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亦楠 王娜娜 周桂琴 王憲波 蔡 靜 李 斌 馮 穎 楊 莉
1.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 (北京, 100700) 2.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地壇醫院 3.北京市昌平區南口醫院
藥物性肝損傷(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可由免疫介導,部分患者常出現自身抗體陽性、免疫球蛋白升高等臨床特征,進一步可發展為藥物誘導的自身免疫性肝炎(drug-induced autoimmune hepatitis, DIAIH)。由于藥物的多樣性和自身免疫系統的復雜性,DILI伴自身免疫現象多見,臨床上與DIAIH患者難以鑒別,若不及時診斷與治療,疾病可能慢性化或發展為DIAIH,嚴重者可導致肝衰竭[1]。目前關于DILI伴自身抗體陽性患者自身抗體轉陰的相關研究較少。本文通過對DILI伴自身抗體陽性患者進行分析,探討影響其自身抗體轉歸的因素,報告如下。
1.1 研究對象 2008年8月至2018年1月于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地壇醫院住院的DILI患者,以“肝功能異常、肝損傷、藥物性肝損傷、藥物性肝炎”等關鍵詞檢索,根據DILI Roussel-Uclaf因果關系評估法(Roussel-Uclaf causality assessment method,RUCAM)對篩選出的病例重新進行診斷[2]。
1.2 診斷標準 DILI的診斷標準:根據RUCAM評分結果將藥物與肝損傷的因果關系分為5級。①≤0分:排除 DILI診斷;②1~2 分:不可能;③ 3~5 分:可能;④6~8 分:非常可能; ⑤>8 分:高度可能(或確定)。DILI分類標準如下[3]。①肝細胞損傷型:ALT≥3×ULN(正常值上限),且R≥5;②膽汁淤積型:ALP≥2×ULN,且R≤2;③混合型:ALT≥3×ULN, ALP≥2×ULN,且2 1.3 納入及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①RUCAM≥3分;②入組時血清自身抗體檢測至少有一項陽性;③連續于該院就診,觀察自身抗體至少滿半年且基線數據完整。排除標準:①合并其他肝病,包括病毒性肝病、酒精性肝病、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病、膽汁淤積性肝病、遺傳代謝性肝病等;②RUCAM<3分者;③自身抗體檢測陰性者;④隨訪時間不滿半年且臨床資料嚴重不全者。 1.4 研究方法 采取回顧性調查研究的方法,收集患者的性別、年齡及服藥史等一般資料,基線及半年后的肝功能指標(ALT、AST等)、自身抗體分布及滴度等臨床數據,并對其進行肝損傷類型判定及RUCAM評分。將半年內血清中自身抗體全部轉陰者歸為轉陰組,自身抗體至少有一項未轉陰者歸為未轉陰組。半年內患者轉氨酶及膽紅素恢復達到正常范圍內稱為肝功能恢復,反之為肝功能未恢復。根據納入及排除標準共納入186例患者,其中陰轉組患者43例(43/186,23%),男13例(13/43,30.2%),女30例(30/43,69.8%);未陰轉組患者143例(143/186,77%),男19例(19/143,13.3%),女124例(124/143,86.7%)。兩組性別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2.1 藥物種類及肝損傷類型 本研究將藥物分為4類,即中藥(中草藥和中成藥)、西藥(他汀類、抗生素類、解熱鎮痛藥及抗結核藥等)、中藥與西藥合用、其他(包括保健品、應用染發劑或接觸化學制劑等),其中轉陰組患者使用中藥19例(19/43,44.2%),含有何首烏成分的中藥多見(5/43,11.6%),包括靈芝益壽膠囊1例、氣血雙補丸1例、小金丸1例、七寶美髯丹1例、1例單用何首烏;西藥12例(12/43,27.9%);中藥與西藥合用7例(7/43,16.3%);其他5例(5/43,11.6%)。