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館藏客家族譜看家訓文化

袁曉蓮

摘 要：客家族譜記載了客家的優良傳統作風，記錄著家族的規約訓誡。客家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族規家訓是其中的精華之一，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為基礎，以治國平天下為旨歸，把遠大理想與個人抱負、家國情懷與人生追求熔融合一，從古至今都是陶冶道德情操、規范行為舉止、涵育優良家風、培養愛國精神的有效載體。

關鍵詞：客家;族譜;家訓

族譜是記載一個以血緣關系為主體的家族世系繁衍及播遷、演變歷程的特殊圖書形態。

中國的譜牒之學源遠流長，至少可以追溯至殷商時代，甲骨文、金文都有一些家族世系的記載。

客家族譜種類很多，繁簡各異，體例格式大都遵循歐陽修或蘇洵的譜式。族譜又叫家譜、家乘，是指記載同一家族的世系及事跡的譜牒。房譜又叫支譜，是指記載某一房的人物世系及相關事跡的譜牒。祠譜是指以家族祠堂及其所屬族人為入譜對象的譜牒。

客家族譜記載了客家的優良傳統作風。客家民系是在多次遷徙中形成的，客家人飽受戰禍和壓迫帶來的痛苦，造就了強烈的國家觀念和民族意識。他們對家園的穩定、國家的強盛、民族的興旺有著強烈的渴望，形成了愛國愛鄉、艱苦奮斗、勤勞節儉、團結互助的客家精神。他們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客家族譜傳承于中原的譜牒文化，格式皆仿用歐陽修或蘇洵的格式：譜畫以五格，一世至五世為一圖，六世至十世另起一圖，依次相推，世次相承。族譜里記錄家族的規約訓誡、修譜凡例義則、各類合同契約文書等。

客家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族規家訓是其中的精華之一，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為基礎，以治國平天下為旨歸，把遠大理想與個人抱負、家國情懷與人生追求熔融合一，從古至今都是陶冶道德情操、規范行為舉止、涵育優良家風、培養愛國精神的有效載體。族規家訓內容豐富，富有教育意義：或愛國愛鄉，天下為公;或孝順父母，尊敬長輩;或崇尚仁義，誠實守信;或尊師重教，重禮謙遜;或和睦宗族，團結鄉鄰;或勤奮讀書，勤儉節約;或自強不息，艱苦創業等。這些關于立身、治家、處世、為學的經驗總結，傳承著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道德風尚和倫理道德。

家訓，又稱家規、家戒、家范、庭訓，是父祖、族中長輩為子孫寫的訓導、垂戒之辭。家訓起源于遠古時代，人類社會經歷了氏族、家族、家庭的變遷，是隨著家庭的產生而出現的一種教育形式。它伴隨著家庭的發展和社會的變遷而不斷地豐富完善，由于族規家訓可以起到國家法律的補充和輔助作用，起到穩定社會秩序的作用，所以自漢代起，家訓著作隨著朝代演變而豐富多彩。

“人必有家，家必有譜，譜必有訓。”客家族譜中專門設有“家訓”“家規”等章（卷），家訓文化是客家族譜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客家家訓既保留了古代家訓文化的精髓，又有所發展，體現了真善美。內容上重視忠效國家、遵守禮法，尊祖敬長、孝悌仁愛，耕讀傳家、勤儉立業，修身齊家、規范言行，保護山林、優化環境等方面的教育。

1 忠效國家 遵守禮法

客家人源自中原，歷經戰亂磨難，深知國家太平、社會安定的重要，有著厚重的家國情懷，傳承著愛國愛鄉的優良傳統。上杭《張氏族譜·家訓》中把“忠效國家”放在首位：

國家與民，關系互相;民忠國盛，國富民康。國澤黎民，民增國光;天經地義，效國理當。勸我族人，以此為尚;奉事國家，赴湯蹈火。為國穩安，戎馬扛槍;為國振興，農工學商。清正廉潔，不思圖償;和衷共濟，不怨不上。執行政令，遵紀守綱;踴躍赴公，早完稅糧。

