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石灰對木構歷史建筑保護和加固作用的驗證

陳彥 Chen Yan

戴仕炳 Dai Shibing

1 前言

對于地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區的長江以南地區，白蟻、甲蟲、真菌等病害成為木構歷史建筑保護面臨的最大挑戰。以浙南溫州為例，其歷史建筑多為保護級別不高的鄉土建筑，當地勘察和修繕技術較為落后，對木構病害的防治大多依賴于以木材替換木材（timber to timber）和施以藥劑兩種辦法。如果引起木材腐朽的真菌、白蟻等生物原因沒有消除，僅僅將朽壞木材替換，病蟲害極有可能繼續發展蔓延[1]；而施用木材防腐劑往往對人畜健康及環境有不良影響，且藥效也有時效性①例如《GB 50206-2012 木結構工程施工質量驗收規范》中提出的適用木材防腐劑包括銅鉻砷和劑（CCA）、氨溶季氨銅（ACQ）、吡咯銅（CA）、氨溶砷酸銅鋅（ACZA）和硼酸鹽（SBX）等，但歐盟委員會2003/2/EC《關于砷的銷售和使用的限制條件的指令》（COMMISION DIRECTIVE 2003/2/EC of 6 Ja nuary 2003 relating to restrictions on the marketing and use of arsenic-tench adaptation to technical progress to Council Directive 76/769/EEC），禁止在公眾可能與之進行皮膚接觸的環境中使用CCA 型木材防腐劑。。

1.1 建筑石灰

石灰的種類非常多，特性差異明顯。根據硬化機理，建筑石灰可分為氣硬性石灰（Air Lime）和水硬性石灰（Lime with Hydraulic properties）兩種[2]38。氣硬性石灰又可分為生石灰（主要成分為氧化鈣）和消石灰（主要成分為氫氧化鈣）；水硬性石灰是指在水中能固化的石灰，按照生產流程、原材料來源及組成可分成天然水硬石灰、調和石灰和狹義水硬石灰三類（表1）。

中國傳統上曾用蜃炭或石灰防治病蟲害。《周禮 · 秋官 · 司寇》載有“以蜃炭攻之，以灰灑毒之……除其貍蟲”的做法[3]。五代之前，石灰主要作為墻面抹灰、砌筑填縫和防潮的材料②用于地面的灰土技術最早的實例見于陜西岐山縣鳳雛村的西周建筑遺址。《左傳》成公二年（公元前635）記載，東周有用石灰修筑陵墓的做法：“八月宋文公卒，始后葬用蜃灰。”據王開主編的《陜西古代道路交通史》（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 版，第10 頁）有關研究，秦漢以后，石灰材料的使用領域擴展已至地基、路面。秦咸陽宮殿遺址地面為豬血、石灰、料姜石拌合抹成，而秦直道多為石灰、黃土夯筑而成。[4,5]；從公元7 世紀到13 世紀現存中國木結構遺存中看，木柱、梁和斗拱覆蓋的無機顏料通常是赭石、礦物黃、白堊和紅赭石等。這些顏料被認為有毒，可以驅蟲[6]。自古以來，石灰常用于預防農林業病蟲害。直至今天，仍大量采用在樹干底部涂刷石灰的方法預防樹木病蟲害。最遲到宋元時期，由于石灰基夯土和砌筑材料需要更高的強度和粘結性能，在灰漿中加強筋、有機質和骨料的做法已經出現并形成一系列穩定的配比③宋《營造法式》中記載：“凡和沙泥，每白沙二斤，用膠土一斤，麻搗洗擇凈者七兩。”唐代李延壽所著《北史》中記“其堅可以礪刀斧”；《夢溪筆談》稱其“緊密如石，斫之，皆火出”；《冊府元龜》云“基如鐵石，攻鑿不能入”。《宋會要》記南宋乾道六年（1170）修筑和州城，“其城壁表里各用磚灰五層包砌，糯米粥調灰鋪砌城面兼樓櫓，委皆雄壯，經久堅固”。清代徐家乾《洋防說略》：“三合土者，五成石灰、三成泥、二成沙，加糯米汁拌勻，以八寸搗至二寸為度，乾堅逾鐵，鋼彈可抵。”[7-10]。明代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記載：“凡石灰，經火焚煉為用。成質之后，入水永劫不壞。億萬舟楫，億萬垣墻，窒隙防淫，是必由之。……用以襄墓及貯水池，則灰一分，入河砂、黃土二分，用糯米、羊桃藤汁和勻，輕筑堅固，永不隳壞，名曰三合土[11]。”

