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漢語法律術語俄譯的系統(tǒng)性研究

摘要：法律作為人類社會特有歷史發(fā)展階段的產(chǎn)物，理所當然成為人類世界這一系統(tǒng)的組成部分。本文從系統(tǒng)論的角度簡析法律和法律術語的系統(tǒng)性特征，即結構性、關聯(lián)性和復雜性。簡單說明系統(tǒng)論理論的內容以及“系統(tǒng)”與“體系”在漢語運用之差別的基礎上，對“法律體系”概念及法律術語體系的特征進行界定和說明。論文借助系統(tǒng)論理論并結合具體實例對諸如“法”或“法律”、“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制度”與“法律制度”等核心術語的俄譯問題進行譯例分析，證明從系統(tǒng)論角度研究漢語法律術語的外譯問題，應將漢語法律術語置于具體的體系層級結構中并根據(jù)其所處的層級體系和法律適用范圍完成兩種語言的轉換。

關鍵詞：法律術語?漢俄翻譯?系統(tǒng)論

由中國外文出版社以漢、英、法、俄、阿、西、葡、德、日等多語種向全球出版發(fā)行的《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有助于增進世界人民對當下中國的了解，深刻地認識中國發(fā)展給世界人民帶來的機遇，了解“中國夢”所具有的時代意義和世界意義。不僅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新一代領導人治國理政、全面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等重要論述，明示法治是中國治國理政的重要手段和基本方略，同時也把中國領導人的法治思想和中國的法律制度的外譯任務提到日程上來。法律翻譯一直是中國翻譯界比較重視的研究領域之一。

一、關于“系統(tǒng)”和“系統(tǒng)論”

人類世界通常被看作是由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組成的系統(tǒng)，系統(tǒng)內又可以劃分為具有結構性、關聯(lián)性和復雜性的子系統(tǒng)，子系統(tǒng)內部還可以繼續(xù)進行系統(tǒng)性劃分。從這一觀點出發(fā)，法律作為人類社會特有的歷史發(fā)展階段的產(chǎn)物，理所當然成為精神世界這一子系統(tǒng)的組成部分。

系統(tǒng)一詞，來源于古希臘語，是由部分構成整體的意思。目前，有關系統(tǒng)的定義存在幾十種，其研究角度和表述內容也都各有不同，如在“科普中國?科學百科”中“系統(tǒng)”被釋義為“若干部分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形成的具有某些功能的整體”;在《辭海》中的釋義是“自成體系的組織;相同或相類的事物按一定的秩序和內部聯(lián)系組合而成具有某種特性或功能的整體”。我國著名學者錢學森先生將“系統(tǒng)”定義為“系統(tǒng)是由相互作用相互依賴的若干組成部分結合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機整體，而且這個有機整體又是它從屬的更大系統(tǒng)的組成部分”（錢學森，2001：32）;一般系統(tǒng)論通常把“系統(tǒng)”定義為“由若干要素以一定結構形式聯(lián)結構成的具有某種功能的有機整體”等。

需要指出的是，在漢語中與“系統(tǒng)”一詞構成同義關系的是“體系”。作為術語的“系統(tǒng)”和“體系”，其區(qū)別只是表現(xiàn)在它們的使用領域上，“系統(tǒng)”一詞通常用于自然學科中，如進化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水利系統(tǒng)等，“體系”這一術語通常用于人文學科中，如哲學體系、法律體系、思想體系、概念體系等。“體系”在《辭海》中的釋義是“若干有關事物互相聯(lián)系、互相制約而構成的一個整體。如：理論體系;語法體系;工業(yè)體系”，在“科普中國?科學百科”中“體系”被釋義為“泛指一定范圍內或同類的事物按照一定的秩序和內部聯(lián)系組合而成的整體，是不同系統(tǒng)組成的系統(tǒng)”，從該定義中可以得出結論，“系統(tǒng)”和“體系”的概念內涵在本質上是相同的，“體系”定義本身就包含了“系統(tǒng)”一詞：是不同系統(tǒng)組成的系統(tǒng)（整體）。這些定義都包括了部分（要素）、聯(lián)系（作用）、功能、整體與結構五個元素，都表明在某種特定功能和結構形式（秩序）條件下的部分與部分、部分與整體以及整體與整體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聯(lián)系。系統(tǒng)論的核心思想是系統(tǒng)的整體觀念，應突出系統(tǒng)或體系的整體性，任何系統(tǒng)或體系都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它不是各個部分的機械組合或簡單相加，系統(tǒng)或體系中各要素不是孤立地存在著，每個要素在系統(tǒng)或體系中都處于一定的位置上，起著特定的作用。要素之間相互關聯(lián)，構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要素是整體中的要素，如果將要素從系統(tǒng)或體系整體中割離出來，它將失去要素的作用。

