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平 董亮


【內容提要】經濟全球化、自貿區建設與歷次經濟危機推動了亞太區域的經濟合作進程。隨著《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簽訂,全球最大的自貿區得以建立,這是亞太經濟一體化取得的重要階段性成就。RCEP補充了中日、日韓等經濟體間的自貿安排空缺,標志著東亞經濟圈正式形成,預計會產生顯著的經濟效益。RCEP在貨物服務貿易、原產地規則、電子商務等領域進行了重要的調整和創新,能夠更好地提高區域內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產業轉移和升級。RCEP會對其他主要的亞太區域經濟機制產生積極影響,有力促進亞太地區的經濟合作。
【關鍵詞】RCEP;亞太經濟合作;亞太自貿區;區域經濟一體化
【DOI】10.19422/j.cnki.ddsj.2021.01.005
2020年11月15日,RCEP第四次領導人會議以視頻會議方式舉行。在此次會議上,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與東盟10國正式簽署RCEP,標志著這一目前世界上經濟體量最大、最具影響力的自由貿易協定成為現實,由15個成員國組成的巨型自貿區將對亞太區域經濟發展產生重要影響。
RCEP由提出構想到最終實現,得益于經濟全球化與區域一體化浪潮的持續推進。隨著全球生產網絡的拓展與國際分工程度的加深,亞太地區各國紛紛簽訂自貿協定,區域經濟合作水平不斷提高。但碎片化自由貿易安排的負面影響也逐漸凸顯,由此產生了進一步提高區域一體化程度、建立巨型自貿區的強烈需求。同時,歷史上數次經濟危機的沖擊讓亞太國家意識到加強合作對抗風險的必要性,經濟衰退的壓力也促使各國推動區域一體化以獲取新的增長動力。由此,在亞太區域經濟合作的強烈需求下,RCEP正式落地。
20世紀70年代,眾多發展中國家掀起了旨在改變不平等的國際經濟舊秩序、提高自身經濟地位的行動。然而,由于當時國際貿易機會的缺乏,發展中國家難以通過國際分工發揮自身的比較優勢,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的嘗試最后以失敗告終。冷戰結束以來,隨著科技水平的提高,交通運輸方式與通訊聯絡手段不斷進步,國際貿易與投資活動的規模出現了爆發式增長。國際分工的形式也由以往的產業間分工和產業內分工,進一步發展為產品內部的垂直專業化或工序分工。[1]在此過程中,發達國家跨國公司將其產品的不同工序、生產和服務遍布世界各地,發展中國家則能夠利用自身的比較優勢嵌入全球生產網絡中的特定環節,進而獲得增值和發展的機會。出于降低國際分工成本的動機,全球價值鏈與供應鏈在削減國際貿易壁壘、促進要素流動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力推動了經濟全球化進程。
作為全球化及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主要形式之一,自由貿易協定或自由貿易區(FTA)近年來得到了長足發展。目前,全球已經有接近300份實施中的雙邊和多邊自由貿易協定以及在此基礎上建立的自貿區,它們成為世界貿易組織(WTO)框架下重要的補充安排,并且表現出一些全新的發展趨勢。
首先,自貿協定的參與主體正變得更加廣泛。在成員數量上,從以往的雙邊協定為主,逐漸向多邊協定拓展;在地理分布上,由相鄰或相近國家間組建自貿區,向跨區域自由貿易安排發展;在經濟發展水平上,RCEP等新建立的自貿區開始涵蓋更多發展水平差距較大的經濟體,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和《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定》(TTIP)為代表的發達國家主導的自貿談判也變得更加積極。
