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光
(武漢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當今世界,公平缺失、發展失衡的問題日益突出,國際社會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日益加劇,各種非傳統安全挑戰日益嚴峻。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二戰后形成的世界政治經濟秩序加速崩塌,世界各國站在發展的“十字路口”,一股新的“逆全球化”思潮不斷涌現出來。“逆全球化”思潮的興起,加劇了國際社會共同面臨的種種挑戰和威脅。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深刻回答了“人類社會該如何向前發展”這一時代之問,堅持求同存異,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堅持正確歷史觀、大局觀、角色觀,塑造人類共同未來,切實回應了“逆全球化”,為人類社會發展指明了方向。
所謂“逆全球化”,顧名思義,就是逆轉全球化的發展,與全球化是鮮明對立、背道而馳的。有學者提出“反全球化”“去全球化”的概念,但從廣義來看,三者皆是對現存全球化的否定,只是其否定程度存在差異。因此,闡釋“逆全球化”首先要深刻理解全球化的內涵。當前學界關于“全球化”的定義并未統一,其中最主流的說法是:全球化是當前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始于新航路的開辟,伴隨著世界歷史的發展,使全球各個國家和地區在經濟、政治、文化、科技等諸多領域的聯系日益密切,逐步形成全球一體化的過程。從整個人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全球化是不可阻擋的歷史大勢;從各個國家自身的角度來看,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挑戰與機遇并存。因此,全球化的發展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進的”,[1]在其發展歷程中不斷涌現出“逆全球化”現象。
19世紀中后期,隨著歐美各國先后完成工業革命,世界范圍內掀起了一股自由貿易的熱潮,全球化進程得到極大推進。然而,西方帝國主義國家間因經濟發展失衡、利益分配不均,導致矛盾不斷激化,同時在周期性經濟危機的沖擊下,各國不斷進行貿易戰、貨幣戰,最終在20世紀上半葉接連爆發了兩次世界大戰。這是“逆全球化”的第一次集中體現。兩次世界大戰使美歐各國深刻意識到貿易戰、貨幣戰等保護主義的嚴重危害。1944年,在美國的主導下,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共同確立了美元與黃金掛鉤的“布雷頓森林體系”,逐步建立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關貿總協定(WTO前身)等國際金融機構,以此推動全球貿易自由化。這一系列舉措極大促進了世界經濟的恢復和發展,掀起了全球化的又一波浪潮。
幾乎是在二戰結束的同一時間,美國和蘇聯兩個超級大國開始爭奪世界霸權,在不同的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影響下,形成了“兩個市場、三個世界”的經濟政治格局。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兩種市場體系互相隔絕,蘇聯主導的社會主義陣營和美國主導的資本主義陣營互相對抗,亞非拉的廣大發展中國家“獨善其身”形成第三世界,由此第二次“逆全球化”開始登上國際舞臺。1991年12月,蘇聯解體,宣告長達44年的冷戰落下帷幕,世界政治經濟秩序發生巨變,這為新一輪全球化的高速發展提供了歷史性機遇。
新一輪全球化在促進世界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給廣大發展中國家帶來了許多負面問題。2000年前后,反對全球化的聲音又開始不斷出現,甚至接連爆發了大型的抗議示威活動。其中,1999年的“西雅圖風暴”是“逆全球化”的又一次標志性事件。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5萬多名“逆全球化”者集聚西雅圖,在世界貿易組織舉行“千年談判”之際,進行大規模的游行抗議活動,提出“關閉WTO”等訴求。這些“逆全球化”者認為,全球化完全是在西方發達國家主導下的經濟擴張,嚴重損害了弱小國家的權益,加劇了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之間的貧富差距,并給發展中國家帶來了環境污染等諸多負面后果。2001年美國發生了震驚世界的“9·11”事件,這一“黑天鵝”事件的發生使得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到反恐問題上,因而“逆全球化”活動逐漸“降溫”,全球化重新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在21世紀之前,全球化的主導者和推動者主要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長期處于全球化的邊緣地帶。21世紀以來,尤其是在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后,全球化的內在驅動力逐步發生轉變,“新興市場尤其是新興大國日益成為全球化的積極參與者和重要推動力,使全球化的質與量發生前所未有的新變化”。