系統(tǒng)或體系都具有一定的功能或者說具有一定的目的性，系統(tǒng)或體系的功能是指系統(tǒng)或體系與外部環(huán)境相互聯(lián)系和相互作用中表現(xiàn)出來的性質、能力和功能。例如法律體系的功能就是依據(jù)現(xiàn)有的法律法規(guī)按照法律程序調整主體的社會規(guī)范，規(guī)定主體的權利和義務，維護主體的合法權益。

自20世紀20年代，系統(tǒng)論的創(chuàng)始人美籍奧地利理論生物學家貝塔朗菲（L.Von. Bertalanffy）提出把有機體當作一個整體或系統(tǒng)來研究，至今系統(tǒng)論一直被看作是研究系統(tǒng)的一般模式、結構和規(guī)律的學問。系統(tǒng)論在研究各種科學系統(tǒng)及系統(tǒng)內部各子系統(tǒng)之共同特征的同時，又突顯其個性化屬性，“它有別于具體的數(shù)學方法、物理方法或化學方法等等具體科學門類的技術方法，從而具有普遍意義上的哲學屬性，像宗教觀、物質觀、信息觀一樣，具有世界觀和方法論意義”。

系統(tǒng)論的出現(xiàn)使人類的思維方式發(fā)生了深刻地變化，研究不再局限于局部或要素，而是突顯事物的整體性特征，揭示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和相互作用，反映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趨勢和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復雜性。

本文法律體系和法律術語體系的翻譯研究正是基于系統(tǒng)論的觀點和方法。正如俄羅斯學者戈羅杰茨基（Б.Ю. Городецкий）和拉斯金 （В. В. Раскин）在學術研討會“術語學在現(xiàn)代科學系統(tǒng)中的地位”上的報告對這一思想的表達是非常清楚的：“單獨的術語是不存在的。術語只能存在于術語體系中，即同其他術語并存且與其他術語構成某種關聯(lián)”（Лейчик，1969：5）。

二、“法律體系”概念及法律術語體系

法律體系（система права），按《辭海》的解釋，是“全部現(xiàn)行法律規(guī)范分類組合為法律部門而形成的一國法律有機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體。反映一國法律規(guī)范之間的統(tǒng)一、區(qū)別、聯(lián)系與協(xié)調。”中國法學界對法律體系的定義、界定總體上比較一致，即法律體系是指一國的全部現(xiàn)行法律規(guī)范按一定的標準和原則，劃分為不同法律部門而形成的內部和諧一致、有機聯(lián)系的整體。可見，法律體系是一國國內法構成的體系，該國全部現(xiàn)行法律規(guī)范是構成法律體系的基礎。有學者強調說法律體系既不包括完整意義的國際法即國際公法，也不包括已廢止的法律。需要指出的是，“法律體系”并非可以簡稱為“法系”。首先，作為專門科學領域的專業(yè)概念詞匯，術語的縮寫形式或簡稱不是隨便使用的，另外，“法律體系”與“法系”（правовая семья）有很大區(qū)別，作為法學術語的“法系”，如大陸法系、英美法系等，是由若干個國家或地區(qū)具有共性的法律體系所組成;另外，構成“法系”的法律，是跨歷史時代的，不僅包括現(xiàn)行法律，還包括歷史上的法律以及法律觀念、法律文化等等，不能將“法律體系”與“法系”等同起來。