石灰可防治白蟻等昆蟲有以下原因：①白蟻等昆蟲適合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中生存，石灰用于墻面，可使之明亮干燥。②石灰灰漿填補木材的裂縫，降低了白蟻分飛交配時在木材裂縫中安家的概率。③石灰具有一定的殺菌、殺蟲作用。木腐菌最適宜的生長環境PH 值范圍是4.5 ～6.6，木材微生物依靠酶①褐腐菌產生β-1，4-葡萄糖外切酶，白腐菌產生聚糖外切酶和聚糖內切酶等。完成分解木材的反應[12]。石灰提供了PH 值范圍在11 ～13 的強堿環境，抑制了木腐菌酶的作用和生長，并能殺死相當一部分的蟲卵。④木材涂飾了石灰后，能夠使40%～70%的陽光被反射，減少溫差和濕度變化，木材更不易裂開。

石灰也曾因防火的作用而風靡歐洲。1212 年倫敦大橋火災之后，國王約翰（King John）通過法令要求泰晤士沿河的商鋪里外用石灰涂刷以防火[2]18。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也曾采用氣硬性鈣質石灰涂刷木屋架，達到防火、殺蟲等效果②德國木結構保護專家弗勞（Flohr）曾談到二戰期間石灰在歐洲木構防火、防蟲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詳見Rau. O & Braune. U, Der Altbau: renovieren - restaurieren - modernisieren , DR W-Verlag, 2004, Germany（私人通訊）。。石灰涂飾建筑的做法在英國南部和東部比較低洼的地區也頗為常見[13]。

表1 中國建筑石灰分類建議

圖1 江浙地區歷史建筑采用石灰灰漿粉刷的木構件（圖片來源：陳彥攝影）1a. 溫州永嘉港頭娘娘宮1b. 溫州永嘉方岙駙馬亭1c - 1e. 海寧鹽官海神廟

在國內的調研中發現，江浙地區不少木構建筑歷史上使用石灰灰漿粉刷木構件，如溫州永嘉地區的港頭娘娘宮、方岙駙馬亭、巖頭文峰祠、下村五房小宗，以及海寧鹽官海神廟等（圖1）。

1.2 桐油

桐油是從油桐樹種籽（桐籽）中榨取的油脂，是中國特有的一種傳統油料。桐油的化學成分是脂肪酸甘油三酯混合物（即十八碳共軛-9,11,13-酸三甘油脂），其主要成分是桐酸甘油酯，含有少量的軟脂酸、硬脂酸、油酸和亞油酸甘油酯等成分[14]。桐油分子聚合密度高、涂膜強度與穩定性高，具有吸附性強、耐酸堿、耐水、耐日光等性能，在歷史建筑和文物保護中有重要的應用價值。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桐油是一種典型的干性油，其主要組成單元桐酸分子中含有三介共軛的雙鍵，這些雙鍵的存在使桐油在空氣中易于氧化并聚合，形成富有彈性的柔韌固態桐油膜。這層膜能阻斷水分傳輸，抵抗真菌類等生物的侵蝕和防霉變。因此當桐油被施用于木質藝術品或文物時，能夠滲入木材內部并在其表面形成桐油膜，對木質品起到保護作用。當桐油被用于建筑土料時，也因桐油膜的形成，或其他一些特殊的配位作用，將土料顆粒包裹并黏結在一起形成致密的固化結構，對土料建筑起保護作用[15]。

在中國很多地區，人們用桐油涂抹木盆、雨傘等木質、竹質生活用品以防腐。在建筑上，桐油主要用作木材的保護材料、油漆彩繪配料，以及灰漿中添加的耐水性材料。我們在實驗中采用自然壓榨熟桐油。熟桐油比生桐油所含水分要少，更加粘稠，顏色更深，干燥時間更短，防腐效果更好。制作方法是將桐樹種籽自然晾曬后炒熟，然后再壓榨，不添加其他物質。純桐油性質較為穩定，避光可保存10 年以上。

1.3 桐油灰漿

在石灰中添加桐油是先人巧妙的發明。考古資料顯示，上海川楊河隋代木船[16]、如皋唐代木船[17]、泉州灣宋代海船[18]等古代船舶均采用桐油石灰抹縫以提高木材的黏結性和抗滲性。在木構建筑方面，熟桐油、石灰混合后可將白蟻的通道封堵，切斷白蟻賴以生存的吸水線，消除蟻患[19]。

