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民豐 李佳琪
2020 年是平遙國際攝影大展成立20 周年,這個匯聚了國內外眾多優秀攝影師和攝影機構的盛會成為了藝術從業者、愛好者不可繞開的一個平臺。其多元化、專業化、國際化也使其成為當代攝影藝術發展和各類學術活動的重要交流場所,成為當代攝影藝術新思潮的展示地之一。隨著我校影像藝術專業教學的逐步深化,藝術教育的不斷更新和發展, 每年的平遙攝影大展成為學生們的必修課。在展覽期間的大量觀看、思考,成為日常碎片化閱讀無法代替的一部分。攝影是觀看的藝術,一方面是創作者對世界的觀看和展示,另一方面是觀看者對攝影作品的觀看和解讀。因此,從攝影的角度觀看世界和對攝影作品的觀看與接受,成為攝影藝術學習中不能被忽略的部分。而平遙攝影展正為這一必要的學習過程提供了平臺。

此次平遙攝影展中的作品,彭鹿《七小時》,以行為為基礎的攝影記錄,意在講述緊張和焦慮的情緒會影響人的正常生活工作,如何緩解焦慮和壓力是其涉及到的問題。
“觀看先于語言。”從拉斯科洞穴壁畫開始,人們對觀看、留下影像就有了不可逆轉的興趣和需求。從洞窟里墻壁上的繪畫開始,到希臘羅馬藝術,到文藝復興,再到多種繪畫流派的更迭,直到“攝影術發明之后,有史以來第一次,人類的手不再參與圖像復制的主要藝術性任務。”這時候攝影像繪畫一樣,承擔起了人們記錄生活的重任,而這些記錄都源于人的觀看行為。攝影術的出現在給繪畫帶來巨大變化的同時,也帶來了人觀看方式的變化。從攝影的“繪畫式觀看”發展到繪畫的“攝影式觀看”,當代攝影集于大成,尤其是隨著近年來數字攝影技術的發展,使得其擺脫了原本的記錄功能和技術局限性,突破原有攝影藝術的范疇,而成為藝術家情感表達的重要媒介,我們觀看世界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與此同時,如何觀看和接受當代攝影作品也成為值得討論的重點問題之一。

北京印刷學院學生毛金強《重構》榮獲第20 屆平遙國際攝影大展“院校優秀作品獎”。其作品通過對原始影像本體的破壞和拆解,將主體形態拆分為多個相對獨立的部分,夸張放大某一局部,再重新組合,多角度展示攝影對象。
攝影式觀看最早由蘇珊·桑塔格提出,她認為攝影式觀看超越了我們日常的觀看方式,運用攝影的眼光觀看世界,能夠擴展我們的視閾,而通過攝影擴展了的視閾,即為攝影式觀看。這種觀看方式首先是注意到了生活中容易被忽視之物,或是尋找到一個新的觀看事物的角度(即:使日常事物陌生化)。其次,她認為攝影屬于拍攝者主觀經驗的產物,在對客觀拍攝對象的選擇和觀看中就使原有的信息發生了改變,照片上呈現出的事物與真實事物的本真面貌發生了偏差,人們永遠不能從照片中得到真正的自然之物。這些日常物此時就以一種被重新創造的、帶有主體意識的形態突破了我們的日常的認知和觀看方式。拍攝者對于被拍對象的選擇建立在其審美體系和社會環境的影響下, 對事物的觀察和思考,也建立在個人的知識體系、認知經驗中。因此對于拍攝者而言,影像中不可避免的帶有了藝術家的主觀選擇和個人情感傾向。尤其是觀念攝影發展以來,拍攝作品更是以關注拍攝者的內心、觀念為主要內容。在如今豐富多元的藝術發展背景下,“能夠把握住一種新的趣味,能夠傳達一種新的視覺經驗,能夠從藝術家個體立場表現他們對于今天的生活態度和藝術思維,才是肯定他們藝術價值的地方。而且這些藝術的表現不單純以媒介來決定,而是以他們的觀察世界的獨特性來決定。”

平遙展覽中霍克尼式拼貼作品,即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觀看視角。
攝影作品的第二次生命,即是從觀者對作品的觀看開始的。對攝影作品的觀看過程,即是對作品內涵認識的過程。對于影像作品的觀看,首先離不開的是被拍攝的對象。攝影作為視覺藝術的一種,能夠相對“直接的”呈現出所拍攝的對象,無論隱藏在主體下的內涵是什么,都無法擺脫畫面內容客觀存在的事實。我們首先善于利用過去的社會經驗來認識影像,分析其社會生活。因此我們從《火從天降》中看到了越南戰爭帶給人們的傷害,也從亞當斯《內華達山脈:約翰·繆爾之蹤跡》中看到了推進美國生態環境保護法案誕生的社會意義,從解海龍《大眼睛》看到了我國希望工程的推進。這一類的影像觀眾主要承擔輸入這一過程,接收圖像帶來的信息,認識過去的“真實”存在的社會面貌。而后,對于以觀念為導向的作品來說,“真實客觀記錄”不再作為攝影的標準和意義,觀者需要獨立觀看并進行思考,試圖形成以自身為中心的影像意義。個體意識的不斷增強,觀看也由創作者決定受眾觀看轉變為觀眾體驗為第一位。羅蘭巴特在《明室》中提到:“某一張照片永遠也不能和所拍攝的對象相區別(和照片所再現之物相區別),或者說,至少不能一下子就和所拍攝的對象區別開來,或者說這種區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其他任何一種圖像作品都能與其再現之物相區別):領會攝影的意義不是不可能的(專業人士就能領會),但這要求有個再認識或再思考的過程”在這一思考過程中,每個人的社會經驗、個人審美和思維方式形成了不同的視閾,對作品的接受程度和理解方式各不相同。觀者在觀看影像時,會伴隨個人的視閾期望和受限,融入自身的生活經驗和情感去感受作品。“一個被相機所拍攝下的瞬間,只有在讀者賦予照片走出其記錄瞬間的時光片刻,才能產生意義。當我們認為一張照片具有意義時,我們通常是賦予了它一段過去與未來”這時作品就產生了除創作者之外的讀者敘事,作品文本和讀者之間也就形成了無數種再創造的可能。

導演式攝影作品,人們在理解作品內涵時,常常將自身的經驗來帶入和分析。
這樣一來,影像的表達更加自由了,圖像本身的內容被觀者重視起來,也引導著觀看者從自身的內心出發,認識和理解作品。具象畫面之外的自由給影像以強大的生命力,也唯有想象使觀看者拋棄影像的表象而尋求本質,更接近自己的心理。就像桑塔格所說,攝影在一定程度上物化了人們察看和記憶的方式,很多事件、場景在我們的記憶中都是以靜止的、作為切片的照片形式存在的,我們通過攝影式觀看尋找到作品的價值和觀看的意義。
平遙國際攝影大展作為攝影交流和發展不可缺少的平臺,與國內外當代攝影藝術的發展方向同步。其創新性、開放性、多樣性吸引著眾多攝影師參與和觀展。我們能夠集中地看到被篩選后的上千組攝影作品,對于視覺的訓練和攝影式觀看提供了絕佳的教材,對攝影意義的思考和理解,在這一過程中也更加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