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新聞視覺化傳播的符號雙軸關系
——以信息圖為例

韓中宇

2012年12月，紐約時報在網站上推出了一篇特殊的報道《雪崩》，這篇報道用特殊的方式講述了16名滑雪者遭遇雪崩的新聞。報道以文字為主，將采訪視頻、相關的圖片和音頻嵌入到了文本中，并利用數據模擬衛星地圖創建動畫，真實還原事發地的地理狀況和事發時的具體情景，被視為具有里程碑式意義的融合新聞，該報道于2013年獲得普利策新聞獎。融合新聞是指基于新型媒介平臺或技術制作而成的融合了多種媒介元素的新聞形態①。本文從符號學中的雙軸關系理論出發，展開對新聞視覺化傳播的符號學觀察，以融合新聞中的信息圖為文本，對信息圖符號文本構成和構建過程進行解析。

一、信息圖：融合新聞視覺化傳播的一種形式

隨著數字技術以及移動互聯網的迅速發展，我們進入了視覺化傳播的時代。近年來，融合新聞報道整體展現出視覺化的趨勢，這一方面得益于視覺化的信息更適應移動互聯網帶來的碎片化閱讀習慣，另一方面基于人類認知的原始習慣本身就是視覺的②。信息圖和其他形式的數據可視化逐漸成為日益流行的信息傳遞手段。視覺化傳播趨勢下的新聞表現形式多樣，現階段出現了諸如動畫新聞、H5新聞、VR新聞、數據新聞等豐富的新聞形式。

信息圖是一種以快捷、易于理解的方式向觀眾傳達復雜信息，將觀點或數據經過視覺編碼后呈現的可視化圖像。在融合新聞作品中，主流媒體和傳統新聞機構的新媒體轉型開始嘗試以信息圖為報道形式，包括注釋圖表、地圖、漫畫和交互式圖形等，信息圖逐漸成為一種報道趨勢。本文中所提到的信息圖均是指融合新聞中的信息圖產品。從符號學角度看信息圖的建構過程，該過程是一系列攜帶各種意義的視覺元素組合形成了新的形象并傳達新的意義。新聞文本與視覺圖形或數據相結合，其本質是不同符號并置形成一個新的符號文本。

二、信息圖的符號雙軸關系

（一）雙軸運作中的信息圖

符號雙軸的觀念由索緒爾首先提出，他認為符號文本有兩個展開向度，即組合軸與聚合軸，任何符號表意活動必然在這個雙軸關系中展開③。組合軸即句段關系，又叫橫組合，是一種線性關系，主要考慮每個組分之間以及各組分和整體的關系。聚合軸即聯想關系，也叫縱聚合，是指組合軸的各組分背后所有可比較、可選擇的成分。新聞的生產作為符號表意時，雙軸運作參與其中。拉斯韋爾曾提出新聞報道的“5W+1H”報道模式，該模式指在面對新聞事件時，新聞記者一般需要向受眾告知5W的要素，但在通常情況下，單一的新聞文本很難同時聚焦所有要素并將其完整呈現在文本中，因此新聞文本中總會呈現出“選擇這個”“放棄那個”的現象。如果將幾大新聞要素聚合在一起，作為一個新聞事實的聚合軸，那對新聞要素的選擇和過濾就會直接影響新聞文本的意義偏向。

信息圖的雙軸運作也是如此，一張信息圖的內容包括文字、圖片以及數據三大類，這三類信息構成了信息圖的組合軸。在信息圖中可以選擇不同的文字、圖片和數據，這些則會引發受眾對于不同內容的聯想性比較，體現的是聚合軸。符號雙軸關系參與了信息圖元素的選擇、組合以及意義揭示過程。信息圖中切實可見的文本內容是該符號文本的橫組合段，而背后所隱藏的意義則由縱聚合段所傳達。

（二）媒體編碼先“縱”后“橫”

在新聞媒體編碼信息圖以及受眾對信息圖進行解碼的過程中，雙軸運作的邏輯順序相反。新聞媒體制作信息圖是一個編碼過程。在該過程中，聚合軸先行，即新聞制作者在優先考慮傳達給受眾關于某一事件何種意義的基礎上，從新聞事件環境中提取符號元素，通過對選取內容的重新排列組合傳達符號的意義。可以說，橫組合的產生，是媒體為了能準確表述事件相關信息和傳達意圖、意義而編選的。因此，該過程在邏輯上是一個從聚合軸出發探析組合軸的過程。

（三）受眾解碼先“橫”后“縱”

受眾對于信息圖的解釋則是一個解碼的過程。該過程中受眾先感知到符號文本的文字、顏色、字體、排版、畫面構成、圖片和數據等在內的一切信息，這些信息構成了符號文本的組合軸。感知組合軸后，受眾結合自身經歷以及對文本的理解觸發聚合軸層面的想象，得出基于自身的獨特意義。該邏輯過程與新聞媒體的雙軸選擇恰恰相反，是從組合軸出發獲知聚合軸的過程。

三、信息圖聚合軸的“寬窄演變”

