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互動真人秀《朋友請聽好》的節目內核與價值建構

□ 宋啟明

2020年2月19日，芒果TV上線了原創聲音互動真人秀節目《朋友請聽好》。其常駐嘉賓為何炅、謝娜和易烊千璽，而每期又會有不同的飛行嘉賓加入，采取了慢綜藝生活真人秀與電臺直播相結合的新型節目范式。截止到收官時，豆瓣評分高達8.5，新媒體關注度持續攀升，后來也名副其實地成為了湖南衛視上星節目。對于一檔現象級的節目，除了關注其模式和結構上的與眾不同外，還應該著力探討在文化內核和價值觀念方面，這檔節目如何成為一匹黑馬，近乎完美地契合了當下人們的審美需求。

一、文本：“溫情符號”匯聚節目內核

阿瑟·伯格指出，每一種文本都可以視作一個符號系統，其意義來自于符號，來自于匯聚符號的系統①。所以《朋友請聽好》這一電視文本，自然也少不了符號在其中起到的不可替代的作用。這檔節目首當其中的符號元素即聲音，聲音在節目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從節目主體架構上看，其敘事的方式主要是通過嘉賓之間的對話、解答信件和電臺接進的電話中所提到的疑問，所以聲音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節目最主要的元素之一。節目巧妙地將聲音這一符號的運用進行了差異化處理，例如謝娜、何炅和閱歷更為豐富的飛行嘉賓負責回答成年人提出的婚姻、職場、家庭等問題，而學生之間懵懂的情愫、學業以及與家人的關系等問題則將聲音話語權交由易烊千璽和年輕的飛行嘉賓。這種看似只是節目規則層面的安排，其實也是將聲音這一符號意義發揮到極致。按照不同時刻所需要的敘事需求來組織不同層次的聲音符號，人們才更容易從聲音這一能指中設身處地地感受到其所對應的所指，或使疑惑者豁然開朗，或是其他也在聆聽和收看節目的受眾感同身受，并有機和準確地聯系到自我，真正實現“以聲音聚焦現實，用陪伴治愈人心”的傳播功效和文化內核。

空間符號的使用從直觀層面使得節目得以具有豐富的情感內核。節目整個的敘事都是基于“廣播小站”這樣的一個大環境。這個小站溫馨典雅、簡約浪漫，而且生活氣息十足。這種空間符號的設計使受眾在觀看節目時，未見節目內容便先被帶入到充滿了治愈功能的場域之中。其中，鍋碗瓢盆、茶幾沙發等元素的使用，也讓受眾更加愿意相信這是一種來自于“家”的溫暖。每個人解疑答惑也不再只是節目刻意的內容安排，而更像是家人在一起探討生活中的瑣事，從而使節目中所傳遞出的情感觀念更具有代入感和真實性。另外，這個空間中還有諸如錄音機、磁帶機等物件的運用，也把受眾帶回到那個電臺占領著絕對一席之地的聽覺文化時代，一種懷舊氣息撲面而來，使大眾產生了極具吸引力的魅力體驗和參與欲望。空間符號作為非語言符號的一種，是與作為實指的場景空間與虛指的心理空間相互影響與建構的②，而這些恰到好處的場景化符號的設計和置入，實現了一種類似“擬態環境”的效果，從而使大眾在觀看時更容易被這種具有代入感、情境感和參與感的節目環境所感召，扮演著與之相對應的角色，對傳遞出的信息和內容進行更為有效的感知與認同。

在視覺層面，除了空間符號的運用外，還有來自于后期為節目添加的新的視覺符號。這些符號也在完成節目敘事和表達方面起著重要作用。首先映入眼簾的即暖灰色調所帶來的舒適感和治愈感，讓人們沉醉在這詩化和素雅的畫面之中；其次是特效花字所展現出的獨特美學，既具有一種高級感，又通過線條與字體之間的碰撞，使人們可以對花字的內容——治愈系語句有了更主動的認識和感知。所以無論是聲音符號、空間符號還是視覺符號，都是為了引起受眾的某種特定反應，也要依賴于符號與情感之間已有的文化關聯。

二、受眾：契合個體“潛意識”的行為機制

所謂潛意識，一般是指不知不覺的、沒有意識到的心理活動，不能用言語來表達③。在弗洛伊德看來，人的精神現實主要是潛意識，因此，潛意識活動必然支配或制約著人的行為，潛意識是人的一切行為活動的內驅力④。《朋友請聽好》擁有許多與受眾潛意識不謀而合的情節設定，更容易使受眾深陷其中，感受到節目的真諦。

首先，每一期節目的前半段——“真實生活”的真人秀部分，蘊含著諸多可以喚起受眾潛意識的因素。例如，人們愿意看到嘉賓循環往復地忙碌著飯菜，是因為羨慕在這一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甚至是家庭關系的調和與促進。如今快節奏的生活使人們仿佛難以置身于廚房這一場景之中，無休止的工作和便捷的外賣改變了傳統的生活方式。都市人群希望回歸更具生活化、更易于進行人際交流與情感培養的廚房場域，參與烹飪。正因如此，節目中的這一環節所建構出的“擬態環境”被受眾移情于自身潛意識之中，仿佛這也是自己生活或曾經生活中的一部分，代入情感交流，產生精神愉悅。此外，在“電臺直播”環節，人們潛意識里對于過去時光的追憶和懷念，也使其對電臺這一形態充滿了想象和興趣。人們愿意看到通過電臺交流情感和傳遞文化的形式，也愿意將自己置于那個更加純粹和單純的年代。通過聲音你問我答、你傾訴我聆聽，完成價值觀的交換與心靈的對話。

