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帆
近年來,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網絡綜藝節目呈“井噴”爆發態勢。作為推動網絡綜藝節目轉型升級的重要創新因子,青年亞文化成為網絡綜藝競相表現的內容主體。青年亞文化是一種邊緣性文化①,它由攜帶“抵抗”“叛逆”氣息的青年通過舞蹈、音樂等形式開拓出不同于主流價值的小眾文化圈層,在與外界進行對抗的同時,證明其存在價值。2017年《中國有嘻哈》播出,小眾圈層的青年亞文化進入大眾視野。隨后,《這就是街舞》《即刻電音》等節目的播出,開辟出網絡綜藝節目的新天地,在給青年受眾帶來新穎和獨特吸引力的同時,網絡綜藝節目本身和所屬平臺也獲得了巨大的影響力和商業價值。
青年亞文化群體是發明和推行一種特有的文化價值體系和生活方式的青年群體。在主流文化的影響下,亞文化群體一直處于邊緣地位,其自身的表達也只屬于小眾文化圈層內的敘述。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虛擬一代”的“參與”文化,比如吐槽文化、喪文化、佛系文化在互聯網商業邏輯的裹挾下日漸走出邊緣地帶,在網絡綜藝節目中得到主體化的呈現表達。
互聯網空間為青年亞文化的發展提供了全新的去中心化場景。在青年亞文化類網綜的專屬場域內,青年亞文化群體不再是被邊緣化的“異類”,他們所表述的內容從非主流變成了主流。以街舞亞文化為例,在發展之初,爆炸頭、肥仔褲、紋身都是被排斥的符號標記,隨著《這就是街舞》等青年亞文化類網綜的播出,街舞積極向上、正能量的一面被呈現在大眾視野中,改變了大眾的既往印象,街舞亞文化從圈層文化突圍成大眾爆款。
視聽語言的風格化是通過視聽語言,如聲音、畫面的呈現,表現節目的特性和風格。伯明翰學派將青年亞文化定義為一種“風格文化”,青年亞文化實踐者借助風格表征來定義自身、表達訴求,網絡綜藝節目借助風格凸顯節目特質、滿足觀眾娛樂需求。視聽語言作為觀眾直接感受節目特性的個性化元素,其風格化的打造給予了觀眾震撼的視聽盛宴。
在騰訊自制綜藝《即刻電音》節目中,電音亞文化的風格特性就通過視覺語言展現了文化魅力。視覺舞美方面,節目強調科技感、潮流感,使用涂鴉、集裝箱,重工業機械的臂膀等元素,工業與科幻的組合釋放了電音亞文化無限的想象力。在聽覺方面,節目選取電音圈知名制作人將傳統舞曲與中國風、流行樂、嘻哈等元素進行結合,準確傳遞出電音文化的魅力,解除了觀眾對于電音“土嗨”的誤解,讓電子音樂走入大眾視野。
任何一種青年亞文化在進入主流市場的過程中必然會和商業資本產生聯系,而后實現文化價值的商業化呈現。青年亞文化在網絡綜藝節目中不再是攜帶“非主流”標簽的“殺馬特”,自由、熱愛等意義的賦予完美實現了青年亞文化與商業資本的融合。作為首先引爆青年亞文化的網絡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最直接的商業化呈現方式就是參賽選手演出價格提高,采訪、代言不斷,嘻哈群體收獲空前的關注度。
同時,《中國有嘻哈》采用“嘻哈+廣告”的廣告模式,為贊助品牌打造專屬嘻哈廣告,如支付寶的《無束縛》、農夫山泉的《拼命不如拼維他命》,在嘻哈文化魅力全面發揮的同時獲得了令人矚目的商業效果?!吨袊形方Y束后,農夫山泉1.2億的冠名費帶來品牌2000%以上的知名度提升,銷量增長同比超過50%。在這場由商業機構塑形傳播的亞文化景觀中,網絡綜藝節目實現商業變現最大化,以嘻哈、平臺和資本的三贏而告終。
作為與青年群體個性化需求不謀而合的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從被認為是網絡綜藝節目史上破除同質化之舉的《中國有嘻哈》,到微博話題閱讀量超200億的《這就是街舞》,再到豆瓣評分8.8分的《樂隊的夏天》,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自帶光環,實現了亞文化的主流推廣。在“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期間,新華社推出《Let’s go Belt and Road》說唱 MV,在唱響“一帶一路”偉大愿景的同時展現了說唱的正能量和主旋律。
但是節目光環背后存在著擔憂說、否定說等說法。節目的非議主要表現在參賽選手的爭議性以及對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參賽選手的公共話語充滿挑釁意味,這種“反叛”的個性不易塑造青少年正確的價值觀,引起社會強烈不滿。如《中國有嘻哈》冠軍選手PGONE的作品《圣誕夜》公開侮辱女性,教唆青少年吸毒,官方媒體持續發聲:“不想千古流芳,也別遺臭萬年”,點名批評其對青少年和社會造成的不良影響。
馬中紅認為,當下青年亞文化呈現出盛大狂歡、娛樂至死、自我表現的“精神風貌”②。當“娛樂化”訴求盛極一時,受眾盡情享受主流文化未能賦予的實現感,容易在“娛樂至死”的氛圍內消解掉自身的理性和思考。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給受眾帶來的狂歡主要表現在對參賽選手的模仿以及對亞文化的盲目追捧。比如“diss”這個在說唱文化里表示“不敬、無禮”的詞匯,隨著綜藝節目的熱播,走出嘻哈圈充斥了網絡空間。
