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

◎劉文斌

臘月初，劉六從外面回來后，又來廠里找虎二狗。

虎二狗在村外辦了一家磚廠，專門給人家做免燒磚。虎二狗雖然開的工錢不錯，但這活兒既臟又累，一般人吃不消。

虎二狗說，劉六，又來掙過年費啊！

劉六說，俺家的過年費早準備好了。

虎二狗笑著說，那你來我廠里干嗎？你又不缺錢。

劉六說，我想掙點錢，給我爸立個碑。

虎二狗說，是么？

劉六嗯了一聲。

虎二狗點點頭，那你明天來上班吧！

虎二狗覺得，劉六雖然腦袋不怎么好使，可是個孝子。

劉六十來歲時沒了父母，是他一個遠房的表叔收下了他。后來劉六就管這個表叔叫爸。今年初，劉六的爸因為得了絕癥，沒看好，桃花還沒開時就走了。

劉二說的事，讓虎二狗有了想法。于是，工人下班后，虎二狗來找虎大狗。

虎大狗說，給咱爹娘立碑的事情，我早就想過了，你去問問老三，看他愿意不？

虎二狗說，行。

虎二狗馬不停蹄地來找虎三狗，可是虎三狗在外面打工還沒回來。

虎二狗就給虎三狗打電話，說想給爹娘立塊碑。

虎三狗說，行啊！你們看多少錢，我回來給你們。

虎二狗說，中。

虎二狗很高興，回來后找老婆要了錢，準備第二天去鄉里把碑的事定下來。

老婆一邊拿錢一邊問虎二狗干什么，虎二狗就把事情說了。老婆愣了愣，說，老三不在家，這事怎么辦？

虎二狗說，老三的那份錢我們先幫他墊上，等他回來了再還我們。

老婆說，這不是錢多錢少的事，辦這事不能墊錢，你要不信去問問別人。

虎二狗說，有這理？

老婆說，你見有代人去吊唁的嗎？

虎二狗被老婆說得一愣一愣的。

次日一早，虎二狗特意去村口問老八頭。

老八頭說，是有這規矩。

虎二狗說，那這事必須得等老三回來才能辦？

老八頭說，最好是這樣。

虎二狗點點頭，立馬去找虎大狗。

虎大狗說，那就按老八頭說的，這種事情，村里就他懂得多。

虎二狗說，那行，等老三回來我們就辦。

虎二狗一直等到春節前一天，虎三狗也沒回來。虎二狗打電話問虎三狗為啥沒回。虎三狗說春節工地上缺人，而且工資加倍，他想多掙幾個。

虎二狗聽虎三狗這么說，氣得摔了電話，懶得再跟虎三狗多說。

等虎三狗回來，都過清明了。

虎三狗回來后，把一千塊送給虎二狗，虎二狗又找虎大狗要了一千塊，然后去鄉里找人給去世的父母刻碑。

刻碑的說，你們現在給老人立碑？

虎二狗說，是啊！不行么？

刻碑的人看了看虎二狗，說，給去世的老人立碑，一般是在清明或冬至節氣，平時是不能立的。

虎二狗說，這事也有講究？

刻碑的人說，是。我現在要是刻了，不僅人家會笑你們不懂道理，也會說我這個人不講規矩。

虎二狗，行吧！

虎二狗回到家里，把事情告訴了虎大狗和虎三狗，兩人說行行行，冬至就冬至，只要咱有這份心，早遲咱爹娘也不會怪我們。

春天過了，夏天過了，秋天也過了，轉眼就入冬了。

可是，這天晚上，虎大狗的老婆突然就找上了門，管虎二狗要那一千塊錢。

虎二狗說，你要那錢干嗎？

虎大狗的老婆說，你哥昨天晚上老毛病突然發了。

虎二狗說，你怎么沒告訴我？

虎大狗的老婆說，我哪來得及啊，這會兒人還在醫院里等著錢呢！

虎二狗說，你別急，我這就拿給你。

虎二狗說了，立馬叫回老婆，不僅把虎大狗的一千塊拿了出來，自己又掏了一千塊給了虎大狗的老婆。

虎大狗在醫院里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等虎大狗從醫院出來，別說冬至，小寒都過了。

給爹娘立碑的事，只能暫時計劃來年的清明再辦。

年三十，虎二狗帶著兒子去給爹娘燒紙錢。從劉六的地頭路過時，虎二狗見劉六地頭的一處墳頭前立了一塊碑。

虎二狗掃了一眼，暗暗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