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浙江上虞經驗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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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學 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23)
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區是中國鄉賢文化之鄉。2014年,全國政協委員、香港利萬集團董事長王志良在全國兩會期間提交的《關于在全國推廣鄉賢文化研究的建議》提案中,介紹了浙江上虞的鄉賢文化研究,希望通過弘揚鄉賢文化,推動更多德才兼備的鄉賢投身鄉村振興事業。2015年5月,全國鄉賢文化現場交流會在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區舉行,中央宣傳部副部長王世明在講話中高度評價和充分肯定上虞的鄉賢文化建設工作是全國鄉賢文化的品牌樣板,值得學習推廣。關于這方面研究,王泉根認為:“在這(鄉賢文化)方面,浙江上虞的鄉賢文化研究和社會推廣,積累了成功經驗,值得學界加以重視和探究。”[1]165劉偉、嚴紅楓認為:“上虞鄉賢文化的繁榮,有力促進了傳統鄉村文化的重構,推動了鄉村社會的治理。”[2]可以說,近年來,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區的鄉賢文化工作已經聲名鵲起,不但得到了中央領導、國家主流媒體和專家學者的肯定,還被譽為“鄉賢文化的上虞現象”,上虞是新鄉賢文化的“源頭藍本”。這些研究均在不同方面構成了本文的學術基礎。
基于鄉賢文化的豐碩成果,本文不再著力于鄉賢文化問題的研究,主要是從鄉賢名辨與鄉村振興的淵源流變、鄉賢治理與鄉村振興、鄉賢文化與鄉村振興的長效建設機制等方面進一步探索浙江經驗。
鄉賢內涵的演變過程,往往反映著社會結構的變化。鄉賢,明代俞汝楫將其定義為:“生于其地, 而有德業學行著于世者, 謂之鄉賢。”[3]明代顧起元認為:“鄉賢之舉,典重一時,祀垂千載,必當之者無愧色, 祝之者亡愧辭, 而后謂之非濫。”[4]45可見,傳統意義上的鄉賢往往指的是有地緣、業緣的賢人君子,他們不僅有德行,有才華,而且為家鄉、社會作出過重大貢獻。傳統中國,四民社會士農工商歷來是以德行為第一考察標準,同時傳統中國社會又是一個鄉土性極重的熟人社會。仔細閱讀中國歷史,我們就會發現明清之際論及鄉賢、紳士和商人往往會出現合流現象,書中多以“士商相雜”謂之。“……職等或服官京師,或散處鄉里,往復電商,意見相同。”[5]772到了晚清時期,鄉賢紳商渾然一體,已不可剝離了。由此可見,從古代的“士農工商”演變到明清時期的“紳士商民”,再隨之變化到晚清的“紳商”“鄉賢”現象,事實上正是一種近世社會結構演變的大趨勢:士與商、紳與商的不斷趨近與融合,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傳統的“四民”社會的式微。