未轉陰組患者中中藥所致者80例(80/143,55.9%),多數為治療骨關節中藥及皮膚病中藥,西藥42例(42/143,29.4%),中西藥合用者19例(19/143,13.3%),其他2例(2/143,1.4%)。兩組患者導致肝損傷的藥物均以中藥為主,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轉陰組患者肝細胞損傷型32例(32/43,74.4%),未分型11例(11/43,25.6%),未轉陰組患者肝細胞損傷型89例(89/143,62.2%),膽汁淤積型8例(8/143,5.6%),混合型8例(8/143,5.6%),未分型38例(38/143,26.6%),兩組均以肝細胞損傷型多見,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2.2 轉陰組及未轉陰組患者基線肝功能 依據標準將轉氨酶(ALT、AST)及總膽紅素(TBil)分為輕度、中度、重度[4];將總膽汁酸(TBA)10~20 μmol/L定義為輕度,20~40 μmol/L定義為中度,≥40 μmol/L定義為重度[5]。兩組患者在基線ALT、AST、Alb、GGT、ALP、TBA及IgG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轉陰組重度黃疸患者占比較多(21/43,48.8%),明顯高于未轉陰組(29/143,20.3%),Glb較未轉陰組低,但Glb均處于正常范圍內,兩組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臨床特征比較 2.3 轉陰組與未轉陰組患者自身抗體分布 轉陰組與未轉陰組患者均以ANA陽性為主,兩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未轉陰組比較,轉陰組患者只存在一種自身抗體陽性的病例數占比較高(37/43,86% vs 97/143,67.8%),兩組患者僅存在一種抗體陽性和抗SM抗體陽性數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但4例抗SM陽性病例中有2例同時合并ANA陽性,1例合并抗RNP抗體陽性,1例單獨抗SM抗體陽性,尚不能明確抗SM抗體與自身抗體陰轉的關系。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自身抗體分布比較 例(%) 2.4 轉陰組及未轉陰組ANA抗體滴度比較 將ANA抗體滴度≥1∶640定義為高滴度、1∶320者定義為中滴度、1∶100者定義為低滴度,其中轉陰組患者ANA抗體多以低、中滴度為主(33/37,89.2%),滴度多<1∶320;而高滴度相對少見且不易轉陰。但兩組患者ANA抗體滴度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ANA抗體滴度分級比較 例(%) 2.5 肝功能恢復情況 兩組病例半年內肝功能恢復情況顯示,轉陰組患者肝功能恢復率65.1%(28/43),未轉陰組32.9%(47/143),轉陰組患者肝功能恢復率明顯高于未轉陰組,兩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 DILI的發生受藥物本身的化學成分、服用劑量、患者年齡、性別、遺傳易感性、機體免疫狀況及合用多種藥物等多種因素影響。DILI可由藥物的固有毒性引起,也可因患者的特異性體質引起(包括免疫介導的和特異質性的DILI)[6]。藥物也可作為觸發因素誘導自身免疫性肝炎的發生,Weiler-Normann等[7]認為兩者之間有3種關系:免疫介導的DILI;藥物誘導的AIH;合并DILI的AIH。DILI伴自身抗體陽性患者除了自身抗體陽性外無AIH的其他臨床特征,經停用可疑肝損傷藥物及積極保肝治療后,其自身抗體滴度可逐漸減低甚至轉陰。有研究指出伴自身免疫現象的DILI可能有慢性化的趨勢,嚴重者可發展為DIAIH[6]。也有報道指出免疫介導的DILI占DILI的2%~17%[8]。 