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利
(1.常熟理工學院 紡織服裝與設計學院,江蘇 常熟215500;2.澳門城市大學 創新設計學院,澳門999078)
中國傳統織繡代表著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文明,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被眾多領域專家學者熱衷研究,其獨特的織繡紋樣經過各個歷史時期技藝傳承和各地域文化賦予,出現了地域基因明顯、歷史年代符號差異化的特征。在社會發展過程中,織繡技藝發展還借鑒了繪畫藝術以及工業化技術設備改造下的紋樣創新。織物紋樣的創新是和織機的改造分不開的,織機由簡陋到完善、由低級到高級的進化過程,帶動了織造效率提升的同時,還帶動了紋樣的循環樣式、造型大小以及色彩表現等方面的改良[1]。刺繡紋樣的創新重在繡法針法上有不斷的突破,賦予了刺繡飄逸、立體和浪漫之美,在整個裝飾紋樣史上達到了技術與藝術相融合的設計美學,其中場景式織繡紋樣的豐富元素、內在組合隱含了巧妙的設計概念和組織形式,是設計再創新的豐富寶藏。
織造和刺繡工藝下的紋樣賦予了織物更強生命力和想象空間,橫縱紗線的交織因色紗和工藝技術的處理而呈現出各種圖案造型,針線的穿刺在平面織物上以紗線塑造了多樣空間的事物形態。其中織繡紋樣中形象最為豐富,設計感和造型元素關系最復雜的莫過于場景式的織繡紋樣了,從某個角度來說,它更能表達設計審美上的整體觀、交互觀和布局觀。
場景式織繡紋樣中的主體事物包含了天地、人間萬物,任何具有美學價值的事物都可以被引用到織繡素材上來,這也豐富了織物的表達內涵和包羅萬象的能力。
人物在織繡紋樣場景式布局中作為主體是較為突出的,常常以單人或者群體形象展示,構成的單人形態的織繡紋樣主要是作為織繡禮品出現的,比如諸多刺繡大師進行的各界名人的繡像都采用了這一主體事物的形式展示;多人群體形象一般搭配若干其他次要事物一同構成相應的故事性、情境性的整體造型。
織物是在平紋、斜紋以及緞紋等基本組織基礎上按照圖樣設計的需求綜合在一起構成了豐富多彩的人物形態,并依托這種提花織物構成了從色彩上就體現的暗花與彩花空間效果;除此之外還有緙絲“通經斷緯”的織花方法或更復雜的以數組經線與數組緯線相互交織,以不同插合方式形成的重組織結構的織錦多色人物紋樣。
在刺繡方面的人物造型上更是體現了多樣性,這也和工藝組合分不開。在直針、環針、齊針、套針、纏針、搶針、鎖針和打籽針等幾十種針法基礎上,組合出了歷代最為典型的平繡、鎖繡、納繡、貼繡等,其中表達人物立體形象最為突出的表現繡法是打籽繡、釘線繡和穿珠繡等工藝,根據人物在題材構圖中的鮮明藝術效果,實施不同的繡法,讓各時期出現了留世長存的珍品,明清之際出現的四大名繡都有各自鮮明的人物形象塑造。
場景式織繡紋樣的主體事物應用最廣泛的是動植物形態,這個角度出現的織繡紋樣歷代留存的最多,說明寄情于物是人們最直接的表達方式,也是通過生活中最為常見的動植物或者傳說靈獸、珍禽、花草來共同組合成人們向往的田園風光。
在動植物形態組合中,常由暗花組成的山水或者妝花出現的裝飾物來加以襯托,相應的織物上還可以進一步點綴刺繡描繪具體的動植物局部造型[2],使它們有了更強的生命力,同時也賦予了更多人文情懷。歷代文人墨客的書法繪畫也為動植物形態的織繡紋樣主題衍生提供了廣泛的契機。
場景式織繡紋樣之所以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是因為紋樣中的事物元素之間有著很強的邏輯關系,同時通過造型的穿插和空間維度上的層次,突出了繪畫藝術式的裝飾性、故事情節的闡述、吉祥寓意的表達或者宗教禮儀的教化作用等(表1)。