正如馬克思所說:“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6]669浙江上虞地處寧紹平原中部,向有“九省通衢”之美稱。由于緊鄰全國經濟中心上海,自近代以來,上虞更是涌現出一大批文化經濟人士,諸如羅振玉、經元善、杜亞泉、竺可楨、馬一浮、吳覺農、陳夢家、胡愈之、羅福頤、陳鶴琴、范壽康、陳從周、胡仲持、羅大岡、經叔平等。20世紀20年代,經亨頤、夏丏尊、朱自清、豐子愷等會于上虞的春暉中學,邊教學邊創作,在國內外產生過重大影響。近代開埠以來,浙江上虞籍的旅滬商人異常之多,尤以從事錢莊行業最為盛行。1921年上海有69個匯劃錢莊,其中54個屬于寧紹幫,約占總數的78%;1933年上海有72個匯劃錢莊,其中寧紹幫53個,約占總數的74%。近人王孝通云:“性機靈,有膽識,具敏活之手腕,特別之眼光。其經營商業也,不墨守成規,而能臨機應變,故能與票號抗衡,在南中別樹一幟。”[7]22紹幫錢莊其中又以上虞籍為盛,上虞籍人士在滬杭甬漢等地從事錢莊、銀行等金融業者多達數千人,其中作為股東或擔任錢莊和銀行經理、協理以上的骨干人員近百人。由于錢莊行業的特殊性,往往父子、叔侄相承,出現了以經緯、經元善等為代表的經氏家族,以陳春瀾、陳秋山為代表的陳氏家族,以田祈原、田時霖為代表的田氏家族以及以裴云卿、裴正鏞為代表的金融業家族。陳春瀾在上海先后創辦永豐、壽豐、兆豐、五豐、寶豐、厚豐、和豐、溢豐、志豐、鴻豐、春豐等錢莊,成為紹幫錢莊的杰出代表。民國時期享有“北有南開,南有春暉”之美譽的私立春暉中學,即由旅滬浙商錢業大亨陳春瀾捐資興辦,地方士紳代表王佐任校董主任,教育家經亨頤任校長,首開浙省中等教育男女同校之先河。
中國近代職業教育創始人和理論家黃炎培在上海經辦中華職業教育社,以“謀個性之發展,為個人謀生之準備,為個人服務社會之準備,為國家及世界增進生產力之準備”[8]193為目的,追求“使無業者有業,使有業者樂業”[9]37的理想,倡導“雙手萬能,手腦并用”“敬業樂群”[10]4的教育理念。現代人民教育家、民主革命家、中國民主同盟的主要創始人陶行知在南京曉莊辦曉莊師范,提倡“教、學、做”與“做、學、教”合一方針,提出“生活即教育”[11]161,這是他鄉村教育實驗的起步,也是從實踐中貫徹其生活主義教育的開始。本著“育我虞英才”宗旨,1921年冬,經亨頤辭去當時浙江教育會會長職務,回上虞鄉下動員旅滬浙商陳春瀾出資20萬元在白馬湖畔創辦春暉中學,提出“與時俱進”的辦學方針,主張因材施教,倡導“人格教育”,貫徹“反對舊勢力,建立新學風”主張,延聘一批知名人士前來任教,同時,在白馬湖畔筑“長松山房”自住,將驛亭田地、房屋全部捐出,辟為大同醫院,并以春暉師生的知識優勢,創辦農民夜校,提高附近各小學師資水平。
有別于近代知識分子如陶行知、梁漱溟、晏陽初、黃炎培、余家菊、黃質夫等鄉村教育思想家,晚清以來,商人捐資興學或辦廠興起,盡管出發點各不相同,但基本貫穿著惠及桑梓,先家族、后鄉里、再社會國家的發展路徑。江南地區鄉賢參與地方文化教育事業的實例更是不勝枚舉。清末旅滬浙商葉澄衷在家鄉寧波辟祠田400余畝,提3萬金創辦忠孝堂義莊,以贍養族中孤苦無告者,還設辦義塾、牛痘局。旅滬浙商朱葆三退出政治之后,致力于慈善與教育事業,設立中國紅十字會、四明醫院、四明公所、定海會館、上海孤兒院、上海公立醫院、寧波益智學校、寧海公學等。“赤腳財神”虞洽卿在家鄉寧波三北地區創辦龍山小學、三北公司、惠鄉診所、昌隆一條街,擴路、植樹、造橋,開闊河道,整修“鎮龍閘”,投資興建甬觀公路,疏浚鳳浦湖。旅滬浙商章百初在湖州菱湖老家創辦青樹農場、菱湖醫院、青樹中學。甬上開明士紳陳屺懷在寧波首創職業教育,提倡“特種”教育。