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靜 張雯 陳功
(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北京 100871)
身體的衰老給老年人帶來生理方面問題的同時也帶來了心理健康問題,抑郁是老年人最常見的心理健康問題之一〔1〕。以往研究重點關注身體狀況〔2,3〕、經濟狀況〔1,4〕、家庭狀況〔5,6〕、社會活動〔7〕等因素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對使用輔助器具與老年人抑郁癥之間的關系關注不足。雖然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本身并不會對老年人抑郁起作用,但是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能夠補償老年人缺失的功能,保障老年人能夠發揮殘存的功能、獨立生活、參與社會,從而保持自理和自強,這直接地影響到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因此,本研究欲使用2010年北京市城鄉老年人口狀況調查追蹤調查數據,分析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與老年人抑郁癥之間的關系,試圖為預防和緩解老年人抑郁提供一些依據。
1.1研究對象 使用2010年北京市城鄉老年人口狀況調查追蹤調查數據。調查對象為在2010年12月1日時年滿60周歲及以上的老年人。調查內容涉及老年人口的經濟供養保障、健康狀況、醫療保障、日常生活照料、社區服務、精神文化生活、心理狀況、參與社會發展、基層組織情況等多方面。調查形式包括入戶訪談和集中訪談,并在調查時點后一個半月內完成。本次調查回收有效樣本3 662份,其中城市樣本2 844份,農村樣本818份。因本研究主要關注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對老年人抑郁癥的影響,故刪除關鍵變量缺失的個案后,共獲得有效分析樣本為3 078人。
1.2研究方法
1.2.1變量與測量 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通過“您現在使用下列輔助器具嗎?(復選題)”進行定義,選項分為老花鏡、助聽器、假牙、拐杖、輪椅、緊急呼叫裝置、吸氧機、吸痰機、家用呼吸機、洗澡輔助設備和其他。由民政部于2014年正式頒布的《中國康復輔助器具目錄》(以下簡稱《目錄》)中將老花鏡、助聽器歸為溝通和信息輔助器具,本研究將老花鏡和助聽器進行合并,表示溝通和信息輔助器具。此外,本研究通過簡版老年抑郁量表(GDS)-15測量老年抑郁癥。GDS由Brinkt和Yesavage于1982年編制,被廣泛用于老年人抑郁的測量〔8〕,簡版GDS-15由Sheikh和Yesavage于1986年在標準版基礎上編制〔5〕。GDS-15有15個條目,以問題的形式列出,其中有10個負面題目和5個正面題目,要求被訪者以“是”或“否”回答,每回答一個“是”計1分,“否”計0分,最后總分越高表示抑郁癥狀約明顯,以8分為分水嶺作為抑郁的判斷標準時最佳,即≥8分為有抑郁癥〔5,9〕。GDS-15用于中國老年人群中的信度和效度較好,已被廣泛用于中國老年人抑郁癥的測量〔8,10〕。
1.2.2質量控制 繼2000年和2006年全國老齡工作委員會辦公室委托中國老齡科研中心開展了中國城鄉老年人口狀況抽樣調查和第一次追蹤調查后,全國老齡辦下發了《關于認真做好2010年中國城鄉老年人口狀況追蹤調查工作的通知》(全國老齡辦發【2010】54號),決定在全國2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開展第二次追蹤調查。北京市被列為本次追蹤調查的省、自治區、直轄市之一,調查區域包括東城區、西城區、朝陽區、海淀區、門頭溝區、房山區、順義區、延慶縣等8個區縣,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和北京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學會承擔了后5個區縣的調查任務。調查形式分為入戶訪談和集中訪談。入戶訪談是訪問員進入被訪問者家中進行訪談和問卷填寫,集中訪談是由村委會或居委會將被訪者召集在一起,由多名訪問員同時同地進度訪談和問卷填寫。入戶和集中均采用一對一的形式。
1.2.3統計學分析 首先,描述樣本的基本人口學特征、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情況和抑郁癥發生率;然后,使用Personχ2檢驗分析老年人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與其抑郁癥之間的相關關系;最后,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考察老年人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與其抑郁癥之間的關聯性。所有分析采用SPSS22.0軟件進行。