[2](P57)越來越多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加速融入到經濟全球化的浪潮之中,這些“后發國家”以勞動力等優勢與發達國家形成激烈競爭,導致發達國家的國際地位、經濟實力相對下降,從而引發了發達國家內部對全球化的擔憂,這為新一輪“逆全球化”的出現埋下了伏筆。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成為新一輪“逆全球化”的導火索。十幾年來,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民粹主義等“逆全球化”思潮不斷涌現,貿易戰、貨幣戰、資本戰硝煙四起,“英國脫歐”、美國奉行“美國優先”政策、法國“黃背心運動”等一系列事件接連發生。
概而言之,第一次“逆全球化”主要表現為西方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為爭奪利益而導致的兩次世界大戰;第二次“逆全球化”主要表現為帶有一定“制度之爭”“意識形態之爭”性質的美蘇爭霸;第三次“逆全球化”矛頭直指發達國家,原因在于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化進程中遭受諸多不公平待遇;第四次“逆全球化”是發達國家為維護自身霸權地位、轉移內部矛盾、應對發展困境而采取的一系列舉措引發的。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把困擾世界的問題簡單歸咎于經濟全球化,既不符合事實,也無助于解決問題。”[3](P477)通過“逆全球化”的方式來應對全球化帶來的挑戰,無異于因噎廢食、削足適履,這既不符合歷史發展潮流,也違背了世界廣大人民的根本意愿。
自新航路開辟以來,資本“無休止的逐利性”不斷推動全球化向前發展,雖然其發展過程歷經曲折,出現了數次“逆全球化”,但總體上一直都是前進上升的。從人類發展歷史來看,全球化始終是世界發展大勢,“逆全球化”雖然時有出現,但注定是暫時的、不可持續的。
馬克思指出:“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自我意識’、世界精神或者某個形而上學幽靈的某種純粹的抽象行動,而是完全物質的、可以通過經驗證明的行動,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個人都可以證明這種行動。”[4](P541)在馬克思看來,世界歷史的初步形成是人類歷史發展的一次巨大飛躍,也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世界歷史演變的必然趨勢和最終歸宿就是從資本主義世界歷史發展到共產主義世界歷史,人類社會終將形成一個自由人的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5](P53)當今世界的鮮明特點是“一球兩制”,即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種社會制度并存,這是從資本主義世界歷史到共產主義世界歷史的過渡階段。國際社會正在經歷一個漫長的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是時代潮流,政治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是總體趨勢。
21世紀以來,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等一批新興經濟體快速崛起,而以美國和歐盟為主要代表的發達國家卻深陷經濟危機、債務危機、難民危機等多重問題,經濟增長乏力,世界經濟政治格局正在由冷戰后形成的“一超多強”向多極化發展。近年來,美國成為了推動“逆全球化”的“中堅力量”。2017年起,美國以各種借口先后宣布退出《巴黎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移民問題全球契約》《伊朗核問題全面協議》、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維也納外交關系公約》、萬國郵政聯盟、《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武器貿易條約》《中導條約》《開放天空條約》以及世界衛生組織等一系列條約或組織。美國作為當今世界第一大國,卻不斷“退群毀約”,讓原本就陷入治理困境的國際社會“雪上加霜”,這既是不負責任的無理行徑,也是違背世界發展潮流的“逆全球化”做法。盡管拜登上任總統以來,美國有意或已經重返了一些國際組織或協定,但“換湯不換藥”的種種做法無法遮掩其“美國優先”的政策企圖。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不斷興起“逆全球化”思潮的直接誘因,是2008年金融危機導致的國家發展困境,而內在因素是隨著全球化的發展,美國等西方國家的經濟優勢和國際影響力相對下降,因而對全球化產生了質疑和不滿。歷史早已證明,違背世界發展潮流,開歷史的倒車,必將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證明,無論遇到什么樣的曲折,歷史都總是按照自己的規律向前發展,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歷史前進的車輪。”[6](P6)