實際應用中的“系統(tǒng)”一詞總是以具體特定之表達形式出現(xiàn)，如區(qū)塊鏈系統(tǒng)、水利系統(tǒng)、網(wǎng)絡系統(tǒng)等，其前面的限定詞“區(qū)塊鏈”“水利”“網(wǎng)絡”指明研究的對象物，而“系統(tǒng)”一詞則表征該對象物的整體性。對法律體系的研究，既離不開對其對象物“法律”的描述，也離不開對其整體性和系統(tǒng)性的描述。作為法律體系的研究對象物——法律“是由享有立法權的立法機關行使國家立法權，依照法定程序制定、修改并頒布，并由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基本法律和普通法律總稱。法律是法典和律法的統(tǒng)稱，分別規(guī)定公民在社會生活中可進行的事務和不可進行的事務”。

法律體系的系統(tǒng)性特征表現(xiàn)為，構成法律體系的基本單位（或子體系подсистема）是法律部門（或稱‘法域’‘部門法’）。現(xiàn)行法律規(guī)范由于調整的社會關系及其調整方法不同，分為不同的、相對獨立的法律部門（отрасль права）。各國法律體系對法律部門的劃分大相徑庭，如當前中國的法律體系中包括七個法律部門，具體為憲法及相關法（Конституция и Конституционное право）、民商法（Гражданское и коммерческое право）、行政法（Административное право）、經(jīng)濟法（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право）、社會法（Социальное право）、刑法（Уголовное право）、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Судебное и внесудебное процессуальное право）。由于分屬于各法律部門的法律規(guī)范，因其制定主體不同，又有不同的位階，可具體劃分為：憲法、法律、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法律是從屬于憲法的強制性規(guī)范，是憲法的具體化。憲法是國家法的基礎與核心，法律則是國家法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包括不同位階的法律規(guī)范及其法律部門，共同構成層次分明、結構嚴謹?shù)姆审w系。法律體系另一個重要的系統(tǒng)性特征，既法律體系是一個和諧統(tǒng)一的整體。在歷史上，法律一旦產(chǎn)生，便逐漸形成自己的體系。為發(fā)揮法的調整社會關系、社會利益的功能，法律體系首先必須保證自身和諧統(tǒng)一;不同法律部門、不同位階的各種法律規(guī)范互相聯(lián)系、互相協(xié)調，形成內在統(tǒng)一、有機聯(lián)系的整體，體現(xiàn)了系統(tǒng)的結構性特征。

如所有其他科學體系一樣，法律體系同樣是動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的。法律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規(guī)范，與一定的社會關系相適應;馬克思認為，“社會不是以法律為基礎的，相反，法律倒是以社會為基礎的”（李林，2018）。社會的發(fā)展、社會關系的變化，必然帶來法律規(guī)范、法律部門乃至法律體系的變動、調整。因此，法律體系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相對穩(wěn)定、動態(tài)、開放和不斷發(fā)展的。

法律體系的基本元素是法學科領域用來表示法律概念的法律術語，法律術語體系是濃縮的法律體系，是法律概念稱謂的集合，因此法律術語體系也可以被稱之為“法律概念體系”。

法律術語體系具有層級劃分的特點。法或法律（право）是法律術語體系中最核心的術語，是一級法律核心術語。除一級法律核心術語外，法律術語體系內術語層級劃分是隨著認識視角的變化而變化的。如果從法域的角度，中國法律術語體系中的七個法域（Отрасль права）不僅代表著七個二級核心術語，而且還代表著七個次法律術語體系或子體系（подотрасль права或суботрасль права）。體系內術語層級劃分類似于詞匯語義體系中的類義描寫（идеографическое описание）。類義描寫通常被用來根據(jù)主題原則研究詞匯的系統(tǒng)化結構問題，認為詞匯語義體系是研究語義場的層級結構。類義結構基于兩個基本的范式語義關系——不兼容性和下位關系（Кобозева，2007：352）。“不兼容性”（Несовместимость）反映的是事物之間的相互排斥性，是以外延的非重合單位為基礎;不兼容性體現(xiàn)的是詞匯的基本關系，反映的是從部分同義關系（一個義素）到完全對立關系（聯(lián)想多義性），是一種排他性特征，與法律術語的單義性特征相對應。“下位關系”（Гипонимия）是詞匯單位的包含關系，是以邏輯語義的從屬關系為基礎，即種概念包含于類概念或屬概念之中，所有詞匯都包含在上下位關系中，從另一側面反映了術語體系的結構性和系統(tǒng)性。如果下位關系反映的是垂直關系，那么不兼容性反映的則是水平關系，如顏色名稱、反義詞等。所有二級核心術語都是一級該心術語最直接的下位術語。這兩種范式語義關系，即不兼容性和下位關系，也正是法律術語體系內部層級體系劃分及法律術語翻譯的理論基礎之一。