近年來，國內已有多個研究團隊陸續開展了關于中國桐油、石灰等復合材料的研究工作。魏國鋒等采用掃描電鏡、X 射線衍射、傅里葉變換紅外光譜等技術手段，探討了桐油灰漿的材料配方和理化性能[20]。結果顯示，用消石灰和熟桐油制備的桐油灰漿綜合性能最佳，其90 天抗壓強度和剪切強度較普通石灰漿分別提高了72%和245%，吸水系數為普通石灰漿的1/620，耐凍融循環等性能也大大改善。桐油灰漿良好的物理性能主要源自桐油固化發生交聯反應形成的致密片層狀結構，以及桐油與氫氧化鈣發生配位反應生成立體網狀結構的羧酸鈣。碳酸鈣在羧酸鈣的包覆和填充下形成了致密的微結構，同時油脂的憎水性對增強防水性能有著重要作用。趙鵬等利用超聲、X 射線衍射儀和掃描電子顯微鏡分析了桐油灰漿結晶過程，結果表明，桐油的摻入加快了石灰漿體的早期結構形成，并對碳化反應中碳酸鈣晶體的生長有明顯調控作用，形成的晶體尺度更小，結構更加致密[21]。方世強等對桐油石灰砂漿的組成、性能和桐油石灰砂漿作用機制等進行了研究，結果證實，在桐油灰漿中氫氧化鈣與桐油及二氧化碳反應生成羧酸鈣和碳酸鈣[22]。桐油灰漿的良好性能來源于鈣離子的配位結合，以及桐油分子中不飽和雙鍵的氧化聚合等反應所形成的致密結構（圖2）。因此，用桐油與消石灰制備的砂漿比普通石灰砂漿具有更好的力學性能、耐水性和耐候性。

但遺憾的是關于桐油-石灰復合材料配比的科學化研究較少（表2），配比實踐大都依照匠師的經驗進行。為了揭示傳統工藝中蘊含的科學機理，本研究選取石灰、熟桐油為基本材料，對這兩種材料的不同配比、性能及其對木構件的保護效果進行研究和探討。

圖2 幾種不同混劑的微觀結構圖（圖片來源：方世強等攝影）2a. 桐油；2b. 桐油+碳酸鈣；2c. 碳酸鈣；2d. 桐油+碳酸鈣

表2 桐油-灰復合材料的力學研究成果舉例

2 實驗過程

2.1 實驗材料

本實驗所用石灰有四類。A 類為傳統消石灰（含水硬性組分），B 類為工業級消石灰（純度≥90%的氣硬性石灰），C 類為Zemet und Kalkwerke Otterbein Gnb H & co .kg 公司生產的天然水硬性石灰NHL5（強度較高的天然水硬性石灰），D 類為純度更高（≥95%）的食品級消石灰①如非特別標注本實驗所有石灰均采購自浙江德賽堡建筑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四類石灰均勻無顆粒，可以直接使用，不需過篩，但石灰固化特征有別：A 類為弱-中等水硬性石灰，可在水中固化；B 類為氣硬性石灰，只有長期與空氣接觸才能固化；C 類為強水硬性石灰，在水中固化速度比A 類快。在桐油石灰成膜實驗中使用D 類石灰與B類石灰進行對比研究。實驗所采用的桐油為安山桐油廠生產的熟桐油，木材為浙江本地出產的速生材杉木。杉木屬于低密度木材樹種，吸水性和吸濕性強。在表面涂劑的防水實驗中，還采用了浙江德賽堡建筑材料科技有限公司代理的德國產水性漆、陜西龍頭國漆文化產業有限公司生產的大漆等材料。

2.2 實驗方法及過程

主要實驗儀器有萬能試驗機yc-121、砂漿攪拌機、振動臺、電子秤（精確度0.01 g）、烘箱、水槽等。實驗室溫度為20±3℃，相對濕度為80%。

2.2.1 桐油、石灰試塊抗壓、抗折強度實驗

在溫度為20±3 ℃、 相對濕度為60% ～80% 的實驗室中，將A、B、C 三種不同類型的石灰與水和桐油按照不同的質量比混合（具體配比參見表3），用砂漿攪拌機攪拌均勻后，置于涂刷過脫模劑的試模中，在振動臺上振蕩成型。而后在恒溫恒濕實驗室經過28 天的養護。具體試塊制備方法參見《JGJ/T70-2009 建筑砂漿基本性能實驗方法標準》[24]。