其次,自貿協定的內容正變得日益豐富,標準逐漸提高。以往的自貿協定一般只包括互惠貿易安排與貿易政策協商,并以關稅減讓清單等邊境措施為主。但隨著國際經貿合作的日益深入,自貿協定的覆蓋領域逐步擴大。2020年簽訂的RCEP就涉及電子商務、知識產權保護、政府采購、競爭政策等一系列21世紀的貿易投資新議題,條款中包括了大量邊境內措施,超越了傳統意義上國際經貿合作的范圍。
最后,自貿協定正從競爭性向整合性發展。隨著雙邊自貿協定和區域貿易協定數量的增加,不同協定之間優惠待遇和原產地規則差異導致的“意大利面碗效應”愈加凸顯,日益復雜的條款顯著提高了國際貿易的成本。自貿協定在使成員國受益的同時,也會使非成員國因貿易和投資轉移效應而遭受損失。因此,當前以RCEP為代表的巨型自貿區談判致力于將區域內已存在的諸多自貿協定加以整合,從而增進自由貿易的福利效應。
在亞太區域經濟合作的進程中,除了來自經濟全球化自貿區建設的動力外,歷史上發生的數次經濟危機也發揮了重要的推動作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后,東亞大部分國家都遭遇了嚴重的經濟動蕩與衰退,從而意識到通過國際合作防范風險的必要性。2000年5月,中日韓與東盟10國財長在泰國清邁聯合提出倡議,設立共同的外匯儲備基金,并著手建立區域性貨幣互換網絡,邁出了東亞經濟一體化的重要一步。在此基礎上,中國于2001年啟動了與東盟10國的貨物貿易協定談判,簽訂了東亞首個“10+1”自由貿易協定,此后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與印度等國紛紛跟進,通過區域合作塑造增長動力,這為日后RCEP的簽訂提供了基礎。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在全球經濟下行的背景下,各國都產生了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抱團取暖的強烈需求。2011年,中國提出構建“10+3”東亞自貿區的倡議,日本則有針對性地提出建立“10+6”東亞全面經濟伙伴關系的倡議,希望通過拉攏印度和澳大利亞、新西蘭來平衡中國在區域合作中的影響力。由于存在路徑上的分歧,這兩個倡議分別演變為東亞領導人峰會的“10+3”和“10+6”機制,并未在實質上朝著自由貿易協定談判的方向前進。為此,東盟10國在2012年率先提出以東盟為核心,在整合現有5個“10+1”自貿協定的基礎上,打造區域內各國共同參與的巨型自貿區,RCEP談判就此進入正軌。在經過漫長的磋商后,除印度外的15個締約方在2019年底完成了所有文本內容的談判,并在2020年11月正式簽署RCEP,亞太區域經濟合作取得又一重要的階段性成就。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威脅仍未消退,全球經濟陷入新一輪衰退的前景逐漸顯現,東亞各個經濟體都再次感受到經濟下滑的嚴峻壓力,推動區域經濟合作的呼聲日益高漲。在可預見的未來,隨著疫情危機的負面影響進一步發酵,亞太地區的經濟合作水平將在現有基礎上繼續提高,為區域經濟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作為亞太區域一體化需求帶來的重要成果,RCEP自貿協定落地后也將加速推動區域經濟合作的進程。圖為廣西自貿區的欽州港。
作為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需求帶來的重要成果,RCEP自貿協定落地后必將加速推動區域經濟合作的進程。宏觀層面上,RCEP自貿區整合了締約國之間已經存在的5個“10+1”自貿協定,還促成部分重要經濟體首次達成雙邊自由貿易安排,將會顯著提高區域內的貿易投資水平,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微觀層面上,RCEP協定的內容條款較好地照顧到發展中成員國的實際情況,還對一些關鍵領域進行了較為靈活和創新的安排,這將使各國企業能夠更高效地利用RCEP建成的統一大市場,促進區域內的資源優化配置與產業轉移升級。