穆藕初在上海近郊創辦穆種廠,杭州鼎新紗廠經理高丞懿在浙江鄉村創辦善源公司植棉場等等[12]58。20世紀30年代初,“絲業大王”薛壽萱在無錫組織產桑模范區、合作社、蠶種場;在各鄉鎮廣設指導所,僅無錫一縣即有指導員100名;薛家所屬的永泰、華新登絲廠,以低于市場的價格向農民發放改良繭種,農民“還可以在繭子賣了以后償還(蠶種款),同時也一樣有指導員來指導……蠶戶如果養得好還會有額外的獎賞”[13]6。可見自近代以來,不光有知識分子,更有開明的紳商群體參與地方社會的鄉村振興事業,而官紳商學基本上都是一時鄉賢之代表。歷史上但凡小共同體發達的社會,共同體內部矛盾極少擴展成社會性爆炸事件。
尤其是江南地區,鄉村教育的發展,特別是高等、初等、兩等小學堂,多由地方士紳捐資興建。可以說,士紳商學群體對地方文教事業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近代實業家張謇本著“圖存救亡,舍教育無由”的信念,創辦一系列文化教育機構,認為“是無鄉土之愛情,即不能有國民之資格,不能有國民之資格,即不能享國民完全之權利”[14]192。可以說,江南地區紳商回饋鄉梓的舉動更多源自內心深處的自發行為,他們中許多人已經超越了簡單的金錢物欲的束縛,具有高尚的人格追求。如曾投資創辦通久源紗廠、華興水火保險公司、龍章造紙廠、上海內地自來水公司、同利機器麻袋廠、錦州天一墾務公司、景德鎮瓷業公司的浙江慈溪人嚴信厚,將大筆款項用于救濟災民和舉辦福利機構[15]172;航運巨擘虞洽卿創辦三北輪船公司主客觀上都有與外商爭利、維護民族利益的成分;劉鴻生創辦火柴廠是因為他感到“外國人瞧不起中國人,而中國人之所以受氣,是因為沒有工業,沒有科學”[16]166。社會心理學認為,具有高成就動機人格的人,他們通常具有關于人類、民族的一些使命,隨著他們性格的不斷成熟,金錢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逐漸降低,而對成就的追求與實現,能給他們帶來深刻的幸福感、寧靜感以及內心生活的豐富感;也只有對越來越高的成就的追求才更有益于公眾社會,并能成就更偉大、更堅強以及更真實的個性[17]115-116。
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第十條明確指出:“匯聚全社會力量,強化鄉村振興人才支撐。”[18]21其中又特別強調:“建立有效激勵機制,以鄉情鄉愁為紐帶,吸引支持企業家、黨政干部、專家學者、醫生教師、規劃師、建筑師、律師、技能人才等,通過下鄉擔任志愿者、投資興業、包村包項目、行醫辦學、捐資捐物、法律服務等方式服務鄉村振興事業。”[18]22實際上,改革開放以前,中國勞動力的區際遷移基本是政府行為。農村家庭承包責任制的實行、勞動力市場的逐步建立、住房政策以及國有企業的改革、私有企業的飛速發展、戶籍制度的調整等一系列變化誘致了大規模的勞動力區際遷徙[19]462。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發軔,浙江省的鄉鎮企業憑著機制靈活的優勢和特有的精明稟賦、務實態度,繞開城鄉戶籍制度和城鄉二元體制對農村勞動力轉移的制約,利用自有土地、房屋等生產資料和廉價的本鄉本土勞動力優勢迅速崛起[20]154。當前新時代賦予了“鄉賢”以新的內涵,也賦予其新的責任。現代鄉村振興靠什么?要有資金,要興商辦廠,在這方面,“鄉賢”中的企業家群體可謂中堅力量;要看得遠、想得深,要有創新創業意識,“鄉賢”中的黨員干部、博士、海歸可謂舍我其誰;要重建鄉村文明、道德秩序,找回傳統與文脈,掃除蒙昧、開啟民智,那么“鄉賢”中的藝術家、建筑師、科學家、人民教師等等就大有用武之地。鄉村振興是一項系統工程,圍繞鄉村振興這一時代主題,以鄉情鄉愁這一紐帶可以集聚一方的各界精英人士,反哺家鄉社會經濟發展。
