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 昕,李志軍
(中央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2206)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基于對不同時期城鄉關系的認知與定位,中國共產黨對如何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經歷了三種形態的認知演進。基于“政府主導”的認知形態,中國共產黨將以發展生產力為中心的“趕超戰略”覆蓋城鄉發展的全方位,奠定了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基調;基于“生態取向”的認知形態,中國共產黨將“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理念融入城鄉發展的全領域,指明了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路徑;基于“人民主體”的認知形態,中國共產黨將“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嵌入城鄉發展的全過程,明確了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原則。
新中國成立初期,面對一窮二白的國內經濟困境以及國外資本主義國家孤立封鎖的現實國情,為了能夠快速扭轉農業生產剩余的不足與工業化資金匱乏的現狀,中共不得不將其動員力、組織力以及控制力作用于城鄉資源調配以及國民經濟建設方面,并將恢復和發展社會生產力視作調節城鄉關系的核心要素。而在此認知基礎上中共逐漸以發展生產力為中心的“趕超戰略”覆蓋城鄉融合發展的全方位,從而奠定了中共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基調。
中共之所以要以“趕超戰略”的主題設定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是在當時主客觀條件影響下唯一的正確選擇。
從主觀上講,在面對新中國成立初期一窮二白的國內經濟困境以及國外資本主義國家的孤立封鎖,如何在農業生產剩余不足與工業化資金匱乏的現實國情基礎上扭轉“城市與鄉村的經濟不協調”現狀,從而科學地建構新型的城鄉關系,對于一個剛剛執掌國家政權的無產階級政黨來說是十分困難的。而趕超戰略下“蘇聯模式”的成功,對中共在新中國成立初期關于中國未來城鄉關系發展的構想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并提供了一個現實的、可借鑒的發展模板,即“蘇聯過去所走的道路正是我們今天要學習的榜樣”[1]。正是對照著“蘇聯模式”,中共逐漸形成了以農業為基礎、工業為主導,重工業優先發展與農業穩步推進相結合的城鄉關系發展認知,而這也成為中共對未來城鄉關系發展規劃的邏輯起點。
從客觀上講,在“趕超戰略”的主題設定下構建“政府主導”的發展形態是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共適應自身工作重心轉換的現實需要。對于發展中國家的中國來說,其追求現代化的實質就意味著要實現對其他已經走上現代化之路國家的追趕和超越,這就必然使中共所制定的城鄉發展模式不可避免地帶有了“趕超”的性質。于是在以單一公有制和計劃經濟為特征的“趕超戰略”的主題設定下,中共為了有效地保證以高積累、低消費為特質的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的實施,逐漸形成了“政府主導”的城鄉形態認知。而在此認知基礎上,中共在不斷強化政府動員能力的同時,逐漸將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高低視作影響城鄉關系發展及未來走向的關鍵性變量。
質言之,雖然“政府主導”的城鄉發展形態因過度強化政府動員與資源配置能力,忽視了市場的調節功效,從而導致了經濟的波動和效率的低下。但在“趕超戰略”主題設定下所形成的以城市為中心,以農業為基礎,以城鄉并進、工農并舉為路徑的城鄉關系認知初步奠定了中共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基調。
隨著以“一化三改”為核心內容的三大改造的順利完成,其在為城鄉關系調整奠定物質基礎的同時,還使之發展呈現出鮮明的社會主義本質特征。這使得中共逐漸意識到想要徹底改變近代以來城鄉關系的畸形對立,從而實現國家的現代化發展,其關鍵就是要在堅持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基礎上建構一種可以整合城鄉經濟資源的整體性現代化策略。而在此過程中,政府行政權力的驅動效應發揮了重要的引領和推動效用,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首先在“權力驅動”的模式下,行政權力的高效運作使中共實現了城鄉資源要素快速地向工業化聚集,并在此基礎上使新中國的城鄉關系恢復了正常的互動。長期在戰爭擠壓下的畸形發展,使得新中國成立初期羸弱無力的工業基礎根本無法支撐國民經濟的恢復與發展,如何能夠快速地籌集工業化、城市化所需的建設資金就成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前提。于是自20世紀50年代起,為了能夠最大限度地將現有的生產資料集中到國家的工業化建設上來,中共不得不在把握城鄉發展脈絡的基礎上將其動員力、組織力以及控制力作用于城鄉資源的調配以及國民經濟建設方面,形成了以實現重工業優先發展為最優實踐目標的“傾斜發展戰略”,從而在完成了對工業化建設資金的原始積累的基礎上恢復了城鄉間的互動發展,為國民經濟的恢復與發展提供了強有力支持。