法律術語體系的層級性特征還表現(xiàn)在其劃分依據(jù)的多樣性，例如，根據(jù)法創(chuàng)立和表現(xiàn)的形式可以分為成文法和不成文法;成文法 （статутное право或писаное право， статут）是國家機關依照法定程序所制定的規(guī)范性文件，如憲法 （конституция）、法律 （законы）、行政法規(guī)（административные правовые нормы）、地方性法規(guī) （местные подзаконные акты）等;不成文法 （неписаное право）是指未經(jīng)國家制定，但經(jīng)國家認可和賦予法律效力的行為規(guī)則，如習慣法 （обычное право或правовой обычай）、判例法 （прецедентное право）、法理 （правовая доктрина）等。根據(jù)法的制定主體和適用范圍可以分為國內法和國際法。國內法（национальное право）由本國制定或認可，是規(guī)定以一國內部各種社會關系為主的法律，并在本國主權所及領域范圍內有效，如民法（гражданское право）、刑法（уголовное право）等;國際法（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е право） 是調整國家間相互關系的準則的總稱，其適用主體是國家，如各種國際條約（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й договор）、協(xié)定（соглашение）等。根據(jù)法規(guī)定的具體內容的不同可分為實體法（материальное право）和程序法（процессуальное право），實體法是規(guī)定主要權利和義務的法，程序法是指為保障權利和義務的實現(xiàn)而規(guī)定的程序的法。

三、漢語法律術語俄譯譯例

（一）“法”或“法律”

漢語“法”或“法律”一詞的翻譯并不簡單，因為其本身就具有幾種不同程度的概括性，法學家們也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研究。一般來說，“法律是由國家制定或認可并依靠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反映由特定社會物質生活條件所決定的統(tǒng)治階級意志，以權利和義務為內容，以確認、保護和發(fā)展對統(tǒng)治階級有利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為目的的行為規(guī)范體系”;“法律是統(tǒng)治階級意志的體現(xiàn)，是國家的統(tǒng)治工具”;“法律是由享有立法權的立法機關行使國家立法權，依照法定程序制定、修改并頒布，并由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基本法律和普通法律總稱。法律是法典和律法的統(tǒng)稱，分別規(guī)定公民在社會生活中可進行的事務和不可進行的事務”。換言之，“法律”這一概念定義內容包含了諸如行為規(guī)范、立法、立法權、立法機關、基本法律、普通法律等主要內部要素，根據(jù)其在不同文本中所代表的術語層級體系，可依次翻譯為право， законодательство， закон， кодекс等。當漢語的“法”或“法律”指一個國家的或某一法域的具有概括性的法或法律時，一般翻譯成право，如中國法（право Китая）、行政法（административное право）等，當指稱一個國家或某一法域所制定的具體的規(guī)范性法律文件時，則翻譯成закон或кодекс，其中кодекс通常對應與漢語的“法典”，如 ?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 （Закон КНР о браке）、?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 （Закон КНР о гражданстве）、?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 （Административно-процессуальный кодекс КНР）等，當泛指一個國家或某一法域所制定的規(guī)范性法律文件時，一般翻譯成законы或законодательство，如刑事法律（уголовный закон或уголовное законодательство）。漢語中“法律”一詞還經(jīng)常與“法規(guī)”連用，此時的法律是指狹義上的法律，法規(guī)則主要指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等，“法律法規(guī)”的俄文翻譯是законы и подзаконные акты。漢語的“法規(guī)”單獨使用時，還可以翻譯成правовые нормы或нормы права。總之，漢語術語“法”或“法律”在譯成俄語時，要根據(jù)具體語境及所代表的層級體系進行翻譯。