1848年,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發表的《共產黨宣言》,指明了人類社會終將發展到共產主義社會,形成一個“自由人的聯合體”的歷史歸宿,把人們對理想社會的憧憬變成了科學。而2008年以來涌現的“逆全球化”思潮,加劇了世界的動蕩和混亂,與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背道而馳。
其一,“逆全球化”嚴重阻礙全球經濟復蘇。2008年以來,世界經濟發展嚴重受挫,十幾年來世界各國都在致力于經濟復蘇,但總體來看,世界經濟仍處于低迷狀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深陷“修昔底德陷阱”和“零和博弈”思維的泥潭,單方面挑起貿易爭端,大興貿易保護主義,嚴重干擾了世界各國之間的正常貿易,增加了貨幣市場和金融市場的風險,給世界經濟復蘇帶來了巨大阻力。2017年8月,美國奉行“美國優先”政策,以所謂的“中國不公平貿易行為”為由,對中國發起“301調查”,吹響了“對華貿易戰”的號角。2018年3月,美國宣布將依據“301調查”結果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征收高額關稅,拉開了“對華貿易戰”的序幕。此外,2018年6月以來,美國先后對歐盟、加拿大、墨西哥等傳統盟友“痛下殺手”,對其鋼鋁產品加征高額關稅。此后,各方“貿易戰”不斷升級,至今仍未妥善解決。
其二,“逆全球化”加深國際政治關系割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領域不斷升級的貿易摩擦導致了國際政治關系的進一步割裂。2016年6月,在“逆全球化”思潮的沖擊下,英國全民公投決定退出歐盟,2020年1月,在歐盟的批準下英國正式脫歐,給國際政治關系帶來重大影響。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總統后,美國政府高舉“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政治口號,奉行單邊主義,隨意“退群毀約”,破壞國際和區域多邊合作機制,使國際政治生態不斷惡化。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美國政府不顧人民生命健康安全,不斷將疫情問題政治化,在全球抗疫形勢面臨嚴峻挑戰之際,仍然滿口謊言、各種“甩鍋”,給全球抗疫工作帶來巨大的不利影響。此外,以美國為典型的西方發達國家大興“疫苗民族主義”,大量囤積新冠肺炎疫苗,導致全球疫苗供應失衡、廣大發展中國家疫苗供應缺口嚴重,引發了一系列政治和民生問題。
其三,“逆全球化”破壞社會和平穩定發展。“逆全球化”持續發酵,表現為美歐等發達國家民粹主義盛行,國際社會矛盾日益尖銳,各國國內社會也愈發動蕩不安。2017年1月,特朗普政府以“阻止外國恐怖分子進入美國”為由,簽署了“禁穆令”,禁止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蘇丹、索馬里和也門等穆斯林國家的公民入境,此舉引發國際和美國國內社會數千人聯名抗議。2018年12月,特朗普為了“隔絕非法移民”,大力推動修建“美墨邊境墻”,為此不惜使美國政府“停擺”35 天,創下了美國歷史上最長政府“停擺”記錄。2018 年至2019 年間,以“黃背心運動”為典型的民粹主義運動在歐洲乃至世界蔓延,法國、英國、德國、荷蘭、意大利、比利時、愛爾蘭、加拿大等多個國家經濟遭受重創、社會秩序遭到破壞,加劇了國際社會的動蕩不安。
“逆全球化”本質上是一種“你輸我贏”零和博弈的陳舊思維,它沒有正確認識國與國之間能夠合作共贏、共同發展的客觀事實,反而堅持認為一方得利而另一方必然失利。當前,以美歐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大興“逆全球化”之道,推崇保護主義、單邊主義和民粹主義,企圖藉此應對國家發展和治理困境,維持其國際優勢地位。顯然,這是身體已經進入21世紀,而思維還停留在冷戰時期的異常狀態。
毛澤東指出:“一切對立的成分都是這樣,因一定的條件,一面互相對立,一面又互相聯結、互相貫通、互相滲透、互相依賴。”[7](P328)在世界面臨發展和治理困境的當下,各國更應堅持團結合作,強化共同性、弱化差異性,積極發揮矛盾同一性對事物發展的有利作用,而非反其道而行之,奉行“逆全球化”理念。2021年7月,習近平主席在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領導人峰會上指出:“各國歷史、文化、制度、發展水平不盡相同,但各國人民都追求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8]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堅持求同存異,把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作為國際交往的根本遵循。
“逆全球化”愈演愈烈,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美歐等西方國家未能正確認識人類社會存在的“同”和“異”的辯證關系,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仍然奉行舊有的冷戰思維,因而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人類社會發展的歧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深刻指明同中存異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前提,差異性形塑了人類社會的豐富性,世界各國要正確把握國際形勢,抓住歷史機遇,作出正確選擇,共同開創人類更加光明的未來。