其次在“權力驅動”的模式下,行政權力的高效運作使中共迅速地整合了以城市為主體的城鄉經濟系統,并在此基礎上通過發揮工農業的產業關聯效應推動了國民經濟的快速發展。具體來說在工業層面,按照“過渡時期總路線”的總體要求,中共將“城市領導農村”作為調整城鄉關系的新基點,通過實行集中統一的計劃經濟體制實現了對過去“小而散”的城鄉經濟資源的重新整合,成為維持工業化建設資金充足來源的關鍵。而與此同時在農業層面,中共通過搭建以集體化生產生活方式為一體的人民公社制度,逐漸將個體農業納入了國民經濟發展體系之中,使其在為工業化提供積累資金的同時也成為引導農業生產走向現代化的重要途徑,從而在此基礎之上完成了對傳統鄉村經濟體制的重塑。由此,以重工業優先發展為核心的城市偏向政策逐漸形成,從而使得工農業之間的產業關聯效應初步顯現。
概言之,“權力驅動”模式的生成逐漸成為中共推進城鄉經濟復蘇與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重要手段,即是說以城市為中心、工業為重點、以農助工、以鄉養城為內核要義逐漸成為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認識的邏輯起點。
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間的發展關系伴隨著現代化的起步逐漸擴展為了兩種產業之間的橫向對立。從而使中共意識到,要想使百廢待興的舊中國重新煥發生機,關鍵就是要重新恢復城鄉間互動發展,以徹底扭轉近代以來畸形的城鄉關系。于是,立足于工業化的“城鄉兼顧”就成為“政府主導”形態下中共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整體性策略。
具體來說,中共之所以將“城鄉兼顧”作為推動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具體策略,是因為受當時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影響。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城鄉間的分離與對立“僅僅適用于工農業發展水平不夠高的階段”[2],所以想要恢復城鄉間的融合發展,關鍵就是要大力發展生產力。這就使得站在“城市領導農村”的城鄉關系新基點上的中共,為了避免城鄉之間發展的不均衡所引起的利益分化與城鄉對立,不得不將物質財富的生產置于國民經濟的首位。而作為一個“落后的農業國”,要想確保國家整體生產力布局的順利推進并解決工業化“原始積累”的不足,就必須打破過去城鄉之間“以工業為代表的城市”與“以農業為代表的鄉村”的非平衡發展方式,這就使得“發展工業必須和發展農業同時并舉”論斷逐漸成為黨內的共識。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中共對鄉村的功能認知始終停留在工具性目標的價值定位。具體來說針對工業化“原始積累”的明顯不足的現實國情,中共逐漸意識到“為了完成國家工業化和農業技術改造所需要的大量資金,其中有一個相當大的部分是要從農業方面積累起來”[3],也就是說為了實現“先進工業國”的發展目標,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占據當時國民經濟核心地位的農業,就成為籌措國家工業化建設資金的主要來源。于是通過采取征收農業稅、工農產品“剪刀差”等方式的統購統銷制度就成為國家獲取工業原始積累資金的唯一方式,從而“沒有農業基礎,工業不能前進;沒有工業領導,農業就無法發展”[4]的論斷逐漸成為中共構建新型城鄉關系的理論基礎。
概言之,作為基于“政府主導”形態下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具體措施,中共雖然依靠“城鄉兼顧”建立起較為獨立完整的工業化體系,并使城鄉保持了一定時期的均衡發展,但這種均衡卻是構筑在犧牲農村、農民利益基礎上實現的。尤其隨著以階級斗爭擴大化為主要特征的“左傾”錯誤思想的蔓延,“趕超戰略”主題設定下“城鄉兼顧”的城鄉體制日益陷入探索現代化“試錯”泥淖中,并呈現出二元化的特征,造成了工業化與城市化的脫節。
自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城鄉間互動發展的恢復在使生產要素交流范圍和規模進一步擴大的同時,資源短缺與生態環境問題對經濟社會發展和居民增收的約束效應越發趨緊,日益成為掣肘城鄉發展的重要因素。而在此認知基礎上,中共逐漸將“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理念融入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全領域,并將協調工農業發展與生態保護之間的資源配置問題視作調節城鄉關系的關鍵一環,從而指明了中共在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路徑。
改革開放后,隨著工作重心的轉移,中共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軌道上探索著推動工業化、現代化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新道路。但與此同時,資源危機與環境污染等問題逐漸成為掣肘城鄉關系的重要因素。于是在“可持續發展”的主題設定下構建“生態取向”的發展形態,就成為協調城鄉經濟增長與生態保護之間資源配置問題的不二選擇。
首先,黨對處理城鄉關系主導思想的轉變是“生態取向”形態形成的思想前提。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隨著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重新確立,中共逐漸將工作重心由城市轉向農村,并以農村改革為城鄉關系的突破口,開始在調整城鄉經濟結構的基礎上探索社會主義改革和發展之路。具體來說,隨著“家庭聯產責任承包制”的實施與“統購統銷制度”的取消,中共逐漸放寬了對城鄉勞動力流動與工農業產品流通的限制,為實現城鄉協調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而城鄉經濟結構的漸進式變遷在使城鄉面貌發生了總體性變革的同時,也使中共清楚地認識到工農、城鄉之間協調有序的互動關系是影響城鄉二元關系結構調整與發展趨向的重要因素。而這一認知則為打破傳統的城鄉二元利益的格局,實現城鄉協調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扎實的思想準備。
