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霞
(云南財經大學 國際語言文化學院, 云南 昆明 650221)
少數民族典籍學術研究范式涉及內容和方法。范式是學科研究的道,是治學之道。道是中國傳統哲學最豐富的表達之一,孔子講人道,老子講天道,萬物之理,古人稱之為道,做學問的人講治學之道。“研究范式是研究共同體進行科學研究時所遵循的模式與框架。其首要功能就是為一個科學共同體或學派共同體的學者與新人提供一套解題的方法和研究常規”(成鵬,2018:9)。一個學者如果創立了一種行之有效的研究范式,且研究成果豐碩,這就隱喻預示他或她的學術之路已邁上了較高的學術階梯,獲得了開創性的治學之道,或成為了某一學科的領軍人物。
縱觀翻譯研究,國內外對研究范式的研究稱呼缺乏統一,有的叫“范式”,有的叫“模式”,有的叫“學派”,有的叫“流派”,有的叫“階段”。呂俊、侯向群(2006:54)就把我國翻譯研究分為三個階段,即20世紀80年代中期之前為語文學研究階段,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為結構主義階段,20世紀90年代后半期為解構主義階段。朱建平(2004)將我國翻譯研究分為語文學學派、語言學學派、文化學派和哲學學派。在綜合國內研究的基礎上,司顯柱(2018)把我國翻譯研究歸類為傳統的語文學范式、現代的結構主義語言學范式和當代的文化范式。就翻譯學的創建而言,學界也不乏其人。例如,呂俊教授創立了建構主義翻譯學,潘文國教授創立了文章翻譯學,胡庚申教授創立了生態翻譯學,吳志杰教授創立了和合翻譯學,陳東成教授創立了大易翻譯學,這些翻譯學都頗有特色,獨具匠心。
“批評理論范式上的每一次‘轉向’實際上從不同視角、不同維度,針對翻譯產品、翻譯過程、翻譯功能進行多元化、系統化的界定和分析,實現對翻譯本體的價值定位”(彭白羽,2020:110)。在王宏印教授及其團隊的引領下,中國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發生了重大轉變:從單純翻譯學的討論和闡釋轉向在相關學科語境中研究少數民族典籍,為翻譯研究打開了更多的思考角度,拓展了勘探民族典籍寶藏的空間,這就是王宏印教授所創立的“自由出入于學科之間才能做大學問”的研究范式(王宏印,2009:95)。由此,少數民族典籍研究顯示出整體觀研究取向,產生了豐富的研究成果,呈現出別樣的翻譯研究景象,為建構和發展翻譯學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中華民族是一個多元文化集合體,無論從它的遠古起源,歷史發展,或未來前景的展望來說,民族問題都是至關重要的問題,我們目前關于中華民族,尤其是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的研究,已經成為一個熱點,一個顯學,或者說,基本上構成了一個學科而引起了學界的普遍關注”(王宏印,2019:7)。
王宏印教授建立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學科在學界獨樹一幟,他招收典籍翻譯研究博士生多年,已經形成了較強的學術研究團隊,每年還定期舉辦民族典籍翻譯學術研討會,參會的中外學者在300人左右,有自己的學術研究陣地,研究空間廣闊,每次都出版發行會議文集,在國內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受到學界的普遍關注。
作為以“少數民族典籍”主題命名的翻譯研究,它同其他的翻譯研究,如中華典籍翻譯研究,既有交叉,又有區別。因為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涉及的是“民族典籍”議題,而“民族典籍”議題既是歷史的也是現實的,既是文化的也是文學的,既是社會的也是某一個民族的,這使得民族典籍得以在不同歷史階段成為“經典”,帶有鮮明的少數民族特征和典籍的根本屬性。
本文借助系統科學和辯證法分析和解讀王宏印教授所創立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呈現學界取得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翻譯實踐的部分成果,探討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和實踐與翻譯學的互構,以此強調研究范式在學科構建與學科發展中的重要性。