采用萬能試驗機對試塊進行抗壓、抗折實驗。以21 組試件測值的算術平均值計為該組試件的抗壓、抗折強度平均值，精確至0.01 MPa。

2.2.2 桐油、石灰試塊的吸水率實驗

按規定成型及養護試件后第28 天取出試件，在78± 3℃溫度下烘干48±0.5 小時，稱其質量。然后將試件成型面朝下放入水槽中，浸于裝有不銹鋼支架和水的托盤中，試件浸入水中的高度為35 mm。不銹鋼支架可以保證試塊底面與水的充分接觸，在實驗過程中每2 小時檢查一次水的液面高度，及時補水。并在水槽要求的水面高度處開溢水孔，以保持水面恒定。水槽應加蓋，放入溫度20±3℃、相對濕度80%以上的恒溫恒濕實驗室，注意試件表面不得有結露或水滴，然后在24 h 和48 h 時取出，用擰干的濕布擦去表面水后稱其質量。試塊吸水率按下式計算：

Wt=(m1-m0)/m0

式中Wt 為試塊吸水率（%），m1為吸水后試件質量（g），m0為干燥試件的質量（g）。取 3 塊試件的平均值，精確至0.01%。

2.2.3 桐油、石灰等表與防護涂劑的防水實驗

鑒于前期實驗中消石灰與熟桐油混合后良好的防水效果，以及此種做法在江浙地區的使用，我們采用了食品級消石灰與熟桐油、大漆等傳統木材防護材料，以及在歐洲地區應用廣泛的德國產水性漆等涂劑，作用于木材橫斷面，持續觀測木材吸水率的變化。其中A-E 組均采用食品級消石灰與熟桐油；F 組為德國產水性漆；GH 組采用大漆（及石灰）；O 組為對照組，用杉木原木。

將直徑為250 mm 的杉木木柱均勻鋸成高度為300 mm 的木墩，測試其含水率及重量。將涂劑按照不同的配比（表3）涂刷于木墩的底面及底面以上30 mm 高度內的外表面。按縱橫兩個方向各涂刷一遍，以在木材表面形成完整均勻的涂膜。于實驗室干燥2 周后，再次測試其含水率與重量，然后將木墩涂有涂劑的一端浸于裝有不銹鋼支架和紅色墨水的托盤中。不銹鋼支架可以保證木墩底面與墨水的充分接觸，過程中每2 小時檢查一次墨水的液面高度，及時補充墨水，以保證墨水沒過木材端面的高度為10 mm（圖3）。每4 小時稱量一次木墩的重量，持續實驗過程96 小時。

3. 實驗結果與結論

3.1 桐油、石灰試塊強度

表4 中A 組試塊采用傳統消石灰（弱-中等水硬性石灰）；B 組試塊采用工業級消石灰（氣硬性石灰）；C 組試塊采用天然強水硬性石灰NHL5。每組配比石灰用量均為1 000 g。型號命名方式為“石灰類型+水量（g）+ 桐油用量（ml）”的方式，如A-500-000 即A 組傳統消石灰1 000 g 加500 g 的水和0 ml 的熟桐油。

根據桐油、石灰試塊的抗壓強度測試結果（圖4）來看，水的添加量對試塊強度有較大影響，適當減少水的用量，可以增強試塊的強度。對于含有水硬性組分的A 組石灰，將石灰與水的質量比控制在2 ∶1 之內，有助于提高試塊的抗壓強度，桐油的添加對試塊抗壓強度影響不大。對于使用工業級消石灰的B 組試塊，桐油和水的配比對試塊的抗壓強度有較大影響，當氫氧化鈣與水的質量比為2 ∶1，且水與桐油的體積比為500 ∶275 時，試塊抗壓、抗折強度達到最高，分別為4.26 和0.57 Mpa，增加和減少桐油的比重，抗壓和抗折強度均下降。以B-500-275 試塊為例，增加桐油后，抗壓強度為未添加桐油試塊的5.6 倍，抗折強度達到未添加桐油試塊的2 倍。對于C 組天然強水硬性石灰NHL5，添加桐油后呈豆腐渣狀，試件難以成型，比未添加桐油試件的抗壓強度大幅下降，因此，初步判斷天然強水硬性石灰NHL5不宜與桐油混合使用（圖5）。