其次,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培育生成是“生態取向”形態形成的理論依據。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目標的提出,城鄉間生產要素的交流范圍和規模雖然在市場趨利性、競爭性特質的影響下進一步擴大,但其單純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市場特性卻使城鄉發展日益忽視社會效益與生態效益而陷入困境。中共在充分認識到城鄉生態環境重要性與緊迫性的同時,逐漸將可持續發展視作推進現代化建設的重大戰略。于是中共開始擺脫過去僅從發展生產力的單一視角去思考城鄉關系問題的認知局限,進而以一個整體性的視角將“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作為實現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的一個重要方面,并把經濟增長方式的生態化轉型視作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至此,中共在推進城鄉經濟社會融合發展的基礎上開始探尋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之間更深層次的聯系。
概言之,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提出不僅標志著中共將保護環境、維護人民的生態權益,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視作現代化發展的重要維度,同時也為其指明了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時的總路徑。
改革開放后盡管中共采取了迥異于以往的發展道路,但傳統高能耗、高成本、低經濟效益的發展模式不可避免地對環境和生態系統造成了壓力,同時還遲滯、延緩了城市化與現代化的進程。于是,在探索現代化建設道路與模式的實踐中,基于生態環境容量和資源承載力約束條件下的“生態現代化”理念逐漸被中共視作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新思路。
首先,在“綠色驅動”的模式下,以發展綠色經濟為核心的“生態現代化”發展理念使中共逐漸明晰了對城鄉關系統籌發展認識的戰略定位,從而為實現城鄉要素之間的聯動交融指明了路徑。具體來說,面對長期以來“先污染、后治理”的傳統發展道路難以為繼的現狀,中共在尊重和維護生態環境價值體系及生態秩序的基礎上,逐漸意識到良好的生態環境本身就是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內容和顯著標志。而正是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綠色發展理念的驅動下,中共逐漸形成以“發展”為第一要義、“以人文本”為核心、“全面協調可持續”為基本要求和“統籌兼顧”為根本方法的科學發展觀,并將之視作實現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當前與長遠、現實與未來以及效率和公平相統一的現實路徑。
其次,在“綠色驅動”的模式下,以發展綠色經濟為核心的“生態現代化”發展理念使中共逐漸破解了生態保護與現代化建設之間無法兼得的方法,從而為城鄉關系統籌發展樹立了全面、平等、協調、融合、發展的價值目標。十六屆四中全會上中共首次提出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的論題并指出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進程中,一定要“統籌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處理好經濟建設、人口增長與資源利用、生態保護的關系”[5]。于是,圍繞著“推進現代化建設的持續性和協調性”的主題,中共對生態文明理論體系進行了的不斷創新、發展與完善,逐漸意識到“良好生態環境是社會生產力持續發展和人們生存質量不斷提高的重要基礎”[6]。而基于這一認知,中共找到了破解現代化建設與生態保護之間城鄉資源配置問題的方法。
概言之,正是基于“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的新思維,中共逐漸在尊重自然、人與自然協調相處的價值觀念和綠色發展理念的驅動下找到了實現現代化發展的新路徑,從而使城鄉關系統籌發展邁向了新境界。
以改革開放為節點,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并沒能真正打破計劃經濟體制下城鄉要素資源扭曲配置所導致的城鄉隔閡。中共逐漸意識到城鄉發展問題的實質歸根結底是由傳統城鄉經濟社會發展模式的不可持續性所造成的,于是在此認知基礎上,立足于實現城鄉間生產要素資源合理配置的“城鄉統籌”就成為“生態取向”認知形態下,中共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整體性策略。
在總結與剖析改革開放以來城鄉關系中的問題和難題的基礎上,中共逐漸意識到單純地依靠工業化和城鎮化的發展,一味強調經濟、城市的帶動作用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城鄉差別的難題。具體來說,城鄉關系是一個發展變化的歷史過程,城市側重于經濟和社會功能,而農村則更多地承擔著農副產品生產和生態涵養功能,正因為城鄉在主題功能上的異質性和互補性導致了城鄉發展差異性的產生,從而使城鄉日益成為一個對立統一的復雜系統。于是,中共逐漸意識到,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并不是要消除這種城鄉間的差別,而是要在城鄉差異化基礎上逐漸打破城鄉之間的體制性阻隔,扭轉城鄉發展中的主次格局,把城市和農村視作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來謀劃布局,從而在此基礎上實現城鄉之間的共生共榮、互動互通。