（二）“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

漢語的“制度”和“體系”在翻譯成俄語時，都可以翻譯成система，因此很多學者把漢語的“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都翻譯成俄語的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漢語的“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是一回事嗎？國內關于“法律制度”的闡釋有：“法律制度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所有法律原則和規(guī)則的總稱。法律制度從宏觀角度來說，與法系的概念比較接近。”;“法律制度是指運用法律規(guī)范來調整各種社會關系時所形成的各種制度。”;“它調整了多少社會關系就包含有多少種具體的法律制度，如行政法律制度、經(jīng)濟法律制度、婚姻家庭法律制度、訴訟法律制度、教育文化法律制度及狹義的法律制度等。法律制度及其相應的法律規(guī)范的總和構成法律部門。一國的立法制度與司法制度的總稱，即通常所稱的‘法制’。法律制度從宏觀角度來說，與法系的概念比較接近，我們不能把制度等同于法律條文”等等。關于“法律制度”，李林先生在《中國法律制度》（2014）第一章中專門進行了界定，并介紹了國內外五種不同的理解和詮釋，并最終做出這樣的說明：本書無意給“法律制度”這個詞下個精確的定義，只打算在“中國法律制度”這個名詞下，圍繞中國的立法制度和中國特色法律體系這兩條主線，深入淺出地把中國的立法體制、法律體系、憲法及憲法相關法、行政法、民商法、經(jīng)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一國兩制”與特別行政區(qū)法律、國際法與中國法律體系等內容介紹給國內外讀者，以期幫助廣大讀者從一個角度全面理解當代中國的法律制度（李林，2014：13-16）。有關“法律體系”的定義和闡釋我們在前面已經(jīng)做過說明。本文作者認為，無論從術語學的角度出發(fā)，亦或是從法律術語的性質特征視角看，都不能把“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完全等同起來，盡管二者的概念內容之中存在相當大的重復之處，因為將二者等同之說法違背了法律術語的科學性和單義性等特點，即違背了“術語的語義范圍準確”，“一個術語標記一個概念”等特征。在翻譯成俄語時，為避免將二者都翻譯成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從而造成不必要的理解錯誤，建議采取區(qū)別性翻譯，即把“法律制度”翻譯成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而把“法律體系”翻譯成система права。這種翻譯的理據(jù)在于，從漢語的角度，漢語百科中一般將“制度”定義為：（1）要求成員共同遵守的規(guī)章或準則，（2） 一定歷史條件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體系。從中可以得出結論，漢語的“制度”不僅包含了“規(guī)章準則”之合，還包括相關“體系”，因此，筆者認為漢語的“法律制度”涵蓋了“法律體系”的內涵，如果贊同部分學者所說的諸如“法律制度從宏觀角度來說，與法系的概念比較接近”等說法，那么“法律制度”不僅包含了具有客觀性特征的“法律體系”（現(xiàn)行法律），而且還包括“歷史上的法律以及法律觀念、法律文化”等等，“法律制度”是更加寬泛的概念。

從俄語文本的角度，俄語中存在著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法律制度）和система права（法律體系）這兩種術語表達，俄羅斯學者認為，二者是有區(qū)別的，不能將二者等同起來。如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 — совокупная связь системы права （в том числе системы законодательства）， правовой культуры и правореализации. Система права — совокупность норм， институтов и отраслей права в их взаимосвязи. Правовую систему не следует путать с системой права， которая является лишь частью правовой системы. Понятие правовой системы часто используется для того， чтобы охарактеризовать историко-правовые и этнокультурные отличия права разных государств и народов （法律制度是法律體系，包括立法體系以及法律文化和法律執(zhí)行的綜合聯(lián)系。法律體系是相互聯(lián)系的規(guī)范、制度及其法律部門之和。法律制度不應與法律體系相混淆，法律體系只是法律制度的一部分。法律制度的概念經(jīng)常被用來概況不同國家和人民的法律歷史和民族文化差異）。

