯掉料似的。小林吃完面,也沒掉落分毫。這是小林無意中,自己養成的習慣,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好吃。就是吃不完。”另外那個白臉姑娘,也順囗連聲地稱贊,顯得端方得體,臉上掛上笑容,有些不知所措。
“黑姝今天表現最好,吃得干凈利落。白妮表現也不錯。我這個當姑姑的,好喜歡啊。”
聽阿祥嫂說完,小林和小嬸都明白了,兩個姑娘是阿祥嫂娘家兄弟的女兒。
看見這樣的情景,阿祥嫂幫水嬸收完碗筷,擦凈桌面后,拉著水嬸靠在一邊附耳在喃喃什么,但只是稍停片刻,水嬸就端來茶具,擺在桌上,開始泡茶,又拉起家常。與此同時,阿祥嫂笑呵呵地走近小林,示意他用手指一下,到底比較喜愛哪個姑娘。此時的小林有些緊張,只覺得身子特別熱,用右手食指向黑妹,很快把頭低了一下。這時,他發現黑妹紅紅的臉蛋兒好看極了,低著頭默默不語。
“水嬸。”阿祥嫂拉起黑妹站起來,同時水嬸拉起白妮,四個人靠在一起……
小林不知所措,一動不動站在一旁,抬起了頭,只見太陽快要落山,染紅了大片云朵,很自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