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現代化理念為中共化解城鄉發展的現代性危機指明了方向和路徑。現代性的內涵特質必然要求城鄉差別的消除,與此同時城鄉差別卻又伴隨著現代化的發展而不斷產生,從而成為制約現代化進程的重要因素。而沿著黨的十四大報告所確定的“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總體思路,中共在深刻把握人與自然內在矛盾與現代化建設關系的基礎上逐漸將環境系統的承載能力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基本前提和重要支撐,并將綠色發展理念視作推動城鄉現代化轉型的關鍵一招,并由此拉開了以工業化為核心的經濟現代化向以生態化為核心的生態現代化轉型的序幕。故在此認知基礎上隨著可持續發展生態理念的培育與深化,中共逐漸形成了以統籌城鄉發展、協調工農業資源配置為核心的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理論認知。
概言之,作為中國共產黨基于“生態取向”形態下對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具體策略,基于綠色發展理念而提出的“城鄉統籌”不僅成為疏解城鄉經濟社會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矛盾問題上的新思維,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回應了人民對進一步重塑城鄉關系的迫切需要。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城鄉間的不平衡以及鄉村發展的不充分日益成為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短板。于是,中共在重塑城鄉發展方向這一大背景之下逐漸將“解決好人的問題”視作調節城鄉關系的內在規定,并將“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嵌入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全過程,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明確了中國共產黨在處理城鄉關系統籌發展問題時的總原則。
隨著時代的發展變遷,中共始終秉承著“以人民為中心”這一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核心原則,并在推進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的現代化進程中不斷地得到豐富和發展的同時,逐漸將其嵌入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全過程,從而形成了“人民主體”的發展形態。
一方面“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為“人民主體”形態形成設定了基本的價值立場。對于任何一個政黨來說,無論其制定什么樣的發展政策以及選擇什么樣的發展模式,其背后無不都蘊含著明確的政治立場與價值取向。自中共成立以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就成為其制定各項政策所遵循的最根本的政治立場。尤其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共在秉持為人民服務這一以貫之的價值立場的基礎上逐漸把保障和落實人民主體地位提升到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戰略高度加以強調,并創造性提出了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也就是說只有知道為了誰而發展,才能夠更好地去推動發展。這就使得在重塑城鄉發展方向這一大背景下“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成為中共探尋統籌協調城鄉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的出發點與落腳點。
另一方面“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為“人民主體”形態形成提供了現實的發展路徑。十八大以來隨著“以百姓心為心”的人民立場逐漸成為中共推進城鄉各項改革事業的題中之意,中共在重新審視現代化發展內涵的基礎上對城鄉融合發展與民眾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也就是說,以人民為中心的主題設定使得中共更加注重對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手段”與“目的”之間內在關聯性的闡發,即在闡釋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問題上,強調以發展新理念引導,并以追求更高質量和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發展結果為目標,實現了發展“手段”與“目的”的有機統一,從而為新時代推進城鄉關系統籌發展提供了現實的可行路徑。
概言之,“以人民為中心”的主題設定使得中共在重塑城鄉發展方向這一大背景下開始嘗試建構一種基于人的全面發展和美好生活需要的新型城鄉關系,以期尋求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的破解之道。
隨著現代化實踐的不斷深入,中國社會雖然完成了從“鄉土中國”向“城鄉中國”的歷史性變遷,但市場經濟體制下資本邏輯所內含的功利化、理性化價值認同的蔓延卻給城鄉關系統籌發展帶來了比經濟訴求更為劇烈的價值沖突與重塑危機。這使得中共逐漸意識到如果沒有城鄉一體化的文化認同,也就沒有城鄉之間的融合發展。而在此過程中,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中精神凝聚與理性思辨的哲學品質逐漸成為“人民主體”形態下推進城鄉融合發展的核心動力。