RCEP自貿區的成員國包括東盟10國以及中日韓澳新等5個非東盟成員國,GDP總量占世界經濟的比重達29.22%,覆蓋的人口與貿易規模均占全球的30%左右,是目前已達成的自貿協定中涉及經濟體量最大的。然而,作為世界三大制造業中心之一,上述國家參與的東亞經濟圈卻在內部貿易和投資水平上遠低于歐盟和“美墨加協定”框架下的西歐和北美經濟圈。東亞經濟圈主要經濟體間的自由貿易安排以雙邊自貿協定的形式居多,中日、日韓等經濟體間尚未簽訂任何自貿協定,地區自貿安排呈現出顯著的碎片化特點。此次RCEP構建的巨型自貿區將會在整合5個“10+1”協定、解決“意大利面碗效應”的同時,補足東亞經濟圈的上述短板,進而產生巨大的貿易創造和投資效應。據相關測算,RCEP將使中國的福利水平提高1.116%,對外貿易水平提高8.549%,世界的福利與貿易水平也將獲得顯著改善。[2]
作為RCEP進程主要參與方,印度在談判的最后階段選擇了退出。印度雖然擁有13億人口的巨大市場,但是制造業基礎較為薄弱,即使是與東盟這樣的發展中經濟體合作,也僅能接受約70%的貿易自由化水平。此外,印度在營商環境、基礎設施水平、行政效率等方面也未能達到自貿協定所要求的標準。鑒此,RCEP其余締約方已經在協定中作出了特殊安排,以便印度在提高開放程度后重返RCEP框架,但這一過程可能仍然較為漫長。
RCEP的15個成員國中,既包括日韓澳新這樣的發達國家,也有中國與東盟等新興經濟體,發展水平差距較大。為此,RCEP在許多方面進行了有針對性的調整,從而更好地適應區域內各個成員國的實際情況。例如,RCEP要求區域內實現90%以上的貨物貿易自由化,并對部分發展中成員作出漸進安排,要求在10年內逐步降至零關稅。在服務貿易領域,包括中國在內的8個服務貿易競爭力較弱的成員國采取了正面清單的承諾,并將于協定生效后6年轉化為負面清單,這一安排為以上國家提供了一定的緩沖期。
RCEP亦對原產地規則進行了較為自由和靈活的安排,企業可以在區域價值成分原則和稅則歸類改變標準二者之間選一,并且將所有成員國視為一個整體,跨國生產或者制造貨物的原產地價值成分可以進行累積。同時,相較于以往的“10+1”協定,RCEP進一步豐富了原產地證書的類型,允許經核準的出口商聲明以及出口商的自主聲明。這意味著在原產地壁壘削減之后,區域內的產業鏈銜接可以變得更加緊密,企業能夠充分利用不同國家的稟賦和比較優勢差異來合理安排生產環節,進而有效提高區域內產品的國際競爭力。
在RCEP的20個章節中還首次加入了包括有17個條款的電子商務專章,適應了當前跨境電商貿易的高速發展趨勢,具有較強的前瞻性和創新性。其中,無紙化貿易、保障電子認證和簽名有效性、暫時免征關稅等條款有利于創造更便利的線上營商環境;消費者和個人信息保護、垃圾信息治理、網絡安全防護等條款有利于避免跨境電商相關的網絡危害;增進透明度與電子商務對話、有限度跨境信息傳輸、規范數據儲存等條款將有效促進各國相關部門和產業的合作。未來,在RCEP自貿區中,跨境電商與傳統制造業優勢的融合可能會成為企業降本增效的關鍵,線上線下的相互促進將有助于企業實現長期協調發展。
除此之外,RCEP自貿協定還在自然人移動、政企爭端解決、知識產權保護、貿易救濟措施、貿易便利化等領域分別作出了相應規定。通過覆蓋貿易、投資、產業領域的全方位安排,RCEP將促成區域內統一大市場與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發展格局。一方面,RCEP將推動各個成員國基于自身比較優勢不斷深化國際分工、優化資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也會通過海外市場的擴大對供給側施加改革壓力,促進成員國之間的產業轉移與產業升級。在此基礎上,區域內福利水平與綜合競爭水平將實現整體提高。