馮·貝塔朗菲(L. Von Bertalanffy) 系美籍奧地利生物學家、系統科學的創始人,他認為,“我們被迫在一切知識領域中運用‘整體’或‘系統’概念來處理復雜性問題”(貝塔朗菲,1987:138)。他提出的系統的理論范式,為人們認識和處理復雜研究問題提供了一種新的思維方式和新的理念。隨著各種流派的形成和學科增多,20世紀中期以后,研究范式發生了轉變,系統科學有了長足的進步,經歷了三個階段的發展,第一階段是控制論、系統論和信息論的發展;第二階段是耗散結構、突變論和協同學的發展;第三階段是非線性科學,即混沌、分形和孤立波的發展。以上三個階段的發展構成了系統科學族群,成為了研究各門科學的系統理論。系統科學內容貫穿各領域,范圍橫跨所有科學,是典型的橫斷和交叉學科。
學界以系統科學為支撐,促進了學科研究范式的轉換,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也不例外。此處謹以系統科學分析和解讀王宏印教授創立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自由出入于學科之間才能做大學問”是王宏印教授的治學韜略。“任何的大學問都必須以中西打通和古今貫通為前提,而不是單一學科的直線邁進”(王宏印,2009:97)。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王宏印教授對民族典籍的研究與系統科學的研究一脈相承,是非線性的,其研究方法具有橫斷性、交叉性。為了進一步證實王宏印教授的系統科學思維方法,茲列舉王宏印教授的一些精辟論斷如下:
論斷一:在民族文化方面,至少需要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文化學等學科,沒有這些學科,就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和認識民族問題和世界各民族的典籍,而在現代階段,除了國學和海外漢學、各國漢學,還要系統地了解中華文明史、世界文化史,以及比較文學、世界文學等學科,還有翻譯學、跨文化交際學等交叉學科。沒有這些學科打基礎、架橋梁,就難以建立合適的知識結構,是無法進行典籍翻譯研究和翻譯本身的(王宏印,2019:13)。
論斷二:西方的漢學,特別是歐洲的漢學,有扎實的古典學的傳統和傾向于科學的新穎的研究方法,往往能夠標新立異,引發新的思想和結論,是值得我們研究和學習的(王宏印,2019:12)。
論斷三:我自己的學術研究,就是在學理上采用西學的原理和學科架構,而在資料和觀點上,注意繼承和發展前人的研究成果,以資做出必要的當代的回應。在文化的總體態度上,我主張采用陳寅恪先生的 “文化民族主義觀點”,即把漢族文化和其他兄弟民族文化放在一起進行研究,并強調其相對關系的一種文化立場(王宏印,2019:8)。
論斷四:據我看來,迄今為止,我們關于國內少數民族典籍的翻譯和研究,已經對漢族典籍的翻譯研究產生了逆向的影響作用,這是始料未及的(王宏印,2019:12)。
論斷五:最近發現,藏蒙史詩 《格薩爾》中可找到大量的茶文化,這樣就可以看出這些民族文化和漢族文化的淵源關系。否則,典籍翻譯就會被看作只是一個翻譯工作,在機械地做轉換,其實要進入人類學,尤其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應該和民族文化、地域文化形成比較好的研究格局。這里的人類學,包括民俗學、民族學、心理學等相鄰學科(王宏印,2019:14)。
從以上王宏印教授的論斷我們可以看出,他的研究內容和方法是非直線的,系統科學思維貫穿始終,他打破了相關學科的藩籬,將民族典籍翻譯研究置于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文化學、翻譯學等學科中進行考察和研究,即范圍橫跨相關學科,內容貫穿相關領域,學理上采用西學原理和學科構架,強調要擁有交叉學科的知識結構才能進行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和翻譯本身,要大家學習西方的漢學,特別是歐洲的漢學,有扎實的古典學的傳統和傾向于科學的新穎的研究方法,要系統了解中華文明史、世界文化史,以及比較文學、世界文學等學科,還有翻譯學、跨文化交際學等交叉學科,知識的融合要博古通今,要做到中西打通、古今貫通。
采用這樣的范式進行研究標志著少數民族典籍研究在翻譯界的轉換趨勢,在相關學科語境中研究少數民族典籍翻譯,導致了翻譯的新觀念的出現和更新,解放了思想,賦予了翻譯學新動力、新思路,甚至是新術語,引領了翻譯學子對典籍研究思想的改變,以此發揮了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對翻譯學的支持作用,豐富了翻譯學研究,印證了科學與翻譯學的通約性。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相關學科的交叉研究相互促進,成為翻譯學發展的動力和價值。筆者發現,王宏印教授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側重價值關懷的社會系統問題,研究進路多元化,研究格局宏大,形成的理論和方法論獨具特色,對漢族典籍的翻譯研究也產生了逆向影響。