2.1樣本特征描述 2 531人(82.2%)被訪老年人使用溝通和信息輔助器具,超過1/10〔322人(10.5%)〕的被訪老年人得分≥8分,即有抑郁癥。被訪老年人大多數為女性〔1 582人(51.4%)〕,60~69歲1 400人(45.5%),70~79歲1 258人(40.9%),≥80歲420人(13.6%),2 356人(76.5%)有配偶,2 463人(80.0%)非農業籍貫和2 570人(83.5%)無視聽慢性病。83.0%(2 456人)的受訪者文化程度在高中及以下,其中37.4%(1 150人)為小學及以下,29.9%(920人)為初中。近7成(67.9%,2 090人)的被訪老年人自評經濟狀況為大致夠用,自評經濟狀況為比較困難及以下和比較寬裕及以上的基本相當,分別是15.7%(483人)和16.4%(505人)。約一半(53.7%,1 652人)的被訪老年人自評健康一般,16.0%(493人)為自評健康比較差及以下。
2.2老年人抑郁癥影響因素分析
2.2.1單因素 除年齡外,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性別、文化程度、婚姻狀況、戶籍類型、自評經濟狀況、自評健康、視聽慢性病與被訪老年人抑郁癥相關(P<0.05)。具體而言,不使用溝通和信息輔助器具、女性、無配偶、農業戶口和有視聽慢性病的老年人自評有抑郁癥的比例高于使用溝通和信息輔助器具、男性、有配偶、非農業戶口、無視聽慢性病的老年人。受教育程度越低、自評經濟狀況越差、健康狀況越差的老年人自評有抑郁癥的比例更高,見表1。

表1 人口和社會經濟及健康特征與其抑郁癥之間的關系〔n(%),n=322〕
2.2.2多元Logistic回歸 控制人口、社會經濟特征、健康等變量后,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使用與抑郁癥呈現顯著的相關關系。與不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的老年人相比,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的可能性較小,其OR值為0.705(95%CI:0.525~0.948)。無配偶老年人出現抑郁的可能性是有配偶老年人的1.628倍(P<0.001)。經濟自評大致夠用、比較寬裕及以上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的可能性均小于經濟自評比較困難及以下的老年人,其OR值分別是0.420(0.315~0.559)和0.244(0.144~0.415)。自評健康為一般、較好及以上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的可能性均小于自評較差及以下的老年人,其OR值分別是0.362(0.275~0.476)和0.105(0.067~0.166)。相比于無視聽慢性病的老年人,有視聽慢性病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的可能性更高,其OR值為1.461(1.089~1.958)。非農業戶口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的OR值顯著低于農業戶口的老年人,見表2。

表2 老年人抑郁癥影響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歸(n=3 078)
本研究顯示,大多數的老年人(82.2%)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可能源于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輔助的人體缺失功能主要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退化,是人體老化所引起的自然現象〔11~13〕,而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對老年人更大限度地利用殘存功能,保持社會參與能力、提高生活質量,改善心理功能狀況具有重要作用〔11,14〕,所以老年人自然地傾向于在視聽功能退化后佩戴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北京市被訪老年人抑郁癥檢出率(10.5%)與世界老年人抑郁癥的平均患病率〔10.3%(4.7%~16.0%)〕〔15〕基本相當,與其他中國老年人群研究的結果相比有一定的差異〔1,16〕,這種差異可能源于研究人群、抽樣方法以及測量工具〔17〕。
本研究顯示,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的老年人出現抑郁癥的可能性較低,與使用輔助器具能夠降低抑郁癥的研究結果一致〔18,19〕。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的視聽功能下降,而視聽功能是老年人參與社會活動的主要功能〔11〕,參與社會活動能夠有效降低老年人抑郁〔20〕,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能夠有效地補充缺失的視聽功能〔11〕,從而保障老年人參與社會活動的能力,也降低了老年人抑郁的可能性,與有視聽慢性病的老年人患抑郁癥的可能性更高的研究結果一致。經濟狀況越差、健康狀況越差能夠顯著地增加了老年人出現抑郁癥的可能性,這可能是因為經濟和健康能夠為老年人提供參與社會的資源和能力,從而影響心理健康。
本研究具有如下局限性:本研究未控制其他因素,如興趣愛好、家庭氛圍、參與社會組織等對抑郁的影響,但由于本文關注使用溝通與信息輔助器具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所以其他的因素即使有影響也不會改變結果。其次,本研究基于橫斷面數據,尚不能對使用夠用與信息輔助器具與老年人抑郁之間的關系進行因果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