2001年1月,浙江上虞成立了全國最早的民間“鄉賢”文化學術團體——上虞鄉賢研究會,致力于挖掘故鄉歷史,搶救文化遺產,弘揚“先賢”精神。截至2019年12月,上虞鄉賢研究會已挖掘整理3000余名上虞鄉賢資料,撰寫各類文史資料1000余篇,并且出版《上虞鄉賢文化》8輯,分頭組織編撰《上虞名賢名人》《上虞鄉賢畫冊》《上虞名人》等書籍,出版個人鄉賢研究專著30余本。同時,該會結合鄉賢誕辰或紀念日,邀請國內外知名專家學者開展學術交流,舉辦“紀念馬一浮先生誕辰125周年暨國際學術研討會”“東山文化國際研討會”等專題活動,先后組織王充、魏伯陽等鄉賢名人學術研討活動50余次。推進地方名人文化遺產整修活動,王一飛故居、王充墓、謝安墓等一大批名人建筑在文化遺產整修行動中得以恢復生機。
在鄉村振興的建設過程中,浙江上虞勇于發現當代新鄉賢,也善于發揮新鄉賢的帶頭作用。上虞先后樹立了“愛鄉楷模”張杰、“百姓喜愛的好書記”杭蘭英、“點亮一盞燈”發起人董國光,以及離土不離鄉的“杰出虞商”李柏祥、王苗通、丁欣欣、陳炎表、顧永祥等當代鄉賢的形象。2017年開始重點打造“青藍工程”,組織100名品學兼優的高中畢業生與老一輩鄉賢面對面座談,在知名鄉賢帶領下進行宣誓,并定期了解學生的學習、生活等情況,使旅外上虞學子更加深入了解家鄉鄉賢及其精神。通過對青年學子的教育與引導,搭建旅外鄉賢與青年學子的溝通橋梁,實現新老鄉賢的互動與成長。
為進一步引導鄉賢參與鄉村治理,上虞區委區政府搭建平臺,建立機制,營造氛圍,暢通渠道。全區21個鄉鎮街道陸續命名11個鄉賢文化傳承基地。2015年上虞區委辦下發文件《關于培育和發展鄉賢參事會的指導意見》,切實將政治上有覺悟、經濟上有實力、社會上有影響、熱心家鄉建設的賢達人士聚起來。區委區政府充分發揮鄉情鄉愁的紐帶作用,先后聘請20余位著名鄉賢為顧問,并成立以虞籍鄉賢為主體的虞商聯誼會,以節日慰問、互通信息、拜訪聯誼等形式,連續開展“走近虞籍鄉賢”采訪、鄉賢“回鄉行”等活動,最大限度贏得鄉賢對家鄉的真心支持和反哺,推動資金回流、項目回歸、信息回傳、人才回鄉。
每年利用春節長假之際,上虞各級鄉鎮機關紛紛開展鄉賢座談會,在共敘鄉情、共慶佳節之余,為鄉村發展獻計獻策。圍繞如何提升村集體經濟收入、提高村級基礎設施建設和改善村內生態環境等問題,鄉賢們提出強化概念性規劃,加強水環境整治,進一步規范集體土地租賃制度,積極開展海涂田地出租等切實可行的意見建議。更有從事城市規劃設計的鄉賢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提出鄉村在建設過程中可以適當增加綠化,可多建設生態停車場等建議。如何利用鄉賢公益基金幫扶救困,以崧廈鎮呂家埠村為例,該村的文化禮堂鄉賢公益基金由黃興標出資15萬元、呂信龍出資15萬元、連國棟出資3萬元、呂森龍出資1.5萬元設立,每年提取人民幣3.5萬元,主要用于呂家埠村文化禮堂建設工作。此外,該村每年利用過年期間定時定點由該村村委組織旅外鄉賢齊聚一堂共商鄉村發展,多方監督年度經費預算,真正將鄉賢文化落到實處。