王宏印教授主張研究少數民族典籍翻譯要“文史哲”不分家,其中的學理是辯證法,他不贊同以二元對立的方法進行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他重視原理,重視論證,重視綜合。“哲學可以培養思辨和玄思,學會思考和論辯,因此從哲學出發,也就是從思想出發,從原理切入”(王宏印,2009:96)。他的話語隱含著相應的哲學思想,實現了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科學真相上的辯證統一,同時也消除了有的學者對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中為什么會有哲學的不解。辯證法是系統科學的認識過程,對民族典籍的考察,僅就文化而言也是需要進行分層的,如王宏印教授提出的文化的分層概念:“作為文明單元的文化,作為文學內容的文化,作為語言信息的文化,作為文本意義的文化,作為翻譯對象的文化等。只有在弄清楚各文化分層后,才能解釋民族典籍整體”(王宏印,2019:15)。正如普利高津所言:“我們需要一種更加辯證的自然觀”作指導(普利高津,1998:11)。王宏印教授早在美國留學期間就對哲學和跨文化交際頗有研究,觀其寫書發文的思路都有辯證思維特點和跨文化意識。
從少數民族典籍研究范式和翻譯學的二重身份看,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既是研究的重要方法也是生成和構建翻譯學理論的方法,因此二者的結合至關重要。辯證法在翻譯研究中的運用,在形式上表現為如何在宏觀的視野里處理整體與局部,分析與綜合。視野的整體性是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的方法和基礎,整體和局部的關系既體現了辯證法的思想,又是系統科學方法論的基本方法。“系統(整體)通常是由學科多種不同的部分依照一個共同的目的所組成的復雜的統一體”(邁爾斯,1986:4)。部分和整體的關系是辯證的,部分構成整體,整體由部分構成,部分與部分之間呈非線性聯系,部分帶有整體的元信息,但是涌現的整體又帶有不同部分的信息與作用。系統科學研究范式是整體先入為主,分析為后,辯證綜合后,再回到整體。這與王宏印教授所說的學問上的“體用不二”不謀而合。“體用不二是佛教的認識,即本體(空)與現象(色)或功用(業)的統一的認識。我們借來想表達這樣的意思:就是把知識、門徑和本體視為一個整體,可以從此門入,從彼門出(如梁啟超以佛學理路入歷史研究而有大成),或者從彼門入,從此門出(如陳寅恪援歷史筆法寫《柳如是別傳》而別出新意,也就是所謂的文史哲合一的認識。這是一個根本的認識,需要有一個基本的說明和根本的解決,也就是文科各學科間的方法論的解決,同時也是一種返歸本源的訴求式的解決”(王宏印,2009:95)。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在程序上先對相關聯的內容進行分析和描述,這里強調的是在整體視野下進行,綜合是把分析的結果整體化,從而把握整體的涌現出來的信息。
綜上所述,王宏印教授倡導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有以下一些表征:首先,對少數民族典籍進行系統性、非線性和開放性的研究。其次,在分析綜合的基礎上,從典籍所涌現出來的信息中把握少數民族典籍的整體性質。再次,再研究問題,解決問題,趨于綜合,追求整體最佳效果,克服了傳統翻譯學研究的一些局限。
王宏印教授在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方面勤耕不輟,提出了“有根回譯理論”“再生母本理論”“古本復原理論”“擬民間文學理論”等相關的理論。就漢族和其他兄弟民族在文化上的關系,王宏印教授提出了“四大落差”理論,即“時間和時代落差理論”“文明和文化落差理論”“文學和文本落差理論”及“翻譯和傳播落差理論”。除此之外,他還提出與每一文明形態相對應的文化和文學形態的觀點,由此搭建起了理解和研究中華民族典籍翻譯的宏觀架構。