類似的漢語法律術語“立法體系”與“立法制度”的外譯處理方法也是如此：立法體系— система законодательства，立法制度— законодательная система。

據(jù)此，得出結論：法律制度的概念內涵語義包括了法律體系的概念內容，換言之，法律體系是法律制度的組成成分，在翻譯成俄語時，應區(qū)別對待，使用不同的譯文。

（三）“制度”與“法律制度”

上文將“法律制度”翻譯成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該譯文并不是絕對的。漢語中含有“法律制度”這一術語的表達很多，如“中國法律制度”、“行政法律制度”、“經(jīng)濟法律制度”、“婚姻家庭法律制度”、“訴訟法律制度”等等。相同的概念表達在俄語中是有區(qū)別的，要視其在所處的體系或層級結構的不同，采取不同的譯文，要區(qū)別翻譯。當表達某一國家或地區(qū)的法律制度時，可以用上面提到的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來翻譯，如“中國法律制度”（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 Китая），“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法律制度”（Правовая система САР Сянган）等;但當表示某一法律部門或法域的具體法律制度時，則使用правовой институт或институт какого права，如“刑事法律制度”（институты уголовного права）、“勞動合同法律制度”（институты трудового договора）等，當表示更具體的、下一級的“法律制度”時，還可以使用режим，如“夫妻財產(chǎn)制度”（режим имущества супругов）、“領海法律制度”（Правовой режим территориальных вод）等。

可見，漢語“制度”這一術語的外譯受系統(tǒng)性限制，根據(jù)其所處體系和適用范圍的不同，可以翻譯成система， институт、режим或“零翻譯”。“零翻譯”是指在漢語翻譯成俄語時，“制度”一詞不需要翻譯出來，如《勞動法》中的“工時制度”在翻譯成俄語時只需翻譯成рабочее время и время отдыха，因為該俄文術語的概念內容中已經(jīng)包含了“制度”（институт）義位;再如《律師法》中的“律師制度”（Адвокатура）、《公證法》中的“公證制度”（Нотариат）等。盡管俄語法律術語Адвокатура與Нотариат的表達層面沒有體現(xiàn)漢語的“制度”字樣，但其內容層面已經(jīng)包含了“制度”，如Адвокатура — это один из важнейших правовых институтов любого цивилизованного развит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призванный стоять на защите основополагающих прав и свобод человека и гражданина， организаций и учреждений， общественных объединений（法律制度是任何文明發(fā)達國家最重要的法律制度之一，旨在維護公民、組織機構和社會團體的基本權利和自由）。

四、結束語

系統(tǒng)論不僅為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提供了理論和方法，而且也為解決現(xiàn)代社會中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法律等等方面的各種復雜問題提供了方法論基礎。從系統(tǒng)論的角度研究漢語法律術語的外譯問題，即將漢語法律術語置于具體的體系層級結構中，根據(jù)其所處的層級體系和法律適用范圍，完成兩種語言的轉換。應注意的是，同一個法律術語，在同一法律體系背景下的不同法律部門中定義可能不同;如果將一個部門法的術語應用到另一個部門，可能導致概念混淆，破壞了法律術語的確定性和精確性，也不利于解決多義法律術語、同義法律術語等翻譯問題。當然，系統(tǒng)性理論的運用只是漢語法律術語成功外譯的前提條件之一，在處理具體法律術語翻譯問題時，還應結合功能翻譯理論、翻譯目的論、等值翻譯理論、術語學理論等翻譯理論思想。“任何一種理論體系或流派都屬于翻譯學研究的一部分，但根植于中國歷史傳統(tǒng)與特定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中國翻譯研究無疑會帶有中國歷史傳統(tǒng)的積淀和中國特定的社會文化絡印”（楊平，2003：3），中國的法律制度與法律體系作為中國文化的重要內容之一，在外譯過程中必須視具體情況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避免因不適當?shù)恼Z言轉換而造成理解上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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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林春澤，男，江蘇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黑龍江大學俄語學院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俄語語言學、術語學及翻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