不同文本的聚合軸寬窄不同，分為寬幅和窄幅。聚合軸的寬窄意味著選擇范圍的寬窄，而選擇范圍的差異會影響到文本的整體風格。例如，傳統的新聞報道和融合新聞報道同為新聞媒體報道的形式，但兩者差異很大，融合新聞注重基于新媒體技術平臺和技術，表現為融合了多種媒介元素的新聞形態，可以是H5新聞、VR新聞、AR新聞、信息圖等各種形式，其表現形式的聚合軸是寬幅的。而傳統的媒體報道方式形式單一，多表現為傳統的消息、評論和深度報道等，因此傳統報道的表現形式聚合軸偏向窄幅。這種寬窄不同的聚合軸差異體現為文本的差異，即融合報道更多元，互動性更強，視覺效果更好；傳統新聞報道則是嚴肅的、正式的、有邏輯的。但有一點需要強調，融合新聞報道并不能代替傳統的新聞報道。聚合軸的寬窄很容易察覺，通過對該類文本整體風格的認知即可判斷，例如，一類文本的風格與之前所認知到的此類文本風格相差過大就是寬幅選擇的結果。

（一）被“裹挾”的聚合軸

在信息圖的文本生成過程，即信息圖的創作過程中，其內容和形式層面可以做出很多的選擇和取舍，但無論是何種形式的新聞，其本質仍然是新聞，必然受到外部世界和新聞客觀性原則的影響，所以它的可選擇幅度并不大，本質屬于一種“窄幅文化”。

（二）聚合軸的“逐漸變寬”

信息圖由于受到各方面因素制約表現為“窄幅”聚合軸，但是隨著媒介技術和互聯網的發展，這個窄幅的聚合軸正在逐漸變寬。一方面原因是傳統媒體都在進行著新媒體轉型，基于新媒體的新聞內容相較傳統媒體的表現形式逐漸增多。新聞媒體對不同內容的新聞可以選擇不同的視覺元素，信息圖的使用場景也在逐漸增加，例如，通過信息的視覺化表達來梳理案件進程，揭示人物關系，陳述作者觀點甚至重現場景，使用場景的增加意味著選擇的增加。

另一方面原因是能指與所指的變遷造成大量新符號的產生。互聯網時代表意渠道泛濫，符號的傳播變得更加廣泛和多元。大眾基于自身經驗對符號進行解構和重組，在傳播過程中逐漸形成了新的符號，這樣的進程使得越來越多的新符號出現。這一點在網絡語言的使用上非常明顯，例如，“內卷”一詞本來是表達當一個領域的知識發展到一定程度時，相關學者不再拓寬領域的邊界，而是把注意力轉向了已經研究過的領域。諸如傳播學中對各類傳播效果在新媒體時代的探討等研究。在網絡環境中，“內卷”則被用來指同行間不斷付出更多努力來爭取有限的資源，從而導致個體之間通過努力獲得收益逐漸下降的現象。這一過程所帶來的能指豐富與表意多元也為信息圖聚合軸繼續加寬提供了來源。

有越來越多的信息圖作品擺脫了“窄幅操作”的束縛，逐漸往“寬幅操作”發展，根據前文所提到判斷聚合軸寬窄的方法，風格鮮明的信息圖與“平常”的信息圖之間差異較大。正是聚合軸寬幅的存在，讓信息圖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風格，使其能夠從大量相似的新聞產品中標出，更具信息傳播優勢。

四、信息圖的組合偏重

雅各布森提出雙軸偏重的觀點，即符號表意過程中雙軸同時運作，選擇與組合同時進行，但是由于主體思維和屬性的差異會產生兩種偏向，分別是偏向組合的方式與偏向聚合的方式。不同方式的偏向會對文本的形成產生巨大影響，表現為風格和形式上的巨大差別④。因此，他把原屬于符號系統的雙軸關系轉化成兩種文本風格進行分析。當主導軸為組合或聚合時，會形成不同的文本方式。例如：詩歌是偏聚合的，而菜單是偏組合的；蒙太奇是偏聚合的，而特寫鏡頭偏組合。

將該觀點引入新聞傳播領域，信息圖呈現為視覺化的表現形式，其文本構成包括視覺化的圖形、元素以及數據，各類信息體現為鄰近的關系并構成整體，組合軸各組段的元素選擇體現了轉喻的方式。因此，信息圖的文本呈現的是一種鄰近關系，這是偏向組合的文本。其文本風格表現為信息視覺化，強調形式美，信息傳達更直接。

五、結語

本文把信息圖作為考察對象，通過雙軸關系理論對信息圖文本進行符號學分析，認為信息圖的設計實質是意義不同的符號并置成新文本的過程。信息圖的聚合軸是“窄幅”的，但是這個窄幅正在不斷變寬，并越來越多地表現出來。信息圖屬于組合偏向的文本，更適合被大眾所接受。通過以上分析，對媒體進行信息圖創作提供了視覺化思路，即從聚合層出發，在考慮受眾解碼的基礎上，選擇風格鮮明的組合元素，朝著“寬幅”的方向邁進，讓信息圖實現更好的傳播，這正是本文的意義所在。

注釋：

①劉濤.融合新聞策劃：從形態創新到渠道對話[J].教育傳媒研究,2019(05):20-24.

②熊錚錚.融媒體時代時政新聞的視覺化趨向研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07):75-79.

③④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