表1 場景式織繡紋樣中元素內在邏輯關系下的典型織繡審美
因織繡紋樣具有的造型手法和視覺效果與中國傳統繪畫作品形式有一致性,所以很多織繡大師臨摹各代繪畫大師的作品成為一種流行織繡紋樣表達方式,只不過是依托織物作為畫布,針線和多色紗線進行色彩勾勒。這就形成了繪畫藝術式的裝飾性織繡紋樣。這種事物內在的邏輯關系雖然是藝術化表達,但是讓整體的紋樣充滿飽滿感,相關主體紋樣和細密的輔助紋樣也交織成趣,如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館藏的團窠對獅織金錦中,就是圍繞團龍主體加入了變體阿拉伯文字,間隙布滿細密纏枝花草。
因為場景式織繡紋樣中常為多元素構建形式,而且歷代織繡作品中記錄情節式的導向較為豐富,所以這一類可以歸納為故事闡述加以呈現。正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明代的緙絲瑤池集仙圖軸中描述的那樣,王母娘娘瑤池匯聚各路仙人,人物形態各異,飄逸在山石之間,圖軸便是以王母和各仙人為主體,人和山石樹木、仙界云彩構成故事情節躍然橙黃色圖軸紋底之上。
織繡紋樣在各個時期發展過程中,承載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對未來希望的期許,因此很多圖案中的元素選取都具有吉祥寓意,通過事物的名稱諧音來表達,也有通過事物本身的品質決定的[3]。上層社會的龍鳳呈祥天賦神權的意念、下層樸實的五毒擋災祈愿,都呈現了中國傳統織繡文化中的吉祥愿景,達到了“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廣度,晚清《蠶桑萃編》中就有多種紋樣樣式描述元素之間內在的邏輯關系。
宗教意念注入紋樣中的織繡給人以道德教化和心理調節,同時也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為統治階級利益所用,無論是本土道教還是引入的佛教,還有舶來的異域各教派,在織繡紋樣中都有著各自宗教意愿的體現。對于設計者來說,可以在了解其紋樣背后的意念教化內涵基礎上恰當地加以造型的衍生,這其中各種元素的邏輯關系也是非常豐富的,也會拓寬當代設計作品產生更多的靈感源搜集路徑(圖1)。

圖1 不同的主體表述
場景式的織繡紋樣強調的是完整性。因此,整體拷貝其完整造型加以利用是主要的設計靈感搜集方式,尤其是在設計的時候預期達到故事情節和故事氛圍的整體效果呈現。應用其圖案中事物的造型是主要方法,還可以從色彩色系的角度提取挖掘整體圖案的全部色彩色卡體系,在進行設計試驗過程中,發現很多的織繡紋樣本身用色因地區差異、時代差異和工匠織造工藝、用色習慣差異而在最終的織繡呈現的色彩體系會有很大不同。如江南織繡用色多為絲線和絲織物,用色鮮艷且富有光澤;而云貴少數民族地區的民間刺繡多用棉線或棉織物,色彩樸實厚重。
和整體拷貝以及系統化構建源紋樣的整體性效果不同,局部造型重在提取有用的要素,拆解和挖掘出設計所需元素利用到新的設計作品中。局部造型挖掘是根據新設計需要進行的有針對性的要素選取,因此對源圖中的故事呈現或者吉祥寓意、宗教禮儀等會弱化,拆解的內容和方位也是根據新的設計作品要求而來(圖2)。

圖2 局部造型提取與設計
局部造型紋樣的挖掘步驟和方法包括:(1)了解紋樣整體的內容和元素之間的邏輯關系;(2)針對設計需求進行局部造型的提取和加工;(3)羅列可以拓展的造型和色系色卡;(4)利用設計美學規律和形式美法則進行搭配協調應用。
主體內容強調的是紋樣自身最重要的表達思想或者最突出的元素,是通過具有明確的主題來闡釋的,因此能夠從場景化的傳統紋樣中找尋自己設計作品所需的內容,需要詳細分析該場景化紋樣,根據當前設計流行信息來加以更換形象,或者在原來造型基礎上進行改造、重組設計,進而達到時尚與傳統相融合的效果,達到與現代消費者的喜好所一致的目標。以藝術與傳統工藝的結合來振興傳統,需要深入到具體的織繡文化主題要素中去思考和探索[4]。
對于紋樣的主體內容進行的提取、更換或改造、重組過程,需要結合設計學的規律全面的制定方案。要注重符合品牌產品創新的流程來加以探討,一般包含產品設計、生產計劃和市場導向來分析流程規劃的可行性。當代設計思維中強調設計的過程性和實驗性(可以應用立體造型的方法進行設計試驗過程性直觀呈現),從這方面來看就需要通過對場景式紋樣的歷史、文化、思想和背后的設計意蘊進行全方位的感知,在設計方案中一般可以通過資訊故事版來表達,通過視覺方式陳述設計的應用情境,這一方式有助于設計師了解設計源的目標用戶和產品最終帶來的整體效果。
中國傳統的場景式織繡紋樣有著很強的歷史程式化符號,對于這一研究內容可以廣泛地從中國絲綢博物館、蘇州絲綢博物館等或者國內外公立、私立知名博物館出版的藏品類書籍來加以資訊搜集和整理。對場景式的織繡紋樣的場景空間構建、織繡紋樣內部元素之間的邏輯關系可以通過探討故事性的呈現方式、傳統繪畫裝飾效果的展示內容以及承載物來深入挖掘可以研究的方向。可以從深入探索的角度探析,還有場景式織繡紋樣應用的領域進一步思考,這方面涉及到時尚服飾品的應用領域、家居紡織品上的體現以及宗教場合壁畫、水陸畫和各類材質繪畫作品內的現代創新應用前景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