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奇妙日”：探討歷史學習在博物館的展開①

阿蘭·S.馬爾庫斯 托馬斯·H.萊文（著）鄭茜文 林 唯（譯）

在博物館為學生創造學習機會意義重大，原因有三。首先，學生在博物館學習的歷史知識和對此的親身參與度，在平常的學校教學中是難以復制的。博物館能提供相應的探索空間、文物收藏、專業人員、專題展覽和其他特別的活動安排，以增加學生的學科知識，提高他們的歷史思維能力。

其次，實地考察為學生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以了解為何博物館——正如其他的場館和機構一樣——提供的不僅僅只是客觀的現實，以及這一點如何在參觀中得以體現。學生應該知道所有的二手資料都在重塑過去的事件，反映作者的主觀性、解釋和假設。當學生使用歷史資料來獲取知識時，他們可以獲得重要的技能，包括自主進行評估和分析（Trofanenko 2006）。在參觀博物館的過程中培養自主學習能力，對學生來講意義非凡又頗具挑戰性。博物館中的文物通常不會附帶文件，或者提供在其他研究中常見的腳注和參考文獻。但盡管如此，博物館仍被許多人認為是“可靠、真實、易于理解”的（Falk and Dierking 2000，2）。博物館被視為比大學歷史教授、高中老師和非虛構著作更值得信賴的歷史信息來源（Rosenzweig 2000）。為了最大化博物館參觀和歷史學習的收益，學生應該學會將博物館視為從各種觀點、各種角度、各種受眾，對理解過去歷史所作的努力和嘗試。

第三，很少有學生在畢業后還會繼續上歷史課，但很多成年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遠離博物館（Boyd 1993）。博物館參觀是繼購物和體育運動之后，最受歡迎的戶外休閑活動之一，40%—60%的人每年至少參觀博物館一次（Falk and Dierking 2000）。此外，在一次全美的調查中，57%的美國人表示在過去的十二個月里參觀了博物館，而且他們認為博物館與他們的聯系比慶祝節日、讀歷史書或上歷史課更為緊密（Rosenzweig 2000）?？梢哉f，學生在基礎教育階段參觀考察博物館的經歷，可能對其一生的歷史學習都產生影響，尤其是在培養分析、解釋和評估史料的能力，發展歷史同理心，在經濟、社會和政治因素的基礎上，了解由前人主觀創造的歷史。

在下文中，我將會就我提出的攝影訓練法，探討如何讓學生既能從博物館中學習，又能學會批判性地參觀博物館，在客觀事實和主觀解釋兩方面利用好博物館提供的資源。

利用攝影的方法理解過去的歷史

一、概述與目標

在這項活動中，學生們參觀博物館或歷史遺址，拍攝一系列照片來記錄下他們的學習情況和批判思考，并將結果呈現在課堂上。以這次具體的活動為例，學生們訪問了康涅狄格州的神秘海港博物館（Mystic Seaport），以探究19 世紀中后期的新英格蘭地區。圍繞著一個事先提出的問題——“神秘海港印證或違背了你對于1870 年代美國的哪些了解？”學生們參觀了重建后的新英格蘭捕鯨村和一些其他的展覽，用相機和筆記錄下參觀過程中產生的問題和尋找到的答案。之后，學生介紹他們的發現，討論他們學到的知識，并探究歷史如何通過現在的神秘海港呈現在他們眼前。通過這次活動，學生應學會：（1）分析和評價神秘海港（和其他博物館）如何通過文物、展覽或其他素材重新構建和解釋過去的歷史；（2）了解新英格蘭捕鯨村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并能夠從不同角度觀察一艘捕鯨船；（3）了解捕鯨業對新英格蘭的重要作用。