其一,同中存異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基本前提。同和異是哲學的一對基本范疇,屬于矛盾的兩個方面,同是指矛盾雙方的共同之處,異是指矛盾雙方的差異之處,二者是對立統一的。早在兩千多年前,中國先哲就已經有了對同和異的深刻認識。《論語·子路》中提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是強調君子要與周圍的人保持和諧融洽,“不同”是強調君子對待任何事物要有自己的獨立見解,“和”與“不同”的論述從本質上揭示了同和異的辯證邏輯。《道德經》中指出:“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陰與陽”的關系與“同和異”的關系本質上是一致的,是指矛盾的兩個方面,世間萬物都是矛盾的統一體,只有當矛盾雙方達到平衡,事物才會融洽和諧。《孟子·滕文公上》中寫道:“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不齊”就是指差異性,事物千差萬別,是客觀現實、自然規律,如果不能正視事物的差異性,就會擾亂天下。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在諸多場合多次強調“物之不齊,物之情也”這一論斷,就是為了闡明人類社會同中存異的客觀現實。同和異作為對立統一的一對矛盾,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運動的,是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人類社會正是在各種矛盾運動中才得以向前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世界萬物總是千差萬別、異彩紛呈的,如果萬事萬物都清一色了,事物的發展、世界的進步也就停止了。”[6](P160)同和異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世界上找不到兩片完全一模一樣的樹葉,單一的、純而又純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同中存異是世界的常態,也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本前提。
其二,差異性形塑了人類社會的豐富性。物質決定意識,認識源于實踐。人類社會形成以來就充滿了差異性,這種差異性源自于不同的地理環境。在不同地理環境中生活的人們,進行著差異性的實踐活動,從而逐漸形成了不同的語言、風俗、習慣。縱觀人類歷史的發展長河,因為實踐活動的差異性和多元化,人類社會創造了千姿百態、璀璨奪目的文化樣態,孕育了具有鮮明特點的眾多文明。從茹毛飲血到刀耕火種,從鐵犁牛耕到機器生產,從電氣時代到信息社會,人類歷史不斷向前發展,文化多樣性不斷擴大,人類社會愈發豐富多彩。當今世界有70多億人口,200多個國家和地區,2 500多個民族,6 000多種語言,有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佛教、道教等多種宗教,國家之間有不同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面臨不同的國情,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基督教文化、伊斯蘭文化、儒家文化、印度文化、非洲文化、拉美文化、日本文化等不同文化長期共存”。[9]“每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文明都扎根于本國本民族的土壤之中,都有自己的本色、長處、優點。”[6](PP160~161)正是這諸多的差異性,才構成了異彩紛呈的人類社會。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種花朵,就算這種花朵再美,那也是單調的。”[6](P77)
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世界歷史的進程得到極大推進,偌大的地球已經變成了“雞犬之聲相聞”的“地球村”,整個人類社會早已成為息息相關、命運與共的共同體。在人類社會充滿差異性和聯系日益密切的客觀前提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各國要尊重同中之異,并將其作為國際交往的根本前提,為處理全球公共問題、推動世界向前發展提供了重要準則。
從國際交往的角度來看,所謂“同”就是指國家之間的共同之處,包括共同的利益、相同的觀點等,表現出國家間的同一性;所謂“異”即指國家間的差異之處,包括觀點分歧、利益爭端等,表現出國家間的斗爭性。[10]就當今世界而言,國與國之間的同一性表現在諸多方面,如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體現出高度的一致性;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各國共同面臨的經濟發展困境;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給各國帶來的共同挑戰等,這些同一性是國與國之間相互依存、和平共處的重要基礎。相對而言,國與國之間的差異之處則不勝枚舉,如經濟水平、發展階段、地理位置等,其中最主要的差異表現為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和思想文化的不同,這些差異往往容易導致國家間相互隔絕、沖突對抗。因此,在國際交往中尊重同中之異理應成為世界各國共同遵循的首要準則。