狂歡背后,受眾的理性主要表現在對亞文化融于主流過程中的嚴苛堅持。比如,主流觀眾能夠接受“說唱”這種表達方式,但對于rapper背后的嘻哈文化卻很難認同,原因還是在于嘻哈根源上的低俗和非法的地下色彩。如嘻哈歌詞“送你去見姚貝娜”,在公然宣揚違法犯罪行為的同時侮辱死者,挑戰了社會公序良俗的底線。澎湃新聞評論道:“堅守法律和道德底線,就是表演者的自重。”
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不斷被推入大眾視野,它的本質是精神需求不斷提升的受眾對主流文化提出了新的要求。亞文化不斷探索、試錯,主流文化適當吸納收編實驗成功的青年亞文化,兩者在碰撞之中產生新的文化元素,形成青年亞文化與主流文化相輔相成的多元文化格局。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的《國家寶藏》作為主流文化產品打破次元壁,與“亞文化”進行結合,在傳播中國文化的同時提升了節目的觀賞性,開啟了青年群體的跨次元狂歡。
在這種多元文化格局下,為使亞文化符合意識形態的發展,主流文化對青年亞文化的包容與認同在網絡綜藝節目中主要體現為節目面貌的改變。《中國有嘻哈》整治之后改名為《中國新說唱》,將中國風作為主打元素,推動正能量中國風的嘻哈文化發展。剔除青年亞文化中不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長的元素,以新的面貌呈現其文化特質而后融入主流文化,是主流文化對青年亞文化發展最大的包容與認同。
從傳統媒體到新興媒體,優質內容永遠處在整個產業鏈和價值鏈的核心位置。在內容為王的時代,網絡綜藝節目應始終堅持打造優質內容,以深度的思維模式和專業化的團隊協作實現節目的長遠發展。首先,優質的青年亞文化內容應注重深度思考,只有在發揮娛樂效果的同時引人深思,才能增強受眾黏性,發揚向上精神。在受眾素養不斷提升的今天,娛樂屬性已經出現疲軟態勢,深度以及溫度是未來發展的著力點。
其次,優質的青年亞文化內容應擁有專業化的團隊,從業人員的專業素養和道德素養是優質內容打造的關鍵力量。若團隊審核不嚴或者過度注重娛樂,容易步入忽視內容質量的誤區,從而造成網絡綜藝節目中“三俗”內容的泛濫。比如《吐槽大會》第一季首期用低俗的內容打“擦邊球”創造噱頭,節目價值引導出現偏差,被下令整改。
近年來,娛樂業經濟大熱、資本蜂擁入場,綜藝行業整體呈現激烈的廝殺狀態,機器人、灌籃、電音等題材在各平臺之間頻頻撞車。同質化背后是口碑的下滑和受眾吸引力的消耗,過度貼合青年文化的背后是類型化道路難以開辟。首先,年齡、社會不同群體對網綜的訴求應成為考量重點。目前網綜的受眾定位集中在青年群體,從長遠來看,網綜的發力點應指向不同的年齡層和群體。
其次,深挖青年亞文化的內涵特質。音樂、舞蹈類題材不應成為重中之重,需開發青年亞文化的其他表征,如二次元文化、佛系文化。騰訊自制綜藝《奇遇人生》采用一種紀錄片式的敘事方式,主打慢與沉靜,佛系地書寫對生命的認知,收獲豆瓣評分9.1的高分。開辟類型化道路是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走出同質化怪圈的必要之舉,節目制作要有全面的受眾視野,在構建類型化綜藝版圖的同時,實現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的可持續發展。
作為國外舶來品的嘻哈、街舞等青年亞文化類型,通過網絡空間傳播文化內核,其精神內涵必然對青年群體產生不同的影響。網絡綜藝節目應注重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青年亞文化,對主流意識形態進行正面的書寫,發揮亞文化領袖的正能量效應。如在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中,“小鎮青年”九連真人樂隊的客家民謠《落水天》,反映留守兒童問題的同時讓人們看到了搖滾樂的公益正能量,為其構建身份認同創造了新的可能。
網絡綜藝節目作為傳播力廣泛的視頻產業的一部分,具有一定的話語空間。若單純以娛樂化的眼光看待青年亞文化,而忽視其價值引領,青年亞文化中的極端反叛內容將對青年受眾產生不良引導,危害青年群體的健康成長。在寬松的網絡環境中,青年亞文化類網絡綜藝節目更需加強社會責任意識,注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堅守主流價值觀的底線,在主流文化的框架內自由創作,對于逾越主流價值底線的亞文化內容予以剔除,著力實現青年亞文化的良性健康發展。
從青年亞文化的視野看我國網絡綜藝節目的發展狀況,不難發現青年亞文化對我國網絡綜藝節目的轉型升級起著重要作用,爆發式的增長預示著我國網絡綜藝節目無限的發展潛力和空間。在文化自信的背景下,網絡綜藝節目在推廣青年亞文化的過程中,若能更上一個臺階,呈現更好品質、更高精神內核的青年亞文化節目內容,將會激勵更多優質網綜的誕生,營造更加健康多元的網綜環境。
注釋:
①[美]迪克·赫伯迪格.亞文化:風格的意義[M].胡疆鋒,陸道夫 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52-55.
②馬中紅.國內網絡青年亞文化研究現狀及反思[J].青年探索,2011(0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