A、B、C 三組試塊養護28 天后進行抗壓強度測試，然后再用酚酞試劑噴灑在試塊的斷面上觀看試塊有無變成紫紅色。若試塊斷面變成紫紅色，證明試塊中仍有未完全反應的氫氧化鈣；若試塊不變色，則證明試塊中的氫氧化鈣已完全參加反應。實驗結果顯示，添加桐油的試塊整體呈灰黃色，噴灑酚酞試劑后，并未變紫紅色——28 天內氫氧化鈣完全反應；而未添加桐油的試塊整體呈白色，噴灑酚酞試劑后，斷面中部變紫紅色——只有試塊外表面3 mm 深度內的氫氧化鈣發生反應，內部氫氧化鈣仍未完全發生碳化反應（圖6）。可見，桐油極大地加快了氫氧化鈣的反應速率，使石灰試塊較快具有一定的強度和防水能力。

表3 木材表面防護涂劑的型號及成分說明表

圖3 木材表面防護涂劑實驗（圖片來源：陳彥攝影）

3.2 桐油石灰試塊的吸水率

將養護28 天后的桐油石灰試塊沉沒于水中，保證每種配比的試塊數量為3 件以上。試塊沉沒深度為35 mm。記錄并計算其在24 h 和48 h 時的平均吸水率（表4）。

從石灰桐油試塊48 h內吸水結果來看，桐油的添加量對試塊吸水能力有很大影響。添加了桐油的石灰灰漿與普通石灰灰漿相比，擁有更好的防水防潮性能（圖7）。

添加桐油的A 組試塊的48 h 內吸水率均在5.53% 之內。其中A-600-175 試塊的吸水率最低，為1.41%。對于A 組傳統消石灰而言，添加少量桐油，可以明顯降低試塊的吸水率。

添加桐油的B 組試塊的48 h 內平均吸水率均低于3.49%。其中B-500-275 試塊，48 h 平均吸水率僅為1.8%，為未添加桐油試塊的5.19%，防水性能得到了大幅提升。對于B 組氣硬性石灰而言，適當增加桐油的用量，可以大幅降低其試塊的吸水率。

綜上，桐油石灰灰漿試塊和普通石灰灰漿試塊相比，防水防潮性能顯著提高。

3.3 桐油、石灰等防護涂劑的防水、防腐效果

從涂飾防護涂劑后的木材吸水變化趨勢（圖8）來看，未經任何處理的杉木（O組）其吸水率最高，5 天之內的吸水率可達到38%。其次是水性漆（F 組），其吸水率可高達31% ～41%。大漆組（G 組、H組）的防水效果優于水性漆組，基本控制在5%～13%之間。桐油石灰（A、B、C、D、E 組）的防水效果最佳，使得木材5 天之內的吸水率基本控制在0.5%～1.4%之間。從實驗結果來看，A-E 組不同配比的桐油石灰涂劑防水效果差異不大。

圖4 石灰桐油試塊抗壓、抗折強度圖（圖片來源：陳彥制作）

圖5 天然強水硬性石灰NHL5 添加桐油前后對比（圖片來源：陳彥攝影）5a. 未添加桐油；5b. 添加桐油后

圖6 桐油加快氫氧化鈣碳化反應（圖片來源：同圖5 ）6a. 添加桐油的試塊；6b. 未添加桐油的試塊

表4 桐油石灰試塊吸水實驗結果

圖7 石灰桐油試塊吸水率對比圖（圖片來源：同圖4 ）

除了可以降低木材的吸水率之外，桐油石灰對木材的保護作用還表現在它的弱堿性上。木腐菌生長最適宜PH 值范圍是4.5 ～6.6。盡管添加了桐油的石灰反應生成碳酸鈣和羧酸鈣的速度加快，但未完全反應的混合物PH 值卻在8 以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木腐菌的生長，起到了防腐防蟲的作用。

另外，石灰的純度以及桐油、石灰的配比對成膜厚度和表觀特征影響較大。在桐油、石灰配比相同的情況下（20 ml ∶10 g），食品級①本實驗所采用的食品級消石灰，純度高，氫氧化鈣含量（wt%）≥95.0%， 細度≤0.038 mm， 鉛、 鎘、 汞等有害金屬含量能控制在2 ppm 以內，呈強堿性，pH 值12.4。工業級消石灰中氫氧化鈣含量（wt%）≥90%，細度≤0.125 mm。消石灰與桐油制成的涂劑成膜后表面光滑平整，成膜效果明顯優于工業級消石灰（圖9）。建議在實際使用過程中，根據木材表面的情況選擇合適的配比。例如，木材表面光滑，可調制低稠度的桐油石灰涂劑；若木材表面有裂縫或比較粗糙，應適當加大石灰的比例，增加稠度，使其能填補縫隙。