首先,在“文化驅動”的模式下,優秀傳統文化中精神凝聚與理性思辨的哲學品質為中共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提供了一個持續穩定的內生動力。文化作為推動一個國家、民族永續發展的不竭動力,是一種更基本、更深層、更持久的力量。對此習近平曾指出“鄉村文明是中華民族文明史的主體,村莊是這種文明的載體,耕讀文明是我們的軟實力”[7]。具體來說,承載著華夏文明生生不息基因密碼的耕讀文明不僅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通過“差序格局”構建起來的傳統鄉村社會,其所內含著“誠實守信、鄰里和睦、崇德向善”的禮俗文化和禮俗秩序的教化功能所呈現出的“超穩定性”文化特質,恰恰就為新時代城鄉關系的統籌發展鑄就了堅實的精神根基,并為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提供了強大的內生動力。
其次,在“文化驅動”的模式下,優秀傳統文化中精神凝聚與理性思辨的哲學品質為中共消解城鄉融合發展的文化隔閡提供了現實可行的切入點。具體來說,鄉村作為中華文化的核心載體,更多地表現為對民族、國家傳統歷史特色文化的保留與傳承,而在傳統農耕文化中“涵養身心的生命價值、接近自然的生活價值、支持綠色發展的生產價值、維護自然和諧的生態價值、升華鄉愁德行的人文價值以及促進社會公序良俗的社會價值”[8]就在一定程度上為培育建構起新時代城鄉文化體系提供了現實可行的切入點。于是,中共逐漸意識到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是要培育、建構起新時代的城鄉文化體系,從而消解城鄉融合發展進程中的文化隔閡,以實現城鄉間的融合發展。
總而言之,隨著以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為總目標,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為總方針的“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推進,“文化驅動”模式逐漸成為中共在新時代破解中國特色城鄉二元結構的核心動力。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農村的經濟社會面貌雖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城鄉二元結構卻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城鄉間發展的不平衡性使鄉村在面對物質層面與精神層面缺失的雙重壓力疊加下負重前行。究其原因,正是因為在過去以資本為主導的發展邏輯下,我們始終未能找準城鄉融合發展的核心內涵,把本該是發展手段的“物”的現代化作為了最終的目標,從而忽視了對“人”的現代化追尋。在此認知基礎上,中共逐漸以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為起點,嘗試實現對新時代城鄉關系的重塑。
“人民主體”發展形態下中共之所以將“城鄉融合”作為界定和推動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具體策略,一方面是因為其對城鄉關系統籌發展基本內涵的認知臻于成熟。具體來說,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共逐漸意識到過去在資本邏輯主導下的城鄉融合發展的制度性缺陷只能在一定意義上解決“物”的問題,卻解決不了“人”的問題,而城鄉融合發展的實質不僅僅是要實現城鄉物質層面的融合發展,更重要的是要實現城鄉在文化價值體系上的“共鳴”,從而消解城鄉融合發展之間的文化隔閡。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人民主體”認知形態下的城鄉融合發展在一定程度上為新時代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了有益的探索的同時,也體現了中共對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進而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這一內在邏輯的追尋。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中共對鄉村在城鄉關系統籌發展進程中的功能認知實現了由工具性目標向價值性目標的轉變。自黨的十九大以來,中共在重塑城鄉發展方向這一大背景下逐漸意識到無論是城鄉兼顧還是城鄉統籌,其始終未能改變鄉村處于被動支配的從屬地位,而這種不尊重鄉村特性的“被動式”融合發展,不僅無法實現城鄉的真正融合,更無法保障其持續性。于是,中共在國家戰略層面創造性地提出了以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為總目標,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為總方針的鄉村振興戰略,而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過去基于工具性目標認知下鄉村被動與支配的從屬地位,轉而使鄉村變成一個能夠既可以為城市化的發展提供相應的生產要素資源,同時亦能夠滿足城市居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的對等發展主體。
概言之,基于“以人民為中心”主題設定,中共逐漸意識到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既是未來社會主義發展的價值目標,同樣也是實現城鄉關系統籌發展的主體條件,而這就為新時代城鄉關系統籌發展指明了前進的路徑的同時提供了持續的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