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

周日下午四點半左右，街道社區的醫院大廳差不多已是人去樓空，寥寥無幾。只有幾個還在門診室值班的小護士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閑聊：“欸，等下下班了去哪兒逛呢？”“不知道，商業廣場吧。”眼看離五點鐘沒有多少時間了，兩個護士開始整理東西準備收拾收拾就下班，突然，一個腦袋探頭探腦地伸了進來。

“護士小姐，你好。”一位衣著簡樸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和她們打招呼，護士皺皺眉頭，“以前來過嗎？有沒有病歷本？”

“沒有。”老人膽怯地說。

“那就先交掛號費，十塊錢！先把病歷本填一下。”

“護士小姐，我想……”

“干脆我先帶他去李醫生那里看看，等出來再付費也不遲。”接著一位護士走出門診室，這才發現老人家的身邊還帶了個孩子，此刻正昏昏沉沉地癱倒在醫院長廊上。她說：“原來是給孩子看病啊？那一起走吧。”老人無比擔憂地把小孩抱起，跟著護士進了李醫生所在的外科室。

已經離下班時間過去了很久，李醫生才和老人、孩子一起走出來，李醫生邊和老人說話邊把這對爺孫倆送出醫院大門。

還在門診室里邊等待邊閑聊的護士見狀，急忙沖了出來大聲叫嚷：“李醫生，他還沒付錢！”

李醫生從容地把處方單遞過去：“一共多少？”

護士看了看：“350元。李醫生，他是你的朋友嗎？”

“嗯。”李醫生付完費，把小票單據和藥品順手塞進袋子，便走出去了。

護士好奇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轉過頭對另一位護士說“李醫生居然有這么不講究的朋友？全身上下看起來臟兮兮的。”

李醫生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一些保健品。走進家門，妻子立刻大聲嚷嚷起來：“你還知道回來！連個電話都打不通。”李醫生：“今天打牌又輸了？”“你還好意思說！”妻子仿佛被點了炮仗般來了氣“你看看你！有幾個錢讓我輸？跟你同期當醫生的老趙，現在都是副院長了！你還只是個外科部的醫師，職稱、崗位樣樣都比人家低一級！一個月才這么點兒工資，我們娘倆沒去喝西北風都不錯了……欸，你要去哪兒？”

李醫生面無表情地說：“去看個朋友。”

李醫生走進藥店，買了一管注射器和消毒水。隨后走入一條光線昏暗的小巷，七拐八拐來到一間門口堆滿大大小小各種泡沫或紙制品等垃圾的房屋前。

“醫生伯伯，胃鏡是什么？”一個小孩子睜著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問道。

“胃鏡就是醫生用手來拿著鏡子，把胃鏡放在口腔到舌根，然后直接把胃鏡插入到食道里，讓鏡子在肚子里探來探去。”

“胃鏡貴不貴？實在不行我帶這娃兒去照照？”老人邊看他給孩子打針邊不放心地詢問。

“老人家莫慌，現在還沒這個必要，孩子的情況沒有那么嚴重。”

李醫生給孩子打了針，又把藥品從袋子里取出來，交代老人怎么喂藥，趁老人不注意，不動聲色地把隨身攜帶的保健品輕輕放在屋里一角。坐了一會兒才察覺屋里因堆放過多垃圾而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異味。李醫生抬頭一看，房梁上擺放著一張年輕人的遺像，他站起來仔細瞧了瞧，便拿起桌上留下的幾根香點燃，朝著年輕男子的遺像拜了拜。老人抱著已經熟睡的孩子喃喃自語：“我命不好，生了個短命鬼喲，拉貨的時候出了車禍，留下個娃娃給我帶，兒媳婦也回娘家去了。可憐這個孩子，從小就沒有爹媽照顧，現在身體也不太好，三天兩頭總是生病跑醫院，幸虧遇到醫生您，給他免費看病又打針，我該怎么報答你？”

李醫生走到小孩身邊摸了摸頭：“以后都會好起來的，等孩子好了，讓他好好讀書，上大學，將來長大了好好孝順你。”

等李醫生走出巷子口了，老人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沖了出來，“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醫生沒聽見，倒是在附近街道辦事處上班的小張聞聲而出，“發生了什么事？老人家你喊什么啊？”

老人顫抖地對小張說：“剛才那個人，來家里給我孫子打針，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走了。”

“去你家幫你孫子打針？我剛才看見他了，在社區醫院上班的，我認識他！那個人收了你多少錢？豈有此理！這些醫生竟然接私活接到這里來了！”小張年輕氣盛，還沒聽老人說完立刻跳上自行車一溜煙地騎走了。

李醫生回到家，先去浴室洗了個澡，再把頭上沾到的灰塵沖了沖，邊泡茶邊看了本書。快到傍晚時，妻子才一臉疲憊地回到家，一進門便慣例叫嚷著剛才在牌桌上的手氣欠佳云云。說得正在興頭上呢，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被打斷話頭的妻子滿臉不悅地去開門，轉頭又面露不安地領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辦事員走進家門，客客氣氣地給他們端茶倒水。

“李醫生你好，我們是永寧區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今天下午，有人報告說您到我們街上的一戶人家去看病，這個手續好像有點問題，不符合規定啊，我們主任說不知道是不是個誤會，想請您到我們單位去一趟，了解一下情況。”

妻子聞聲，立刻大哭起來：“我早就叫你不要老是一個人偷偷摸摸跑去病人家看那些病人，現在好了，惹麻煩了吧！我命真苦喲，沒指望你能升職加工資，現在還被人上門調查……”

李醫生換了身外出的衣服，平靜地對抽泣的妻子說：“哭什么？你好好吃飯，我馬上就回來了。”

星期一一大早，門診室仿佛炸開了鍋，護士們嘰嘰喳喳地舉著手機在討論本地頭條公眾號的報道“醫者仁心 低調行善——記本地社區醫院李醫生無償為居民上門看病學雷鋒事跡”。再拉動文章瀏覽頁的進度條往下看，一張老人握著李醫生的手熱淚盈眶的照片映入眼簾，另一張則是李醫生的妻子破涕為笑，和丈夫、街道辦事處工作人員的熱情合影。

作者簡介：

謝一（1988.05～），女，廣西羅城人。任職羅城仫佬族自治縣文化館。1E1AA5C9-DBCA-4CB3-B312-2ACBBCC21D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