目前市面上的藥物種類繁多,一些中草藥、保健品等可產生免疫毒性反應,可能與產生自身抗體引起自身免疫反應有關[9]。本研究所納入的186例患者中由中藥導致肝損傷者占多數,其中轉陰組以含有何首烏成分的中藥多見。由于本研究所納入的病例服用中藥者居多,且患者入院時服藥史敘述不清,醫生在收錄病例資料時更多關注可疑肝損傷原因可能由中藥所致,尚需進一步研究確證。DILI患者大多以肝細胞損傷型為主[10],本研究中所納入的患者也以肝細胞損傷型為主。 性別可能與自身抗體陽性DILI患者的自身抗體轉陰有關。DILI的性別差異包括肝臟藥物代謝或類固醇激素(如雄激素和雌激素)對肝臟信號通路的直接影響[11]。女性DILI伴自身抗體陽性患者易發生自身免疫介導疾病可能與細胞色素P450CYP3A活性增加有關[12]。本研究結果顯示,女性半年內自身抗體轉陰率比男性相對較高。但本研究中納入病例以女性為主,因此能否得出上述結論尚需進一步研究探討。由于AIH也好發于女性,但DILI與AIH的治療方案不同,因此對于伴自身抗體陽性DILI的女性患者應密切關注自身抗體的變化情況,必要時行肝臟活組織檢查,以便及時采用有效的治療方案。 本研究發現入組時轉陰組重度黃疸患者所占比例明顯高于未轉陰組,而轉陰組未見膽汁淤積型或混合型患者,兩組患者GGT、ALP及TBA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提示轉陰組患者以肝細胞損傷型為主,僅表現黃疸而未發生膽汁淤積。目前關于TBil與自身抗體陽性DILI患者自身抗體轉陰的相關報道較少,二者是否存在關聯有待進一步研究證實。Ju等[13]研究結果提示DILI伴自身抗體(尤其是ANA)陽性患者與AIH患者血清Glb之間有顯著差異。本研究中發現轉陰組Glb水平較低,但均處于正常范圍內,球蛋白中與AIH相關聯的主要是IgG,但本研究中兩組IgG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提示這些病例尚不夠診斷AIH的條件。Castiella等[14]指出免疫介導的DILI以肝細胞受損為主,任美欣等[15]也指出伴自身抗體陽性(ANA或SMA)的DILI患者肝細胞受損更為嚴重。本研究結果顯示轉陰組患者半年內的肝功能恢復率高于未轉陰組,提示隨著自身抗體陰轉,肝功能逐漸恢復。說明轉陰組患者發生的自身免疫現象較輕,在解除了藥物對肝臟的損傷及保肝治療后,自身免疫介導的肝臟損傷隨之恢復,疾病可能不易慢性化或發展為DIAIH。 特異質性DILI存在免疫介導因素,可伴隨ANA等自身抗體及IgG不同程度的升高[16]。由于ANA缺乏器官特異性,在DILI患者血清中也可檢測到。本研究顯示DILI患者檢出的自身抗體以ANA為主,與文獻報道結果一致[17]。本研究中有一部分病例同時存在多種自身抗體,劉暉等[18]也提出相似的理論。轉陰組患者抗SM抗體及抗RNP抗體陰轉率較高,僅存在一種抗體陽性的陰轉率也相對較高。姜紅麗等[22]指出DILI可以檢測到多種自身抗體, 其中以低、中滴度的ANA最為常見。本研究中轉陰組患者ANA抗體滴度也以低、中滴度為主(多<1∶320),而高滴度(≥1∶640)少見且不易轉陰,與劉燕敏等[19]研究結果相近。華靜等[20]也指出隨著ANA抗體滴度的升高,自身免疫現象也更加突出。自身抗體是免疫反應性的非致病性表現,可發生于急慢性肝病[21]。本研究結果表明自身抗體數目越少,滴度越低,機體發生自身免疫現象可能較輕,自身抗體可能越容易轉陰。本研究中4例患者抗SM抗體全部轉陰,其中2例患者同時合并ANA陽性,1例患者合并抗RNP抗體陽性,1例患者單獨抗SM抗體陽性,尚不能明確抗SM抗體與自身抗體陰轉的關系。 因此,臨床上一旦出現伴自身抗體陽性的DILI患者,需高度警惕發展為DIAIH,需要定期隨訪觀察患者肝功能、自身抗體滴度等變化作出恰當的臨床診斷。研究不足之處在于本研究是一項單中心的回顧性研究,納入的樣本量較少,觀察時間較短,有些患者服藥史描述欠清,肝組織學證據不足,需要有更多的多中心前瞻性研究進一步證實。
2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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