亞太地區以已生效的中國—東盟自貿區為合作基礎,以正在談判的中日韓自貿區為更高平臺,以發達國家主導下的CPTPP協定為可能軌道,以覆蓋所有成員的亞太自貿區(FTAPP)為最終目標,存在著較為復雜的區域經濟合作格局。RCEP落地后,除了自貿協定本身的直接影響外,還將與上述區域經濟機制產生有益聯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和地理尺度上促進區域經濟合作,從而更好地發揮推動亞太地區經濟一體化進程的作用。
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成立于1989年11月,現有21個成員,以《漢城宣言》確定的“相互依存、共同利益、堅持開放的多邊貿易體制以及減少區域貿易壁壘”為宗旨。20世紀90年代以來,APEC通過《茂物宣言》《大阪行動議程》《馬尼拉宣言》等一系列共同聲明基本完成了體制建設,確立了開放的地區主義原則以及貿易與投資自由化、貿易與投資便利化和經濟技術合作三大目標,[3]成為推動亞太區域經濟合作的重要力量。
APEC促進亞太經濟一體化的主要方式為推動亞太自貿區的相關進程。2004年,加拿大首先提出了亞太自貿區的設想,2006年APEC將其列入長期目標,但由于當時尚不存在TPP、RCEP的談判軌道,也沒有中日韓、中韓、韓美、日澳等自貿協定的實施和進展提供支持,亞太自貿區的設想遲遲未能取得實質性進展。[4]直到2014年北京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習近平主席提出亞太自貿區的北京路線圖,亞太自貿區相關進程才在具備了基礎條件后正式啟動。這次會議還通過了亞太互聯互通的戰略藍圖,明確提出了亞太夢的目標,為未來逐步走向亞太自貿區指明了方向。
作為囊括整個亞太區域、比RCEP覆蓋范圍更大的多邊自貿協定,亞太自貿區將連通北美與東亞兩大市場和生產網絡,整合區域內各種雙邊、三邊和巨型自貿協定,促進亞太地區實現更高效的資源配置,使所有經濟體都受惠于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進程。[5]然而,這也意味著亞太自貿區實現路徑的復雜程度以及未來的談判難度要遠高于目前區域內已經達成的所有自貿協定。一方面,亞太地區內各經濟體的發展水平差距較大,許多發展中國家難以適應發達國家對于貿易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的較高標準;另一方面,亞太區域經貿合作的碎片化與政治經濟格局的復雜性也增加了整合區域內各種自貿協定的難度。此外,APEC實行自由、平等、協商的合作方式,缺乏東盟那樣推動談判進程的核心,這也會影響到亞太自貿區的實際進展。
在推動亞太自貿區進程方面,中國始終強調由易到難、循序漸進、可操作的原則,希望沿著從雙邊、三邊自貿協定到“10+3”“10+6”機制,再到RCEP的路徑逐步推進,最終實現亞太自貿區的目標。此次RCEP正式協定的達成,意味著推動亞太自貿區進入正式談判軌道所需要的前提條件已經基本具備;未來RCEP巨型自貿區的落地也將進一步提高各成員國的發展水平,有效降低未來亞太自貿區談判中可能存在的阻礙,為最終實現亞太經濟一體化奠定堅實的基礎。
CPTPP的前身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最初是由新加坡、新西蘭、智利和文萊4國發起,在2002年正式提出的一組多邊關系的自由貿易協定。[6]2008年美國宣布加入后,日本、澳大利亞、越南等國陸續磋商加入,成員國數量增加至12個。2015年,TPP宣布達成基本協議并公布了協議文本,其中包括30個章節的內容,涉及勞工和環境保護、金融服務、國有企業、反貪腐、技術標準等全新議題,旨在打造以發達國家為主導的高標準、寬覆蓋的自由貿易投資協定。2017年,美國因特朗普簽署總統行政令而退出談判,TPP則由日本接手并在同年改組為CPTPP,同時凍結了美國主張的部分條文。2018年3月,剩余的11個成員國簽署了建立CPTPP的正式協定,目前該協定已經生效。