作為全國著名的“建筑之鄉”,上虞區政府有針對性地開展建筑行業誠信建設,引導鄉賢以誠信贏得市場的同時積極反哺家鄉,由24位建筑行業的鄉賢出資建造的52層、207米的鄉賢大樓成為上虞的標志性建筑。無論是上虞打造區域性中心城市的主戰場三城一區域,還是上虞城市建設未來發展的筑夢之地“一江兩岸”,都吸引了眾多上虞籍浙商投資上虞,從而引領上虞新一輪建設高潮。從2001年上虞鄉賢研究會成立到2015年上虞獲得“中國鄉賢文化之鄉”榮譽稱號,再到上虞創新發展鄉賢文化的經驗被中宣部列入全國《宣傳工作創新百例》,這一系列成績在浙江省各縣(市、區)中是唯一的。18年砥礪前行,上虞鄉賢文化品牌效應日益凸顯,鄉賢文化正被賦予新的內涵,迸發出強大活力,成為經濟社會發展與鄉村振興的重要力量。
對此,有學者認為[21]300,在實現目標、推進本區域經濟改革和經濟發展時事實上每個區域都處在一個激烈的競爭環境中,競爭對手是“兄弟省份”或“兄弟縣市”,競爭的勝負和地方政府領導的個人利益有直接關系。事實表明,實際上市場是推動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市場體制比計劃體制更有利于經濟發展,因為前者比后者有更多的競爭因素。事實上,這在浙江上虞鄉賢文化參與的鄉村振興過程中可見一斑。據不完全統計,僅2017年,上虞在外鄉賢、上虞籍浙商投資2500多萬元參與鄉村振興項目和鄉村公益事業82個,已引進回歸資金31.5億元。截至2018年8月,上虞已建立村級鄉賢參事會和分會200余個,吸納鄉賢會員5000余名,已成立以鄉賢為核心的“老娘舅工作室”203個、專業民間調解組織5個,調處各類矛盾糾紛近1萬件。
歷史學的研究往往強調存歷史以關聯呼應現實,正所謂“鑒古知今”“古為今用”。新制度經濟學家道格拉斯·C·諾斯認為,盡管我們生活在一個制度變遷速率甚快的世界中,但變遷可能宛如冰川般緩慢,以至于我們須以歷史學家的眼光觀察問題,方能察覺[22]6。自宋迄清,尤其是明清時代,江南地區小城鎮數量明顯增多,今天的眾多文旅古鎮如吳江盛澤鎮,湖州烏青、南潯,德清新市,宜興和橋,秀水濮院,昆山千墩,海寧硤石、長安,上虞豐惠,慈溪鳴鶴,紹興安昌等,都是當時市鎮經濟的體現與遺跡。據傅衣凌[23]301對這些市鎮性質的估計,一部分人離開土地,集中在市鎮上從事于工商業的活動。洪煥椿認為[24]400,是家庭副業和家庭手工業生產從明代后期明顯地卷入商品流通領域,增加了家庭的收入。一直到清代前期,在江南的個體小農經濟中,商品性生產的比重不斷加大,速度也在加快。事實上,近代中國鄉村的封閉性和各種稅負,使得農副業生產主要仍服從自然經濟的需要,副業作為主業的補充,逐漸形成區域性產業集群。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指出:“小農人數眾多,他們的生活條件相同,但是彼此間并沒有發生多式多樣的關系。他們的生產方式不是使他們互動交往,而是使他們互相隔離。……他們進行生產的地盤,即小塊土地,不容許在耕作時進行任何分工,應用任何科學,因而也就是沒有任何多種多樣的發展,沒有任何不同的才能,沒有任何豐富的社會關系。每一個農戶差不多都是自給自足的,都是直接生產自己需要的大部分消費品,因為他們取得生活資料多半靠與自然交換,而不是靠與社會交往。”[25]217江南地區的這些小城鎮在分布上具有較為明顯的區位特點:棉紡織城鎮多分布在東北部松江府和太倉州一帶,絲織業分布在太湖周圍蘇杭嘉湖四府,港口和鹽業城鎮多分布在東部沿海沿江地帶,這與當時當地的資源條件密切相關。總之,從江南市鎮經濟的發展分析來看,經濟活動的空間積聚和經濟增長是一個難以分離的過程。增長和積聚間會出現循環因果關系,即經濟增長導致了空間集聚,而空間的集聚又進一步催生了經濟增長。