其一,在國際交往中尊重同中之異,要做到尊重國家主權平等原則。主權是一個國家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權利,是國家的靈魂與生命的集中體現。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主權平等,是數百年來國與國規范彼此關系最重要的準則,也是聯合國及所有機構、組織共同遵循的首要原則。”[6](P416)在現代社會,人生而平等的觀念早已成為共識,國家作為人的集合體同樣是平等的。這種平等根本在于國家主權的平等,即國家之間不分大小、強弱、貧富等差異,互相尊重主權,互不干涉內政,能夠自主選擇符合本國國情的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且在國際社會享有平等的權利、履行平等的義務。
其二,在國際交往中尊重同中之異,要做到尊重各國各民族文化。人類文明多樣性是世界發展的客觀現實和基本特征,不同文明交流互鑒,才能促使人類文明不斷進步發展。當下仍然存在的“西方中心論”“文明優越論”“文明沖突論”等論調是對人類歷史和文化的錯誤認識,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強調的尊重同中之異的國際交往準則背道而馳。習近平總書記著重強調:“不同國家、民族的思想文化各有千秋,只有姹紫嫣紅之別,而無高低優劣之分。每個國家、每個民族不分強弱、不分大小,其思想文化都應該得到承認和尊重。”[6](P161)各國各民族的文化都是人類歷史發展歷程中積累的寶貴財富,是無數先輩代代傳承的人類智慧結晶,理應得到廣泛認可和尊重。
當今世界聯系日益緊密,人類社會已經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很多問題不再局限于一國內部,很多挑戰也不再是一國之力所能應對,全球性挑戰需要各國通力合作來應對。”[6](P260)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倡導世界各國求異中之同,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謀求“最大公約數”,攜手共進、共同發展。
當今世界正處于且將長期處于“一球兩制”階段,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的矛盾難以避免,但這種矛盾并非必然導致對抗。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5](P43)這并不意味著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之間必須陷入對抗的境地,“資產階級”的滅亡是“內生性”的,并非與社會主義國家直接對抗而導致的滅亡。“如果不就內容而就形式來說,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首先是一國范圍內的斗爭。每一個國家的無產階級當然首先應該打倒本國的資產階級。”[5](P43)因此,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并不是因為社會制度、意識形態的差異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對立對抗的境地,實行什么樣的社會制度本質上是由生產力水平和具體國情所共同決定的。正是基于此,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才屢次強調,國家之間要擱置社會制度、意識形態等差異,攜手合作、共謀發展。
重同中之異是求異中之同的前提和基礎,求異中之同是重同中之異的目的和歸宿。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提倡的在尊重差異中求“最大公約數”,就是強調各國要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擱置差異,減少矛盾沖突,降低“異”的不利影響,積極尋求有效途徑和方法,增加國家之間的共同點,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促進各國共同走上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發展道路。這一觀念與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強調的“求同存異”思想,在本質上是一脈相承的。“求同存異”的思維方法是對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運用和發展,體現在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歷程中。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提出建立抗日國際統一戰線;在萬隆會議上,周恩來提出“求同存異”的外交方針;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提出要善于學習和利用資本主義一切文明成果來發展社會主義;20世紀末,江澤民提出“世界多樣性”思想;21世紀初,胡錦濤提出“和諧世界”觀。這一系列觀點、理念無不體現出中國共產黨人對矛盾同一性和斗爭性辯證統一原理的深刻理解。習近平總書記在繼承并發揚“求同存異”思想的基礎上,立足世界發展潮流和全人類共同價值,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旨在增加共識、減少分歧,促進各國共同發展。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世界各國人民應該秉持‘天下一家’理念,張開懷抱,彼此理解,求同存異,共同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努力。”[6](P510)