相較2020年達成的RCEP,CPTPP覆蓋的成員國數量與人口規模相對較少,占全球GDP的比重也因美國中途退出而僅為13%,低于RCEP。但由于主導談判進程的締約方多為發達國家,CPTPP在自由化和便利化方面設立了遠高于RCEP的標準。在邊界措施方面,CPTPP提出了較為苛刻的原產地規則、全面實現貨物貿易自由化和開放服務貿易領域、投資準入前國民待遇與負面清單管理等較為尖銳的問題;在邊界后措施方面,CPTPP還用較大篇幅對知識產權保護、互聯網自由、國企治理、勞工和環境標準等非傳統議題進行了規制。整體而言,CPTPP更適合發達國家的發展階段,而RCEP則更多關注到廣大發展中國家的訴求,對于中國、東盟等新興經濟體而言舒適度更高、可操作性更強。
隨著RCEP協定的正式達成,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中的雙軌格局正式確立。其中,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以及東盟的新加坡、馬來西亞、越南、文萊7國既是RCEP的成員國,也是CPTPP的締約方,二者屬于兩條平行的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并不存在競爭甚至相抗衡的關系。事實上,中國對后者始終保持開放和包容的態度,早在2013年就公開表態,認為TPP、“10+3”和“10+6”都是推進亞太經濟一體化的可能路徑。中國也始終鼓勵和支持不同國家根據實際國情,選擇適合自身的區域經濟一體化平臺,從而提高區域內的貿易和投資效率,有效推動亞太經濟一體化進程。
2020年11月,習近平主席在APEC第二十七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表示,中方將積極考慮加入CPTPP。這一方面表明中國將在目前RCEP的基礎上繼續推動制度改革與對外開放,達到更高的貿易投資自由化水平;另一方面則意味著現有的RCEP與CPTPP兩條軌道并非完全獨立,可能會在未來條件成熟時融為一體,為亞太經濟共同體的建成作出貢獻。
作為一衣帶水的鄰邦和東亞生產網絡中的重要參與者,中日韓三國之間形成了密切的國際貿易往來與產業鏈關系,已然成為事實上的經濟共同體。在進一步發展經貿合作關系的需求下,早在2002年,建立中日韓三邊自貿區的構想就已經被正式提出,但由于多種原因并未取得實質性進展。[7]2012年,中日韓自貿區再次被提上議事日程,但隨后爆發的釣魚島沖突和薩德事件使得中日、中韓關系惡化,談判進程嚴重受阻。直到2018年,中日韓自貿區談判進程才重回正軌,迄今為止已經進行了16輪談判,在地方合作、電子商務、互聯互通、能源等領域取得了積極進展。

隨著中國和東盟在拓展的RCEP平臺及“一帶一路”框架下持續進行系統性合作,未來雙方將會在貿易、投資、產業、金融等領域全方位走向一體化,實現中國-東盟合作的鉆石十年。圖為2020年11月27日,第17屆中國-東盟博覽會和中國-東盟商務與投資峰會在廣西南寧開幕。
中日韓自貿區雖然只是三邊自貿安排,但其GDP之和卻占RCEP成員國經濟規模的80%和世界經濟總量的25%,經濟體量已經超過歐盟。同時,中日與中韓之間的貿易規模較大,年貿易額分別達到4000億美元和3000億美元水平,在亞太地區僅次于東盟10國,并且貿易的質量與水平較高。因此,中日韓自貿區并不是可有可無,而是會在目前RCEP的基礎上,根據三國的實際能力與需求提出更高的標準,形成推動東北亞區域經濟一體化的“RCEP+”。在未來的東北亞經濟圈設想中,中日韓三國將各自保持相對獨立的地位,繼續發揮產業鏈上下游互補性,并進一步挖掘彼此經貿合作的潛力。
通過RCEP形成的巨型自貿區,以往未能簽訂雙邊自貿協定的中日、日韓之間首次建立了自貿關系,貿易壁壘的削減將為中日韓自貿區的實現創造有利條件;RCEP中形成的區域經濟合作共識也能夠有效降低三國之間的磋商和博弈成本,加快中日韓自貿區的談判進程。未來,中日韓自貿區的落地將會顯著提高東北亞經濟圈乃至整個亞洲的全球競爭力。