作為工業和社會狀況的產物,鄉村振興事業是歷史的產物,是鄉賢世代活動的結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奠定的基礎上,繼續發展前一代的工業和交往,并隨著需要的改變而改變他們的社會制度。發展中國家的發展經歷表明,工業化和經濟增長有著很強的相關關系,同時由于資源稟賦和政府政策的不同,發展也會形成重大差異。近代以后,產業經濟結構的調整和交通運輸方式的改變對江南地區小城鎮的影響不言而喻。旅外同鄉的團結精神對浙江的發展起了巨大作用,如虞洽卿創辦的三北公司,正是由于得到寧波幫控制的四明銀行、浙江興業銀行的金融支持,從而發展成為我國最大的商辦航運集團。這種經濟上的同鄉扶持,使寧波幫的鄉幫團結有了更加穩固可靠的基礎。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明清時代的江南市鎮經濟明顯不同于以往的傳統經濟。面向全球化貿易的外向型經濟,鄉村工業化——“早期工業化”,都是前所未有的新事物。可惜的是,近代以來中國并沒有發揮其應有之義,正如馬克思所描述的:“資本主義以前的、民族的生產方式具有內部的鞏固性和結構,對于商業的解體作用造成了多大障礙,這從英國人同印度和中國的通商可以明顯地看出來。在印度和中國,小農業和家庭手工業的統一形成了生產方式的形式,這種村社在中國也是原始的形式。在印度,英國人曾經作為統治者和地租所得者,同時使用他們的直接的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以便摧毀這種小規模的經濟公社。……但是,就是在這里,對他們來說,這種解體工作,也是進行得極其緩慢的。在中國,那就更加緩慢了,因為在這里直接的政治權力并沒有給予幫助的。因農業和手工制造業的直接結合而造成的巨大的節約和時間的節省,在這里對大工業產品進行了最頑強的抵抗。”[26]372-373
這些江南市鎮如今都已然變成了文旅小鎮,如南潯鎮、周莊鎮、同里鎮、烏鎮、西塘鎮、朱家角鎮、七寶鎮等,作為歷史文化遺產,備受世人矚目。人們對這些小鎮的游覽,也從走馬觀花、浮光掠影轉變為深度游與體驗游。當前,全國各地都在積極推動新鄉賢和鄉村振興工作,作為文旅高度融合的鄉村振興建設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提供了新的空間,鄉村振興忽然變成了一項熱門事業。浙江上虞的鄉賢文化之所以能成為全國樣本,與該地鄉賢名流多且歷朝歷代英才輩出有很大關系。事實上,浙江省的紹興、寧波、湖州、嘉興、杭州地區,江蘇省的蘇州、無錫、常州地區,也即吳越文化區的各縣市都是群體性鄉賢名流匯聚之地。傳統意義上的江南地區市鎮經濟在中國歷史經濟地理中十分著名,正是在農業商品化和發達的城鄉商品經濟推動下,江南小城鎮才得到蓬勃發展,有的由此而生,有的由此變大,并根據地域分工,出現了一批專業性市鎮,從而形成了星羅棋布的格局。學界對浙江農村工業化的基本共識是:浙江經濟的發展成效主要是改革開放后取得的。在這40年中,經濟增長的速度主要取決于工業化的推進速度,而農村工業的快速發展是浙江成為“經濟大省”的主導力量。因此,史晉川等學者認為,改革開放后浙江的經濟發展過程絕不能脫離浙江的農村工業化進程[27]71。從浙江上虞鄉賢文化的實踐中發現,歷史文化要素還需要不斷挖掘、培育、塑造符合新時代需要的新鄉賢。