他主編了“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叢書、“中華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叢書,出版了 《中華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概論》(上下卷),主持完成(主譯)了 “圖解十二生肖英譯”和“圖解中國民俗英譯”兩套叢書(二十四本)。他在《中國翻譯》《民族翻譯》等學術期刊上發表了一系列論文,闡釋自己對民族典籍翻譯的真知灼見,主持了《廣西民族大學學報》的“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專欄,完成了55個民族的《中國少數民族民歌匯編》,完成了《阿詩瑪》戴乃迭譯本的回譯和研究,完成了納西族長詩《魯般魯饒》的翻譯、創作和研究。在陜北民歌英譯研究的基礎上,他重新創作了詩劇《藍花花》,其中滲透了民族融合、民族團結的當代觀念。正是由于有王宏印教授這樣的專家的引領和支撐,中國翻譯學才呈現多彩紛呈的局面。
王宏印教授所創立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具有理論價值和應用價值。王宏印教授的博士團隊運用此研究范式展開了深入的研究。例如,李寧對新疆的《福樂智慧》進行了英譯個案研究,她從《福樂智慧》譯本中的思想文化和文學藝術翻譯入手,對具體的翻譯現象進行分析和評論,對理論進行了反思和整體性評價,提出了“雙向構建”的理論。邢力從蒙譯、漢譯和英譯的譯介史的梳理入手,對《蒙古秘史》的轉譯、傳播及復原進行了研究,為民語典籍翻譯、翻譯學及蒙古學的研究積累了經驗,奠定了認識基礎,提出了“古本復原理論”。王治國對藏、蒙長篇英雄史詩《格薩(斯)爾》的翻譯與傳播進行了研究,研究從史詩的發生、發展與傳播切入,進入到域外翻譯和域內翻譯空間,研究漢譯、民譯、英譯、外譯等多種文本,最后就民族史詩的翻譯進行了學科建構和理論升華。崔曉霞對彝族撒尼人的長篇敘事詩《阿詩瑪》英譯進行了個案研究,研究以原作和譯作形成的歷史背景為參考,以文學人類學和翻譯詩學為理論基礎,從《阿詩瑪》的價值和特點出發,對《阿詩瑪》英譯本做出客觀、恰當的評價,從中探索出民族典籍翻譯的一些規律,提出了微結構對等翻譯模式化理論(崔曉霞,2013:210)。榮立宇以《倉央嘉措詩歌》在漢、英語文化圈中的翻譯與傳播為研究對象,考察了譯文生成的意識形態、藏學發展和主流詩學等外部影響因素,探討了倉央嘉措詩歌在漢、英文化中的傳播、影響、接受情況、英譯本的特色及相關的文學翻譯問題,對倉央嘉措詩歌的復譯進行了總體理論反思,并且對翻譯的跨語種對比進行了分析。
這些研究的視野都以整體先入為主,分析為后,辯證綜合后,再回到整體的進路進行研究。南開大學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系列研究成果在地域上覆蓋了全國多個民族地區,在民族上則包括維吾爾族、蒙古族、藏族、彝族等的典籍,在文類上包括了英雄史詩、史傳文學、敘事詩、抒情詩等較為廣泛的題材。“我們希望這樣一批成果,會在某種意義上起到開拓和先行的作用,對國內外民族文學翻譯研究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并為中國當前的翻譯學學科建設貢獻自己一份獨特的力量”(王宏印,2013:3)。
就民族典籍的翻譯實踐而言,廣西百色學院韓家權教授團隊申請國家社科基金立項成功,翻譯出版了壯漢英對照的《布洛陀史詩》,成為民族典籍英譯領域的重要學術成果而備受矚目。云南師范大學李昌銀教授引領的團隊翻譯出版了《云南少數民族經典作品英譯文庫》,全庫包括《金笛》《査姆》《創世紀》《牡帕密帕》《梅葛》《黑白之戰》《帕米査哩》《娥并與桑洛》等17部作品,《云南少數民族經典作品英譯文庫》的翻譯問世,為弘揚和傳承民族經典,促進云南民族典籍的對外傳播與交流,發揮了示范作用。中南民族大學張立玉教授團隊翻譯出版的《梯瑪歌》和《擺手歌》,具有很高的哲學、史學、民族學、美學和文學價值,成為了讓世界了解土家族的起源及其民間傳說的經典。北方民族大學的楊曉麗老師和英籍人士卡洛琳·伊麗莎白·卡諾翻譯了非物質文化遺產《花兒》,該書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將‘花兒’翻譯作為一種翻譯實踐,由審美主體對‘花兒’進行感知,并以目標語的形式進行審美再現。這一過程不僅包括審美主體對‘花兒’認知后的意象再造,也包括認知過程中審美欣賞、審美體驗的再現”(楊曉麗,2019:145)。西北師范大學翻譯基地彭建明、蔣賢萍等老師翻譯出版了漢英對照的《西和乞巧歌》,該書原本被稱為“國風”,按《詩經》的體例分為風、雅、頌三大部分。將這部具有重要的文學價值、文化價值和史學價值的民間歌謠翻譯成英文,是對這部非遺作品最好的保護和傳承。此外,每年一次的民族典籍翻譯學術研討會引發了學者們的關注,提升了學者們對少數民族典籍翻譯與實踐的興趣,參會人數逐年增多,掀起了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的熱潮,從事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和實踐的人才輩出。
