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催生了O2O這類商業模式,而這類新型的商業模式又催生了新型的用工模式,涌現了例如滴滴、美團、E代駕、閃送等一系列互聯網用工平臺,很多勞動者通過這類互聯網用工平臺實現了就業。但從外賣員猝死事件、代駕司機交通肇事案件等社會熱議的事件中可以看到,目前急需對這類人群的從業性質進行界定并給予有力的保障。
一、我國司法實踐中對互聯網平臺用工勞動關系的認定
“李相國閃送案”中,李相國下載“閃送”APP并注冊成為閃送員,自行購買配送車輛,在平臺上搶單后從事快遞配送服務。李相國無底薪,每單配送收益的80%歸其所有,計入APP賬戶內,剩余20%歸屬“閃送”平臺。“閃送”平臺對李相國無工作量、在線時長、服務區域方面的限制和要求,但對每單配送時間有具體規定,超時、貨物損毀情況下有罰款。快遞員不得同時為其他平臺提供服務。“閃送”平臺為快遞投保商業保險。對于該案,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法律關系的性質,應根據事實審查認定,當事人不可以協議約定的方式排除勞動法之適用。“閃送”平臺的經營模式為通過大量提供貨物運輸服務來獲取利潤,故閃送平臺的運營公司并不是一家信息服務公司,而是一家從事貨物運輸業務經營的公司。本案平臺公司在招聘閃送員時,對擔任閃送員的條件作出了要求,李某提供服務時需佩戴工牌,按照服務流程的具體要求提供服務,在任平臺閃送員期間李某并未從事其他工作,從事閃送員工作獲取的報酬是李某的主要勞動收入,故平臺公司與李某間具有從屬性,雙方間屬于勞動關系。”即認定了李相國與閃送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
“上海拉扎斯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與周廣力勞動合同糾紛”案件((2019)滬02民終3226號)中,一審和二審法院在周廣力與扎拉斯公司之間是否存在勞動關系時則出現了不同觀點。該案中,服務提供者周廣力進入拉扎斯公司運營的“蜂鳥團隊”平臺從事配送員工作,周廣力根據平臺發布的信息從事外賣配送工作。一審法院認為雙方當事人之間有建立勞動關系的意思表示,并形成了建立勞動關系的外觀;且雙方當事人之間形成管理與被管理的隸屬關系;加之周廣力的勞動成果由拉扎斯公司獲取,因此雙方存在勞動關系。上海市二中院卻推翻了一審法院的結論,上海市二中院認為:1. 周廣力與拉扎斯公司之間不存在緊密的人身從屬性:“周廣力自行采購勞動工具,自主安排工作,自行決定何時上下線,自行決定哪一天可以休息”;2. 雙方不存在緊密的經濟從屬性:“周廣力的報酬按每單7元獲得提成,沒有底薪,與勞務付出具有對價性,不含工齡補貼等相關福利待遇,與一般勞動者領取的工資在性質上并不相同”;3. 雙方不存在組織從屬性:“拉扎斯公司作為《蜂鳥配送代理合作協議》的運營商,對在通過平臺進行工作的從業人員進行一定的約束系行使相應的監管權,以保證平臺的運行及良好形象,不應視為拉扎斯公司對周廣力提供的勞動抑或勞務進行了全面的管理”。因此,周廣力、拉扎斯公司不存在緊密的人身和經濟從屬性,缺乏長期、持續、穩定的職業性特征,不存在勞動關系。
我們可以看到,周廣力與扎拉斯勞動合同糾紛中,拉扎斯公司運營的“蜂鳥團隊”APP平臺向騎手發送派單任務,通過平臺中自帶的評價體系進行考核,同時,拉扎斯公司還通過《配送代理服務規范》中的配送員的健康證規范、著裝規范、配送范圍規范等對配送員進行管理,與前述北京地區的案例類似,但上海市二中院卻認為缺乏緊密的從屬性,不屬于勞動關系。由此可見,司法實踐對于與平臺相關的勞動關系認定的模糊地帶還存在較大的分歧。
二、從屬性仍然是互聯網平臺用工認定勞動關系的關鍵
據原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確立的標準,用人單位招用勞動者未訂立標準的書面勞動合同,但同時具備下列情形的,勞動關系成立:(一)用人單位和勞動者符合法律、法規規定的主體資格;(二)用人單位依法制定的各項勞動規章制度適用于勞動者,勞動者受用人單位的勞動管理,從事用人單位安排的有報酬的勞動;(三)勞動者提供的勞動是用人單位業務的組成部分。根據以上規定,勞動關系一般具有四個特征,即主體資格合法性、人身從屬性、業務從屬性和經濟從屬性。而從屬性則是勞動關系的根本屬性。
從表面上看,互聯網平臺對服務提供者提供服務的時間、地點及具體服務過程的控制力似乎降低了,服務提供者對上述內容享有更強的靈活性,但并不能因此而否定服務提供者與互聯網平臺之間的勞動關系。互聯網平臺與服務提供者勞動關系的認定更應注重對從屬性的實質考察,包括平臺公司對服務過程的控制,平臺公司對是否提供服務等行為的獎懲措施,平臺定價機制及其對工作時間、工作數量的影響,平臺公司對服務提供者進入和退出的管理、平臺對工人的培訓、平臺對工人的懲戒等等。
目前,由于互聯網平臺用工形式復雜多樣,不同平臺采取不同的商業模式和用工形式,從平臺就業者的角度而言,既有與平臺有固定關系的勞動法上的勞動者,也有不固定為某個平臺提供勞動的騎手等。而即便在同一平臺內部也可能針對不同群體,采取復雜多樣、性質各異的用工形式。因此,不應專門針對互聯網平臺用工群體制定專門的規則,更不應籠統地將互聯網平臺從業員完全納入勞動者范圍,或完全將其排除在勞動者范圍之外。互聯網用工平臺與服務提供者之間可能是勞動關系、勞務關系或只是一種居間合同關系。但司法實踐中要嚴防網絡用工平臺以后兩種形式掩蓋雙方存在勞動關系之實,防止網絡用工平臺以“非雇傭關系”為由逃避承擔責任情況的發生。
作者簡介:楊品超,1992年2月16日出生,女,蒙古族,籍貫遼寧省沈陽市,現就職于北京德和衡(沈陽)律師事務所,沈陽師范大學法學院在讀研究生,現從事律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