其次，人們心中防御機制的引入也成為《朋友請聽好》持續吸引受眾注意力的重要動因。防御機制的作用是維持人們在精神上的穩定，防止個人在心理層次上產生恐懼、悲傷、驚愕等不安的感受，是自我的一種功能，借助于它，自我可以擺脫由內心沖突導致的不快和焦慮，控制過度的沖動、情感和本能欲望，以保持內心的平衡⑤。例如，當人們面對生活中的諸多問題時，很多人想逃避，所以會選擇收看這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自己疑慮的節目。通過嘉賓們分享信件、聆聽熱線電話之后的分析解答，人們可以找到與自己面臨的難題相類似的解決方法，抵御焦慮。上文提到的對過去年代的向往，其實也是防御機制中的回歸機制。人們厭倦了物質時代下充滿利益化的交往形式，轉而希望回到曾經可能并不十分富裕，但更加真誠、純粹的時代。

最后，節目展現出的精神內核也對應了個體本我、自我和超我的結構性人格邏輯。《朋友請聽好》最想要受眾“聽好”的其實是關于人們生活中各類問題的解決途徑——即使大部分問題依據節目所給出的途徑都不可能完全解決，但總可以起到一定的緩和作用。這些問題的提出，本來就是提問者和擁有同類問題的受眾本我、自我和超我的沖突，更具體地說，其實就是本我與超我在激戰，但是自我無法進行有效調節。例如，在第六期節目中，有位男性聽眾通過幾位嘉賓的回答，認識到了大男子主義的本我與愛這個家的超我之間存在的不平衡問題，重新找回了調和矛盾的自我，即重構參與家庭的方式既不是以家務量的多少來衡量，也不會因此影響到正常的工作，轉變原有的處事態度和思考視角，多站在妻子的角度看問題。這檔節目之所以成為大眾借以寬慰心靈的媒介產品，和其主干部分精準觀照大眾自我、本我和超我之間的關系密不可分。

三、媒介：大眾媒介與社會意識形態滲透

縱觀這檔以人與人的真實生活與解答受眾疑問為敘事主旨的節目，在方方面面傳遞著顯而易見的價值導向。這也符合在文化多樣化發展與變革的當下，大眾媒介對社會意識形態培育與維系社會和個人意識之間所起到的突出作用。尤其體現在解答受眾的問題方面，無論是解讀信件，還是聆聽來電，最終嘉賓們所表達出的情感和行為取向都具有一致性——面對人際矛盾時選擇“各退一步，海闊天空”；當遇到眼前的困難和阻礙時以積極的態度勇敢面對，不輕言放棄；在面對兩難選擇，甚至是關乎未來人生和命運時要忠于內心，將目光放長遠一些；學會捕捉生活中的小驚喜，讓幸福感盡可能長久地圍繞在自己身邊……節目正是通過浸入式的熏陶和感染，使受眾在無形間得到人生的體悟和對未來的憧憬與規劃，從而更好地維護社會的現有秩序，為構建更加和諧美好的新世界打下基礎。

反觀大眾媒介所具有的社會屬性來看，一方面要以充實的文化內涵作為節目整體精神意蘊的關鍵元素，另一方面，商業性與消費性也滲透在節目之中，這也是《朋友請聽好》為廣大受眾所青睞和追隨的原因。當我們樂于關注與討論節目中一些私密性的話題時，實際上就落入了節目所營造的消費場域之中，本質上利用的還是大眾的窺探欲及好奇心。一個又一個來自于社會層面的瑣事與困惑被打造成商品，而大眾沉浸其中的過程也更像是消費這些商品的過程，最終指向實現節目的商業變現。

當然，節目只是基于現實的一種理想創造產物。這意味著包括《朋友請聽好》在內的所有包含情感因素和導向性因素的節目更多的是對未來社會的一種設想。受眾既要在節目中汲取營養，受到良好意識形態的感染和影響，又要認清現實，避免陷入到虛假的幻象之中，把一切事物都“完美化”和“理想化”。否則，大眾在節目中非但不能得到更為直接的積極效果，反而會因為假設與現實的巨大落差變得更加空虛與脆弱。同樣，當選擇利用《朋友請聽好》作為行為和意識構建的一種指南時，也要警惕媒介霸權對受眾的負面影響。所以，真正理性化的方式是既要學習和借鑒節目中所傳遞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完善自我人格，又要時刻將自身主體地位以及自身與社會之間的真實關系作為核心要義，不被媒介和媒介產品輕易馴化和操縱。雖然可能會遇到類似疑惑，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終究要看到人與人之間主觀和客觀層面所面臨和遭遇的不同境遇。

注釋：

①[美]阿瑟·伯格.媒介分析技巧（第三版）[M].李德剛,何玉,董潔,周敏 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4-6.

②劉霞,劉博.簡論電視談話節目的空間符號[J].新聞采編,2017(05):41-43.

③李少軍.導演藝術創作中的潛意識分析[D].蘇州:蘇州大學,2007.

④孫淑橋.透過弗洛伊德潛意識來探索人的本質[J].隴東學院學報,2009(04):75-78.

⑤李長庚,李泉,周小露.心理防御機制研究的現狀與展望[J].井岡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02):122-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