少數民族典籍內涵豐富,其中蘊含的少數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維系著民族的命運、生存和發展。翻譯少數民族典籍的實踐為保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持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彰顯民族身份、增強我國文化軟實力、促進跨文化傳播與交流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翻譯少數民族典籍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這些少數民族典籍的翻譯出版,凝聚著學者們的心血和汗水,他們以傳承少數民族經典為己任,為弘揚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做出了重要的貢獻。看到取得的驕人成績,王宏印教授還在2019年第十一屆全國典籍翻譯學術研討會上賦詩一首:
長安秋高映天紅,舉國群英會古城。
喜看賓館呼建國,感謝東道勞理工!
中華復興譯道暢,文苑英華盼華東。
雄懷典籍身自富,譯筆揮灑憑縱橫!
陜北高歌信天游,寧夏花兒漫坡紅。
中南梯瑪擺手舞,云南百色飄彩虹。
燕山學報開新城,商務重振西北風。
大會報告掀高潮,分組討論更爭鋒,
高論迭出驚四座,濟濟一堂三百眾。
四海高朋共舉杯,五洲佳賓樂盈盈。
今日盛會十一屆,來年蹺首望魯東。
翻譯學的構建是以翻譯研究為基礎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以系統科學為認識論和方法論,以“自由出入學科之間才能做大學問”的學術研究范式為進路,借助整體研究的形式,利用所研究的內容和翻譯學共生共存的關系,以研究成果為依據形成和發展翻譯學。每進行一次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翻譯學構建的活動就發生一次,特別是圍繞少數民族典籍翻譯而進行的理論反思、推理或構建,都會對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翻譯學的關系給予強化。只要翻譯學存在,只要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依然傳承,二者的關系就不會改變,其中,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翻譯學的互動關系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翻譯研究的傳統中,翻譯研究與翻譯學是互構、共生的關系,翻譯學需要借助翻譯研究的力量來維持其學科地位,每一次翻譯研究都是對翻譯學的建設,以及經驗和知識的積累。翻譯學之所以占據一個學科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翻譯研究構建的結果,由翻譯研究賦予其價值和意義。翻譯研究承載著建設翻譯學科的重任,正是翻譯研究推動了翻譯學的發展,使得翻譯學是動態的,并以此為基礎去構建翻譯研究與翻譯學的關系。“劉宓慶認為,建立中國翻譯學,應立足于本民族的語言和包括文、藝、哲、美等在內的文化現實,即‘本諸于“我”’,如果脫離語言文化研究的確定性,其理論研究也就失去了對策性。也就是說,翻譯理論體系的建立,必須建基于特定的語言、文化”(王秉欽,2009:348)。王宏印教授的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思想與劉宓慶教授建立中國翻譯學的思想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正是基于“本諸于‘我’”,以少數民族的歷史傳統、民族的語言現實和民族文化在構建翻譯學。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范式既是研究的重要方法也是生成和構建翻譯學理論的方法,二者的結合將發展我國的翻譯學。