鄉賢文化與鄉村振興的關聯互動,相互為用,融合發展。越是在商品經濟發達的江浙地區,越像一個有組織有生命力的大網,越強調地緣、業緣與學緣等各個節點上的互動關聯。早在改革開放前的計劃經濟時代,這一區域就存在用各種人際網絡關系構成的“亞市場”或“準市場”,比如“星期日工程師關系網”“能人關系網”等。馬克思認為:“一個民族的生產力發展的水平,最明顯地表現于該民族分工的發展程度。”[6]147在當前,一方面鄉村振興中的鄉賢文化需要注重團隊建設,不光要“找出來”,更要“用起來”。培育和發展新鄉賢,應加強引導,搭建平臺,凝聚力量,打通渠道,發揮新鄉賢思想觀念新、個人能力強、人脈資源廣等優勢,積極引導鄉賢參與鄉村振興工作,真正把他們回報家鄉的善意變成善舉。另一方面,鄉村振興中的鄉賢文化需要進一步加強鄉賢對家鄉工作的認同度,加以制度化建設。恩格斯指出:“追求幸福的欲望只有極微小的一部分可以靠理想的權利來滿足,絕大部分卻要靠物質的手段來實現。”[28]234所以,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二十字總體要求。作為地方文化的一部分,鄉賢文化以鄉村為空間,具有明顯的地域性、人本性和現實性,是教化鄉里、涵育鄉風的重要精神力量。
馬克·布洛赫認為,在人類社會的進化過程中,震動波也由一個分子到一個分子傳播到遙遠的地方[29]275。同樣道理,我們從經濟增長角度考察,雖然傳統農業中技術進步極其緩慢甚至長期處于停滯狀態,但傳統農業并不是沒有增長。以傳統農業為主的傳統型鄉村經濟,發達國家和地區鄉村經濟專業化程度高,規模經營占主導。地方政府一般通過政策和法律法規制度建設,支持農場規模擴大,使農業能夠獲得生產經營上的規模效應,從而降低農產品的生產成本。同時,鄉村農業的生產經營以市場為導向,商品化程度很高。鄉村經濟占區域經濟總量比重較低,鄉村經濟技術含量不高,但事實上鄉村經濟和城市經濟具有很大的互補性,鄉村經濟在區域經濟乃至整個國民經濟中居重要戰略基礎性地位。涂爾干所說的集體良知指的是各種真實的人聚集在一起時他們的感受,而不是一個看不見的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氣球,它就正好覆蓋在美國或中國或其他國家的邊界上,上面標著“價值體系”[30]344。實踐證明,如果想用強迫命令的手段把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調動起來,必然會破壞鄉村經濟應有的發展之義。
馬克思的一段話說得十分精辟:“人們不能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產力,這是他們全部歷史的基礎。”[31]477換句話說,社會生產具有一種世代相繼的連續性。選擇符合本區域資源稟賦,能最大限度發揮本區域比較優勢的策略,是正確發展的最關鍵因素。中國人的鄉土觀念甚重,旅外游子對自己的家鄉都懷有不一樣的情感,惟有逐步克服鄉村振興中鄉村經濟所固有的分離性,不斷改造歷史上形成的城鄉社會分工格局,才有可能從根本上克服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為整個社會區域經濟系統協調發展開辟出廣闊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