（一）活動步驟

這項活動分為三個階段：準備階段、參觀階段和后續安排。

1.準備階段

準備幾個博物館的案例研究，以幫助學生理解不同博物館的歷史和受眾，以及它們存在的政治和社會背景如何影響博物館的觀點，以思考在外部環境的影響下，歷史敘事的內容如何取舍。例如，學生可以探究史密森尼航空航天博物館展覽艾諾拉·蓋號轟炸機（Enola Gay）時引起的爭議。許多人曾對這場展覽表示關注，例如“該展覽是否能體現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原子彈受害者的觀點”等問題。再比如，弗吉尼亞州的殖民地威廉斯堡博物館（Colonial Williamsburg）在呈現多年白人視角下的歷史敘事之后，終于也將非洲裔美國人的觀點囊括了進來。甚至，學生還有可能發現，有一些博物館同時也承擔著紀念館的使命，而這兩種功能有時是沖突的。如馬薩諸塞州的戰艦灣（Battleship Cove，Fall River，Massachusetts），它既承擔著博物館展覽的功能，又是馬薩諸塞州官方的二戰紀念碑。學生們還可以考慮經濟壓力如何導致歷史被重建。例如，重建于1830 年代的美國老史德橋村博物館(Old Sturbridge Village) 在經濟的影響下，變得更加側重于吸引游客。盡管這個村莊的大部分場景是忠于歷史的，但村莊內舉辦的大型圣誕活動是不會在當時出現的。為了使學生加強在準備階段的參與感，選擇的博物館案例最好是地理位置相近的、展出有明顯爭議的內容或是和當前研究相關的內容。

2.參觀階段

（1）將學生帶到適合你的課程目標的博物館或歷史遺址。在神秘海港的例子中，學生們參觀的神秘海港博物館是一個以完整重建十九世紀的捕鯨村為特色，擁有木制捕鯨船等船舶和展品的博物館。

（2）讓學生分工合作，每一組至少要同時完成兩項指派任務。首先，提供一些指導性的問題，讓學生通過參觀博物館，探索各類展品，詢問工作人員等方式收集與問題相關的證據。在神秘海港的例子中，我們問了以下問題：

·在新英格蘭，關于釣魚、運輸和商業有哪些習俗和要旨，我們能從中了解當時人的哪些方面？

·在1870 年代的新英格蘭捕鯨村，有什么休閑活動？當時的學校教育、工作生產、宗教活動如何影響人們的日常生活？

·新英格蘭人對待生活的態度，在兒童、漁民、婦女、商人和少數群體之間有何一致與不一致之處？

·神秘海港印證或違背了你對于1870 年代美國的哪些猜想？哪些史實被記錄，哪些史實被遺忘？

其次，當學生們探索捕鯨村和館內的船舶時，規定每組拍攝至少20 張照片。每張照片必須體現他們的新知——比如捕鯨船需要巨大的繩索，或者他們新的問題——比如捕鯨村中男女如何扮演不同的角色。學生需要在他們的照片日志中，記錄下每張照片的內容和拍攝理由（日志由老師下發給學生，具體見表1）。

表1 照片日志

（3）安排學生與博物館館長或其他工作人員會面，了解某一展品的幕后之旅。讓學生就博物館如何選擇展品，如何展示它們，以及政治和社會背景如何影響博物館的選擇等話題與策展人進行交流。在神秘海港，我們與策展人共同參觀了一個旋轉的展品。

3.后續安排

（1）回到課堂，讓學生團隊合作，用他們擁有的照片和錄音制作課堂匯報所需要的演示文稿，在此期間老師可以先向全班展示一個之前班級參觀博物館的匯報案例。

（2）以三個小組為單位，讓組員們相互匯報他們的成果。另兩個小組的學生在聽后可以提出問題，探討主講人的學習經歷。在此之后，各小組再向老師進行最終匯報。

（3）以全班為單位，討論他們在小組活動中的收獲，在課程中分析評估學生的以下方面：（1）對不同角度史料的取舍；（2）是否理解博物館在重建歷史的過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3）在博物館的參觀如何應用到學生未來的歷史學習中。

（4）兩個可供選擇的課余活動：第一種，讓學生在網絡上繼續他們的調查研究，分析博物館如何站在其主觀的角度還原歷史事實；或者第二種，讓學生個人自主選擇參觀一個新的博物館，并向全班匯報他的學習之旅，仍然是分析他參觀的博物館如何還原歷史。

A 組圖片1：在甲板上的脂肪區。學生筆記：“這里是船的脂肪區，處理鯨魚的脂肪有三個階段，它們都在這里發生。”

A 組圖片2：魚叉：多功能殺戮工具。學生筆記：“我們知道給貓剝皮有多種方法，而鯨魚也是一樣！抹香鯨先生，小心了，在捕鯨船上有著各式各樣的魚叉?！?/p>

B 組圖片1：外屋有三個馬房。學生筆記：“這里能一次給三匹馬使用嗎？”

B組圖片2：有老風帆的空屋。學生筆記：“鯨魚經濟：我想知道這些剩下的垃圾后面如何處理？”