此外,諸多從事翻譯研究與實踐的前輩所積累的翻譯經驗和理論足以說明翻譯研究與翻譯學之間互構、共生的關系。例如,傅雷年輕時在巴黎大學修讀藝術理論,在繪畫藝術方面獨有研究,當他討論翻譯時,他借“畫論”談及翻譯,提出“神似”理論。許淵沖教授在翻譯中國的古典詩詞時盡量做到“形、音、意”都接近原詩,從而提出了“三美”理論。嚴復在《天演論》“譯例言”中寫到:“《易》曰:‘修辭立誠。’子曰:‘辭達而己。’又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三者乃文章正軌,亦即為譯事楷模” (羅新璋、陳應年,2009:202)。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嚴復是在運用傳統寫作理論研究翻譯,把翻譯當作“文章”來創作,提出了傳統翻譯理論中最重要的“信、達、雅”三字理論。事實上,我國傳統譯論的構建就是立足于本民族的語言和文化,把譯論與國學融合起來,一方面,翻譯家們從傳統文論入手論翻譯,另一方面,翻譯家們又從國學的方方面面對翻譯進行論述。
翻譯理論是翻譯家們依據自己的翻譯研究和實踐而得出的思想和結論,反過來,翻譯研究和實踐又是翻譯學理論真實性和可信度的保障。翻譯理論是翻譯家們關于翻譯知識的理解和論述,理論的權威性和各種體例的翻譯活動,都讓翻譯界感受到他們的經驗和判斷是那么真實可信、不容質疑。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翻譯學理論是互為語境、互相解釋的,二者互生共存,共同構建翻譯學理論。翻譯理論一旦形成,便有了翻譯界的習慣法效力,成為翻譯界恪守的一種“權威”。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翻譯學理論的關系依靠翻譯理論的存在和引用,一次一次的翻譯研究和實踐活動強化著翻譯理論,并生生不息地傳承下來,持續影響著學子們的翻譯理念,規范著學子們的翻譯行為,發揮著強大的指導作用。
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是對少數民族典籍翻譯多重價值的挖掘和研究,王宏印教授創立的研究范式為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找到一條創新之路。這些年,通過他和他的團隊及學界同仁的辛勤耕耘,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與實踐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績,他們每一次的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和實踐都是對少數民族經典的現代闡釋和傳承。
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和實踐與翻譯學是一種互構、共生的關系,翻譯學的構建是以翻譯研究和實踐為依據和前提的,翻譯理論來源于翻譯研究與實踐,學者們一次次運用翻譯學的理論所做的研究都在驗證理論的真實性。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以整體范式進行考察和研究,恰當處理了整體和局部的關系,體現了辯證法的思想和系統科學的方法論。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以整體先入為主,分析為后,辯證綜合后,再回到整體,進行理論的構建和反思,使得翻譯理論具有客觀性,從這個意義上講,理論應被視為由翻譯研究和實踐話語構成的真實理論,講述的是學者們的經驗判斷和理論推演的故事。
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是中華典籍翻譯研究的一個部分,要真正了解少數民族典籍的存在,流傳的歷史語境、文化語境、社會語境、民族語境,需要從整體入手,分析為后,辯證綜合后再回到整體,透過相關學科語境看少數民族典籍的發生、傳播、演述、變遷等,既要看少數民族典籍的生成機制,也要關照少數民族典籍賴以存活的歷史、社會、文化,以及對當下,對當地民族精神世界的影響。其實,不僅是少數民族典籍翻譯研究,包括中華典籍翻譯研究和其他翻譯研究都需要從整體的角度進行觀照。可以說,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少數民族典籍整體觀”將是一種富有生命力和創造力的研究范式。王宏印老師雖然走了,但包括筆者在內的弟子們會繼續努力,將他留下的寶貴學術財富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