靜止是相對的,運動是絕對的。事物總是在不停的運動變化之中,人類社會的發展同樣如此,從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到如今資本主義社會和社會主義社會“兩種制度”并存,人類社會在不斷變遷。于我國而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11](P8)這是對我國發展新的歷史方位的準確判斷;于世界而言,當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是人類社會發展變遷的一個重要歷史時期。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世界各國應以史為鑒,準確把握時代脈搏,樹立正確歷史觀、大局觀、角色觀,攜手應對當前人類社會共同面臨的困境與挑戰。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它包含了迄今為止人類社會全部實踐活動的總和,記錄了人類成功的許多寶貴經驗和失敗的種種深刻教訓,是一代又一代人積累下來的巨大財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國際社會要總結和尊重歷史發展規律,順應時代發展潮流,把握世界前進方向,樹立正確歷史觀。“所謂正確歷史觀,就是不僅要看現在的國際形勢什么樣,而且要端起歷史望遠鏡回顧過去、總結歷史規律、把握歷史前進大勢。”[6](P539)
其一,世界歷史的進程不可阻擋,這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內在規律。新航路開辟以來,歐洲各國拉開了貿易擴張和殖民侵略的序幕,“罪惡的資本積累”打破了各民族、地區之間的孤立隔絕,客觀上使世界各國聯系日益密切。因而,世界開始成為一個整體,世界市場初步形成,民族歷史開始向世界歷史轉變。歷史早已經表明:無論是“閉關鎖國”還是貿易保護,都會湮沒在世界歷史的洪流之中。正如馬克思所言:“各個相互影響的活動范圍在這個發展進程中越是擴大,各個民族的原始狀態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4](PP540~541)資本主義大工業高速發展,形成了社會化大生產,擴大了社會分工的范圍和程度,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具有了世界性。科學技術的飛速進步,尤其是網絡信息技術和交通工具的不斷革新,極大縮短了人與人之間交往聯系的時空距離,使地球真正變成了“地球村”。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這個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12](P286)人類社會越來越成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是世界歷史發展大勢,“逆全球化”違背世界歷史發展規律,注定會湮沒在世界歷史奔騰前進的洪流之中。
其二,和平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題,合作共贏是時代前進的潮流。縱觀人類發展歷史,任何國家企圖通過武力威脅、戰爭掠奪實現發展目標,最終都會走向失敗。波斯帝國、馬其頓帝國、羅馬帝國、奧斯曼帝國、葡萄牙殖民帝國、西班牙殖民帝國、荷蘭殖民帝國、大英帝國等歷史上不可一世的龐大帝國如今都變成了過眼云煙。戰爭就像一面鏡子,能夠讓人們深刻認識到和平的珍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遍及亞洲、歐洲、非洲、大洋洲,軍隊和民眾累計傷亡超過1億人,慘痛的教訓一直在警示世人要珍愛和平。然而在21世紀的今天,戰爭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依然高懸在人類頭上。以美國為典型的霸權主義國家時常以“維護人權”為借口,直接或間接干涉他國內政甚至掀起局部戰爭;以日本為代表的少數國家大興歷史虛無主義,不但沒有對侵略戰爭進行反思,甚至一再否認乃至美化侵略歷史。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銘記歷史,不是為了延續仇恨,而是要共同引以為戒。傳承歷史,不是為了糾結過去,而是要開創未來,讓和平的薪火代代相傳。”[6](P253)“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窮兵黷武”是霸道做法,“零和游戲”是錯誤觀念,國際社會只有樹立正確歷史觀,尊重歷史發展規律,認清歷史發展大勢,順應時代發展潮流,堅持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才能建成一個普遍安全、共同繁榮的美好世界。
