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女兒有個約定

朱函彤

我直起身，放下掃把，盯著眼前的書桌。

昨天，女兒賴在我身邊說：“媽媽，我們來個約定吧。”看著她那就要溢出壞水來的酒窩，我警惕地說：“你要干什么？”她笑得更加燦爛：“為了充分貫徹班主任的思想，父母應(yīng)該給孩子一定的尊重與信任，所以你給我買個書桌吧。帶鎖的，鑰匙給我。”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這張書桌搬到了她的房間。

現(xiàn)在，我多了幾分后悔。步入青春期的孩子，極有可能誤入歧途，如果家長不及時干預(yù)，可能會影響孩子一輩子。她會在抽屜里鎖什么？日記本？手機(jī)？禮物？要是晚上把她書包里的鑰匙拿出來……

我的手不自覺地握住了抽屜的不銹鋼把手，冰涼的觸感讓我回過神來。不，不能違反約定，不能因為打開抽屜而關(guān)了女兒的心門。我重新拿起掃把，心不在焉地掃著看不見的塵埃。

18點10分，女兒準(zhǔn)時到家。和往常一樣，她喋喋不休，只在講話的空隙吃幾口飯。

“那些人應(yīng)該都有客觀原因吧？”“有的爸媽沒時間，有的是留守兒童，有的好像父母離婚了吧……”女兒聳聳肩。我開始反思：她前幾日提到的一些誤入歧途的同學(xué)大多家庭都有些責(zé)任，那我們家呢？

第二天下午，我又坐在書桌前發(fā)呆。看著樓下幼兒園老師陪著孩子們玩老鷹捉小雞，孩子們嬉笑、尖叫、奔跑，玩得不亦樂乎。我突然發(fā)現(xiàn)，開始的想法是錯誤的，我最該做的不是及時干預(yù)，而是想辦法避免發(fā)生。

18點11分，女兒到家。“明天我們一家人去看場電影吧。”我提議道。女兒眼神一亮，嘴角慢慢上揚(yáng)，望著她爸說：“好——啊！”

從那天起，周末我們一起驅(qū)車去郊區(qū)釣魚，五一去衡陽爬山，或者在家里關(guān)上燈，擠在一起看一部恐怖片。恐怖片放完，女兒拍著胸口直喘氣，眉眼卻帶著笑意。

每天下午我還是會在書桌前坐一段時間。違約還是守約，這是個問題。兩者都可能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6月27日是女兒的生日。在大家用餐快結(jié)束時，女兒突然舉著杯子站起來。她的朋友們一齊停止聊天，有幾個還開始竊笑。

“今天，我要特地感謝我的媽媽！”她向我抬了抬杯子，“購買書桌其實是我和朋友們玩的一個游戲，只是想檢測家長對我們的尊重和信任到底有多少。抽屜里沒有任何東西，也根本沒上鎖，我只系了根細(xì)線。所有朋友中，只有我的細(xì)線沒有斷。”

孩子們熱烈地鼓起掌，一個孩子歡呼起來。

女兒靜默幾秒，大喊一聲：“收！”然后她對我說：“我也努力沒有辜負(fù)您的愛，這次模擬考試，我是第一。”她亮亮的眼眸在燈光下宛如一池春水。

我無法抑制心中洶涌的情緒，熱淚盈上眼眶。

女兒，其實在你剛出生時，我望著還睜不開眼的你，就悄悄與你作了約定：這輩子，我一定要做你的好媽媽。

從十四年前的6月27日起，我一直在努力履行這個屬于我們的約定……

作家方先義點評：文貴有情，更貴情真。本文以一個約定為題，卻巧妙設(shè)計了多層約定，讓主題“信任與尊重”得到了極佳的呈現(xiàn)。小作者觸及了這個時代最難處理的“代溝”問題，并給出了非常好的解決案例。文章以母親視角敘事，模仿偵探小說的筆法，時間容量大，事件呈現(xiàn)出相當(dāng)?shù)拿芏取Ｍ瑫r文章語言流暢，抒情性強(qiáng)，結(jié)尾頗具情感沖擊力。

（編輯 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