（二）活動回顧

這次活動兼顧知識內容的學習和歷史思維能力的培養。特別是通過研究多角度的多種觀點，有助于學生解釋歷史證據和發展歷史同理心。留下照片更方便了學生們在離開博物館后繼續歷史方面的思考，因為他們不需要完全依賴記憶來在課堂上回顧過去的走訪。他們的筆記和錄音也能讓他們在非常具體的討論中，重溫這次博物館之行，分析他們所學、所看到的內容，探究一座博物館在歷史材料的選擇及如何呈現方面做的取舍。學生們可以提出他們的疑問，以此來鍛煉他們提問的藝術，激發他們對藝術品、收藏品以及歷史的各個側面的好奇心。他們的照片還可以通過各小組的對比，比較學生們不同的學習經歷和對博物館的解讀。

最后，拍攝照片能吸引學生，有助于他們以熟悉的方式了解世界，也能通過視覺手段，為老師提供有形的評估學生實地考察的方法。這種與課堂高度相關，又能促進高階思維的活動，更加方便了博物館學習的評析，也更好地體現了這類實地走訪的重要意義。

在活動的過程中，有許多因素可能會影響參觀的效果。首先是后勤設備上的問題，如可用的相機，完成整個訪問所需的時間，以及學生所用到的技術，包括計算機和演示文稿。很多學生本來就有數碼相機，通過學生的分組，保證每三、四人之間共享一個數碼相機就足夠了。同樣，組的大小也決定了各組所需要的相機數量和陪伴參觀的老師人數。如果學生們需要在組內對拍攝和筆記任務進行分工，可以在照片日志的表格上劃出一欄，讓他們標示拍攝每張照片，或記下關鍵性內容的小組成員的姓名首字母。

其次，務必提前檢查清楚博物館內針對攝影攝像的相關規定。在神秘海港的這次活動中，我們總是時刻保持著與博物館工作人員的清楚溝通，以至于有時還可能會獲得所謂的“學生特權”，讓他們在禁止攝像的區域也能拍照。

這次活動中很關鍵的一點，是要培養學生面對一座博物館時具備辯證批判的思維。這很重要，因為博物館不是什么絕對可靠的權威，雖然有時這么說可能會引起博物館工作人員的反感。為此，你需要清楚地向工作人員解釋你們此行的目的，同時尊重每一所博物館的歷史貢獻，以防止冒犯到他們。我們正是因為這一點做得好，才在神秘海港的幕后之旅中，獲得了可以對策展人和歷史學家提出疑問的明確許可。

最后，為了創造一次成功的實地考察，老師不僅要帶領學生，保障他們的安全，更要在此前查閱大量背景資料來為它做準備。此外，老師需要轉變某些學生可能會有的觀念，即這次參觀并不是一個輕松的假日，它需要大量腦力活動，填寫各種表格，更需要前期準備和后期跟進。明確了這一點，其實也就為學生制定了新的規范，保障他們在博物館更嚴格、更有效率的學習。

在電影《博物館奇妙夜》中，斯蒂勒的角色試圖向外界掩蓋博物館夜間啼笑皆非的一幕幕。然而，在續集《博物館之夜：史密森尼之戰（）》中，他決定利用神奇的埃及匾額，向博物館的游客開放特別的夜間游覽。當時，公眾并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與活的歷史文物進行互動，但是他們已經對博物館展覽有了更多的親切感，也對學習歷史有了更大的動力。

雖然我們無法讓文物生龍活虎地在學生眼前跑動，但我們可以幫助學生體驗一座博物館的生命力。博物館展示了過去的特定敘事，正因為我們有繼續學習和參觀的需求，當然還有一個地區的財政需求，博物館才能持續不斷地存在。博物館涵蓋了從不同角度、不同立場對過去歷史的重建，這種方式正反映出歷史本就是在各種環境、各種目標中構建的。盡管學生們可能永遠不能邂逅博物館的“活騎士”，我們作為教師卻可以幫助他們，作為博物館未來的目標觀眾，擁有自己的“博物館奇妙日”，并期望我們的活動可以為他們一輩子享受博物館的神奇魔力打下基礎。我們可以讓學生明白，我們如何在現在觸摸到、看到并感受到過去。通過在實地考察中培養學生的學習能力，我們可以在博物館激勵和深化學生一生的歷史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