矛盾無時不有,無處不在。人類社會正是在各種矛盾運動中得以向前發展。當前國際形勢風云變幻,世界發展進程和各國交往過程中涌現出多種矛盾。在復雜事物中,主要矛盾對事物的發展起著決定性作用;在同一矛盾中,矛盾的主要方面處于支配地位并起到主導作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世界各國應抓住問題本質,區分時代主次矛盾,樹立正確大局觀。“所謂正確大局觀,就是不僅要看到現象和細節怎么樣,而且要把握本質和全局,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避免在林林總總、紛紜多變的國際亂象中迷失方向、舍本逐末。”[6](P539)
其一,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必須要把握其本質和全局。當今世界正處在一個快速演變的歷史性進程之中,新一輪科技革命正在進行,國際力量對比正在發生深刻變化。與此同時,全球性問題日益突出,世界范圍內局部動蕩此起彼伏,各種非傳統安全挑戰日益嚴峻。全球新冠肺炎疫情,讓人們深刻感受到攜手合作、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恩格斯指出:“一切重要歷史事件的終極原因和偉大動力是社會經濟的發展,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改變。”[13](P509)換而言之,當今世界的種種亂象本質上是國際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相適應的動態過程,正確認識這一本質才能更好地把握國際大局。樹立正確大局觀,就是“既要看到世界多極化加速推進的大勢,又要重視大國關系深入調整的態勢;既把握經濟全球化持續發展的大勢,又要重視世界經濟格局深刻演變的動向;既要把握國際環境總體穩定的大勢,又要重視國際安全挑戰錯綜復雜的局面;既要把握各種文明交流互鑒的大勢,又要重視不同思想文化相互激蕩的現實”。[6](PP539~540)盡管當今世界以美國為代表的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和新干涉主義依然存在,人類社會共同面臨的挑戰層出不窮,單邊主義、保護主義和民粹主義等“逆全球化”思潮不斷有新的表現,但是世界各國人民的前途命運越來越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國際社會已形成廣泛共識,公平、正義、民主、法治深入人心,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成為當今世界的主旋律。
其二,面對矛盾交織的國際亂象,必須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毛澤東指出:“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發展的過程中,矛盾貫串于每一事物發展過程的始終,這是矛盾的普遍性和絕對性。”[7](P308)同時,矛盾的普遍性(或絕對性)與矛盾的特殊性相統一,互相聯結于同一事物內部,二者的關系就是矛盾的共性與個性的關系。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是馬克思主義關于解決矛盾問題的重要方法論,這是基于對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辯證關系的深刻理解。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11](P9)從世界范圍來看,20世紀國際社會的主要矛盾是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矛盾以及資本主義國家與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的對立對抗;21世紀以來,國際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變為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的矛盾。在舊有全球化體系下,廣大發展中國家完全處在被動和劣勢地位,在“百年變局”之際,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為維護自身優勢地位想盡辦法阻撓發展中國家的發展,而廣大發展中國家渴求一種更加公平、正義的新型全球化秩序以改變既有政治力量格局。這是21世紀國際社會主要矛盾的直接原因,其實質是各國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同國與國之間發展失衡、分配失序之間的矛盾。當今世界,國際格局和國際秩序正在發生深刻變化,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崛起勢不可擋,國際力量對比更趨均衡。同時,隨著科學技術的革新,尤其是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的發展,極大地推進了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進程,國際社會早已成為利益高度融合的命運共同體。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世界長期發展不可能建立在一批國家越來越富裕而另一批國家卻長期貧窮落后的基礎之上。”[6](P7)奉行“逆全球化”政策,以鄰為壑、轉嫁危機、損人利益的做法既不符合公道正義,也無法做到良好發展。只有各國共同發展,世界才能更好地發展;只有世界更好地發展,各國才能取得更大進步。因此,各國應樹立正確大局觀,抓住時代主要矛盾,擱置分歧爭議,攜手合作、團結一心,積極參與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努力。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對于一個國家而言,能夠在國際社會中充分認識自身的定位與角色十分重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各國要統籌好國內國際關系,明確國家發展和世界發展之間的辯證邏輯,樹立正確角色觀。“所謂正確角色觀,就是不僅要冷靜分析各種國際現象,而且要把自己擺進去,在我國同世界的關系中看問題,弄清楚世界格局演變中我國的地位和作用,科學制定我國對外方針政策。”[6](P539)
