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案中,顧松松在犯罪事實未被辦案機關掌握的情況下,主動聯系所在單位法定代表人,與之見面,并交代了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實,應當視為自動投案、如實供述,依法應當認定為自首。
這是一起國企財務人員挪用公款用于網絡賭博的案例。本案中,國家出資企業中的財務經理是否屬于監察對象,能否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私自提取公款用于賭博且不能歸還的行為是挪用公款還是貪污?向所在單位領導交代了挪用公款的事實,后被監委立案調查,能否認定自首?庭審中辯稱有產后抑郁,能否作為本案量刑的從輕、減輕情節?對此,相關單位工作人員進行了分析。
國企人員是國家工作人員嗎
顧松松,1988年出生,2016年3月經上海新某公司(系國家出資企業)黨政聯席會議任命為公司財務部經理,直至案發。其間,顧松松全面負責公司財務賬目、資金調配以及財務部門的日常管理工作。
2019年4至12月,顧松松利用職務便利,以公司領導需要現金的虛假理由,指示出納或自行開具現金支票57張,再憑上述現金支票先后從公司銀行賬戶中提取現金共計人民幣469萬余元歸個人使用,主要用于網絡賭博。2020年1月,顧松松在家屬的幫助下歸還單位6萬元。
2020年1月4日,顧松松在犯罪事實未被辦案機關掌握的情況下,主動向所在單位投案。3月23日,上海市靜安區監委對顧松松有關問題立案調查。調查期間,顧松松如實供述了挪用公款事實,并簽了認罪認罰具結書。
那么,顧松松是否系監察對象?國家出資企業的工作人員是否當然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
上海市靜安區紀委監委第六審查調查室主任楊燁表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第十五條規定,國有企業管理人員屬于監察對象。監察對象與國家工作人員是不同領域的概念,前者用于紀檢監察工作,可以確定人員管轄范圍,后者在刑法意義上根據身份可適用于不同罪名。
本案中,顧松松如果是國家工作人員,則適用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條挪用公款罪。如果不是,則適用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條挪用資金罪。
本案中,新某公司設公司黨政聯席會,討論決定公司經營管理決策以及部門負責人任命等公司重大事項,屬于在國家出資企業中對國有資產負有監督、管理職責的組織。顧松松由新某公司黨政聯席會批準,任命為公司財務部經理,代表其在參股公司從事監督、經營、管理國有資產工作。因此,顧松松是國家工作人員。
除此之外,在國家出資企業中,還有一種國家工作人員認定,即“兩高”《意見》第六條規定,“經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提名、推薦、任命、批準等,在國有控股、參股公司及其分支機構中從事公務的人員,應當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由此可以看出,在國家出資企業中,不是所有人員都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只有符合特定任命程序和條件,才能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國家工作人員。
挪用公款用于賭博是貪污罪還是挪用公款罪
那么,挪用公款用于賭博是貪污罪還是挪用公款罪?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檢察院檢察委員會委員、第三檢察部主任趙琪昊表示,挪用公款罪與貪污罪的重要區別是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只有查明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才能認定為貪污罪。根據刑法規定與司法實踐,對于下列行為應以貪污罪論處:攜帶挪用的公款潛逃的;挪用公款后采取虛假發票平賬、銷毀有關賬目等手段,使所挪用的公款已難以反映在單位財務賬目上,且沒有歸還行為的;截取單位收入不入賬,使所占有的公款難以反映在單位財務賬上,且沒有歸還行為的;有證據證明行為人有能力歸還所挪用的公款而拒不歸還,并隱瞞挪用的公款去向的。
本案中,從犯罪手段來看,顧松松單純采取開具現金支票提現不入賬的方式,公司賬目不平,一經查賬即會被發現。從資金用途來看,資金系用于網絡賭博;從主觀方面來看,顧松松供述希望通過日后賭博贏錢來歸還公司錢款;從事后行為來看,在犯罪事實即將暴露時,顧松松沒有潛逃,并歸還單位6萬元。綜合以上方面來看,無法認定顧松松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因此無法認定構成貪污罪,應當認定構成挪用公款罪。
主動交代問題后被監委立案調查,能否認定自首
本案中,辯護律師辯稱顧松松有產后抑郁,這能否作為本案量刑的從輕、減輕情節?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委員、審判管理團隊負責人吳國強認為,刑法第十八條規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的,不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責令他的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在必要的時候,由政府強制醫療;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精神病人是否屬于無刑事責任能力或是限制刑事責任能力,應當由具有資質的相關鑒定機構確認,并不單純采信被告人的口頭供述。
本案中,首先,顧松松未提交相關病史資料,即使其存在產后抑郁的癥狀也并不代表患有精神疾病。其次,精神病并不等同于無刑事責任能力或是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精神病人在犯罪時并未處于發病狀態或在發病狀態下犯罪時,能夠完全控制自己的行為,仍然應當認定其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精神病人所實施的犯罪與辨認控制能力減弱具有直接聯系時,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反之,則可以不從輕或減輕處罰。需要注意的是,對于責任能力減弱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只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而不是“應當”。再次,顧松松挪用公款數額達到469萬余元,用于網絡賭博的非法活動,是為了滿足其追求刺激、發泄情緒的不健康心理,可見其辨認能力并未受影響而有所減弱,故不應從輕或減輕處罰。
另外,在本案中,顧松松在犯罪事實未被辦案機關掌握的情況下,主動聯系所在單位法定代表人,與之見面,并交代了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實,應當視為自動投案、如實供述,依法應當認定為自首。顧松松在監委調查期間,繼續如實供述罪行,進一步表明了其自首的態度。在認定自首的問題上,行為人并不需要既向所在單位投案,又向辦案機關投案,只需要向其中一處投案即可。
縱觀本案,顧松松挪用公款用于非法目的,數額巨大且不退還,給國家財產造成巨大損失,有一定的社會危害性,應當在有期徒刑10年以上的范圍予以量刑。同時,考慮到顧松松主動投案、如實供述,系自首,對顧松松的認罪、悔罪態度予以認可,對其減輕處罰。最后,法院作出有期徒刑9年的判決。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 程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