中國—東盟自貿區(CAFTA),是中國與東盟之間通過“10+1”協定而建立的自由貿易區。該自貿區成員國的GDP總量接近6萬億美元,共擁有約19億人口。2002年,中國與東盟10國領導人共同簽署了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開啟了自貿區談判進程。2010年,中國—東盟自貿區正式啟動,中國對東盟的平均關稅從9.8%降至0.1%,東盟則依靠較為開放的經濟體系與“一帶一路”框架下積累的大量基礎設施和互聯互通項目,逐漸成為中國最大的海外投資集聚地。2020年年初以來,中國與東盟之間的雙邊貿易規模在疫情影響下逆勢上揚,東盟一舉超過歐盟,首次成為中國的最大貿易伙伴,體現出“10+1”自貿區建設的顯著成果。
隨著以東盟為核心的RCEP最終落地,巨大的區域內貿易創造效應和投資、就業增加效應將會為中國和東盟的企業帶來更廣泛的機遇與更廣闊的市場,使目前在CAFTA和“一帶一路”框架下的雙邊經濟關系得到進一步加強。一方面,貿易壁壘在現有基礎上的繼續削減將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提升貿易投資效率與利潤空間;另一方面,RCEP較靈活的累積原產地規則將允許中國和東盟拓展自身的生產網絡體系,進行更優化的布局,這也意味著許多中國—東盟間潛在的貿易和投資機會將有可能實現。無論是中國企業挖掘東盟地區在資源、勞動密集型和部分資金密集型產業方面的投資潛力,還是東盟的高附加值產業在雙循環和高質量發展的中國市場上尋求投資機遇,都將為雙邊經貿關系注入新的活力。
目前,中國與東盟之間已經形成了產能廣泛合作與供應鏈緊密銜接的格局,疫情的沖擊則進一步凸顯了“中國+東盟”世界工廠模式的可觀前景。隨著中國和東盟在拓展的RCEP平臺及“一帶一路”框架下持續進行系統性合作,未來雙方將會在貿易、投資、產業、金融等領域全方位走向一體化,實現中國—東盟合作的“鉆石”十年。
作為目前經濟體量最大的已落地自貿協定,RCEP的誕生得益于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自貿區的高速發展,也是歷史上數次經濟危機促進亞太區域經濟合作的結果,標志著亞太經濟一體化進程中取得的階段性成就。根據RCEP建成的巨型自貿區會產生顯著的正面效應,帶來可觀的經濟利益和廣泛機遇,給以東亞經濟圈為代表的亞太區域經濟合作注入新的活力。除了對區域內各成員國產生的直接效應外,RCEP還會與目前存在的其他亞太區域經濟機制產生有益聯動,進一步拓展自貿區的相關影響。對于推動亞太自貿區的APEC而言,RCEP率先在亞太15國的范圍內建成了迄今為止規模最大和內部情況最復雜的自貿區,為繼續拓展至亞太21國的自貿區提供了實踐經驗和前提條件;對于發達國家主導的CPTPP而言,RCEP是對其高標準、嚴要求的補充,有利于發展中國家享受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成果;對于旨在建成更高質量的東北亞經濟圈的中日韓自貿區而言,RCEP解決了日韓、中日雙邊尚無自貿協定的問題,為三國間更高標準自貿協定的談判奠定了基礎;對于一體化程度與日俱增的中國—東盟自貿區而言,RCEP將在更廣闊的統一市場平臺上為雙方提供更多的合作機會,促進雙邊經貿關系進一步深入發展。
(責任編輯:甘沖)
[1] 張建平:《“十二五”時期國際產業轉移與分工變化及對我國的影響》,載《中國經貿導刊》2010年第14期,第24頁。
[2] 李春頂、郭志芳、何傳添:《中國大型區域貿易協定談判的潛在經濟影響》,載《經濟研究》2018年第5期,第139頁。
[3] 全毅:《TPP和RCEP博弈背景下的亞太自貿區前景》,載《和平與發展》2014年第5期,第77頁。
[4] 張建平:《APEC貿易部長會議確立APEC的新起點》,載《中國對外貿易》2014年第6期,第39頁。
[5] 張建平:《亞太自貿區建設啟動APEC經濟合作的新征程》,載《中國經濟周刊》2014年22期,第34頁。
[6] 張建平:《中國與TPP的距離有多遠?》,載《國際經濟評論》2016年第2期,第72頁。
[7] 張建平:《從新戰略高度看中日韓自貿區建設》,載《瞭望》2012年第24期,第6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