其一,在宏觀層面,國家發展與世界發展相互促進、辯證統一。世界好,中國才能好;中國好,世界才能更好。長期以來,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注重于解決自身穩定發展的問題;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尤其是新時代的到來,中國的綜合國力大幅提升,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和最大的新興經濟體,“兼濟天下”的情懷和道德訴求使中國更加積極承擔作為世界大國的責任與擔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掀開了中國同世界交融發展的新篇章。我國的歷史定位正從“中國的中國”“亞洲的中國”轉變為“世界的中國”。中國共產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既體現在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與使命上,也體現在為世界人民謀發展、謀大同的偉大追求上。“中國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發展也需要中國。中國通過改革開放實現自身發展,創造了中國奇跡,同時又通過自身發展為世界進步貢獻力量。”[14]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構建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并親自指揮、親自部署疫情防控阻擊戰,用中國速度為全球疫情防控工作爭取了寶貴時間,用中國力量撐起了控制疫情蔓延的堅固防線。這既表明中國是世界大家庭的重要成員,中國發展與世界發展息息相關,又道出中國致力于踐行大國使命的責任與擔當。
其二,在微觀層面,每一個“國家夢”都與世界各國人民的美好夢想息息相通、緊密相連。當今世界正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是一個機遇與挑戰并存的偉大時代。放眼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增長而不發展”“和平而不安全”“開放而不包容”的問題日趨凸顯,人們對未來的發展陷入迷茫。面對“世界怎么了,我們怎么辦”的時代之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中國夢”融入“世界夢”,給國際社會的發展提供了中國方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夢不僅造福中國人民,而且造福世界各國人民,是中國人民和世界各國人民共同的福祉。”[12](P38)中國夢是奉獻世界的夢,打破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充斥的擴張和利己主義,與世界各國人民的美好夢想緊密相連。一方面,中國作為一個擁有14億多人口的發展中大國,實現國家穩定本身即是對世界的重大貢獻;另一方面,中國在自身發展的同時,大力倡導世界各國合作共贏、協同發展,這體現了中國作為一個世界大國應有的責任與擔當。在國際社會中,每一個國家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有獨特的、不可替代的地位與作用,但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一致的,各國理應樹立正確角色觀,準確把握國內與國際兩個大局之間的辯證關系,明確自身定位與特點,攜手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共創人類社會的美好未來。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被提出之際只是作為中國的一項外交政策,但如今已經成為世界各國人民共同期盼的人類社會美好愿景,尤其是在經歷了新冠肺炎疫情之后,推動構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盡管當前國際社會“逆全球化”的聲音依然此起彼伏,社會制度、意識形態、文化信仰等差異依然存在,各種非傳統安全挑戰依然嚴峻,但只要世界各國團結一致,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堅持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交往理念,就一定能夠攻堅克難,將“危機”轉化為“機遇”,構建起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推動世界經濟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實現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