大漆在使用過程中揮發的漆酚具有毒性，可能導致實驗人員嚴重過敏。鑒于以上幾種木材防護涂劑的防水效果及其安全性，本文特別推薦使用食品級消石灰與熟桐油制成的灰漿涂劑來整體保護木材表面。

4 運用和展望

本文通過對不同地區木構歷史建筑的調研、勘察和實驗研究分析，證實了熟桐油用量及石灰品種等對桐油、石灰試塊的防水性能及力學性能的影響；桐油適合添加到氣硬性石灰、弱-中等強度水硬性石灰中，而不適合添加到強水硬性石灰（如NHL5）中，原因尚需進一步研究。中國古代使用的石灰大多數為氣硬性石灰或弱水硬性石灰，以桐油、石灰等涂劑涂飾木構件表面或用作填劑對木構件裂縫處進行填補能起到長期保護作用。現場勘察和實驗研究結果對于桐油、石灰應用于木構件特別是歷史建筑木構件的保護具有重要的指導借鑒意義。

國內現今遺存的歷史建筑中，鄉土建筑數量巨大，且保護等級不高；以溫州地區為例，絕大部分歷史建筑的木材表面未涂飾防護性材料或做防蟲防腐處理。裸露斷面的木構件（如椽子）及冷凝水聚集的木柱根部極易發生腐朽；而木材干燥引起的裂縫在未經及時修繕時也極易成為白蟻侵襲的入口。這些現狀應當引起相關部門和人員的重視。木柱、椽子、斗栱等的橫斷面采用蠟、灰泥等材料封堵，不僅防蟲防腐而且可降低木材纖維吸水率。這類預防性的保護理念和措施應予以提倡和推廣，將利用防護材料保護木構件、延長歷史建筑壽命的做法轉變成有意識的保護行為。

從預防性保護的角度來看，在木材表面涂飾低稠度的桐油石灰灰漿，可以對木構表面起到整體的防水、防腐作用（圖10）。我們建議對木材斷面等節點進行重點防護。木材橫斷面易吸水，一般會先于木構其他部分腐朽，這類節點可以采用中等稠度的桐油石灰灰漿予以重點防腐處理[25]。上述實驗結果證實了石灰桐油試塊的抗壓強度略低于杉木（11 Mpa 左右），試塊的抗折強度明顯低于杉木（8 Mpa 左右）[26]。因此，在豎向受壓木構件，如木柱的空洞和裂縫處，可充分借鑒民間傳統修繕工藝，采用石灰灰（砂）漿予以填補，既有加固木結構的作用，又可起到防腐、防蟲的效果。另外，石灰砂漿具有透氣性和可逆性，優于以往采取環氧樹脂填補或更換木材的修繕方式。環氧樹脂填補木材空洞后不可逆，且樹脂不透氣不透水，木材中的潮氣難以逸出，在樹脂與木材交接處易發生腐朽。更換木材則會不可避免地造成原歷史建筑材料及歷史價值的損失。浙南工匠采用桐油石灰填補木柱或船只空洞及縫隙的長期實踐，證實了桐油石灰可對木材起到長期保護作用（圖11），這種做法值得提倡和發揚。

在接下來的研究中，我們將進一步優化配方，將更多種類的石灰納入實驗范圍，以深入研究石灰桐油保護層的防水、防腐、防蟲效果。

圖8 防護涂劑涂飾后的木材試塊吸水變化趨勢（圖片來源：陳彥制作）

圖9 石灰純度影響石灰桐油成膜效果（圖片來源：陳彥攝影）9a. 采用食品級消石灰；9b. 采用工業級消石灰

圖10 木材節點保護示意圖（圖片來源：陳彥繪制）

圖11 桐油石灰在溫州永嘉地區木構修繕中的使用（圖片來源：同圖9 ）11a. 永嘉工匠采用桐油石灰灰漿修補蚱蜢舟；11b. 工匠現場制備桐油石灰灰漿；11c-11d. 桐油石灰灰漿用于修繕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