家訓把國家和民眾的關系講得很明白：民眾忠誠祖國報效祖國，國家才能強盛;國家富裕了民眾才能過上小康日子;熱愛祖國就要清正廉潔，不貪不占。

兩千多年前，孔子就提倡“齊之以禮”，用“禮”來規范人們的言行。用今天的話來說“禮”就是“規矩”“紀律”。要求人們遵守禮法，遵紀守法，遵守約定俗成的規矩，這對維護社會穩定，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是很有積極意義的。

2 尊祖敬長 孝悌仁愛

《周禮·地官·師氏》：“教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客家是個最講木本水源的民系，客家人無論身居何處、身任何職、身份貴賤，都必須尊崇祖先、孝養父母，敬重長輩、友愛兄弟，和睦鄉鄰、守望相助，這也是客家人的文化特征。比如，上杭石牌前《黃氏天祿公總譜·黃姓家族家訓》：“敬祖宗，祖宗本也，源也;子孫支也，派也。故為子孫者，不論大宗小宗，遠祖近祖，務必尊之敬之。”

“孝悌仁愛”是指在處理父母、兄弟、鄰里關系時，對父母要孝養，對兄弟要友愛，對鄰里要和睦。孝是中華文化的靈魂，孝敬父母是中華民族傳統道德的核心內容。客家家訓在傳播孝道、實踐孝行過程中的教化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各姓各族的族譜都把“孝養父母”列為族規家訓的主要內容。比如，《賴氏族譜·賴氏齊家睦族箴言》第三條是：“睦宗族，宗族吾身之親，千支同本萬脈同源。始一祖，不睦宗族是不敬祖宗，不敬祖宗則近于禽獸，凡我族人切不可相殘相欺，以傷元氣。”

又《巫氏家譜》載：

家之有規，猶國之有法。然國法治于既事，家規禁于未來，甚至更為重要。防微杜漸，不可不慎。特立規條若干，事不嫌于瑣屑，語無取乎艱深，凡以求其易知易從，希望大家都能遵循。

父子。父子之親，天性也。父無有不慈，惟患子之有不孝。孝亦不必苛求也，惟善體乎父母之心。如父母望子成名，即當奮讀詩書，以圖上進;父母望子耕田，即當勤力耕種，以求溫飽;父母望子學工商，即當盡力經管，以專一業。又如父母畏子疾病，即當節制嗜欲，以保身體;父母畏子貧窮，即當愛惜錢財，以成家室;父母畏子多事，即當和平血氣，以求免禍。如是雖不得為大孝，亦可以稍慰親心，而不致獲罪。若有忤逆不孝，或以家貧而懈供養，或以親老而生憎嫌，或以監督而萌怒心，或以使令而生怨語，或因妻子兒女之愛而疏遠親族父母，或以貨財之私而忘本源。甚至于父母之前，很明顯地犯錯誤干壞事，這樣的人，一定要給予教育，族房長輩還要告訴當地政府，幫助教育。

兄弟。兄弟，手足也。人雖至愚，未有使手與手相害、足與足相殘者。因其同為一體，互知痛癢之故，而不知兄弟之與兄弟，其痛癢是一樣的。兄弟，本是共一父母所生，從別人看，是兄一人，弟一人。父母自己看，那是共一個人呀！以兄弟殘害兄弟，則是分父母之血肉。交相殘害，于心何安？因為一些小事積怨心中，這樣就像是偶生疥癩之疾，必有坐臥不安者矣。所以兄要愛護弟，弟更要尊重兄，這是天經地義的。比如同室參商，必須日清月結，數目清楚。長期相處，必須先“小氣”，后“大概”，大事要講原則，小事要互相體諒，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和睦相處。不聽規勸者，不可姑息。

3 耕讀傳家 勤儉立業

“耕讀為本”是中國農耕文化和中國儒家思想之精髓，并被歷朝歷代統治者視為立國之本而加以推崇。客家人都存有“學而優則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傳統觀念，所以把“耕讀傳家”奉為興家立業之法寶。在這種思想指導下，各姓氏的族譜都把“務農業”“務讀書”列入族訓家規，希望后人通過“勤力耕種”成為奉生之本，通過讀書能“知書識禮”，曉得做人的道理，掌握創業的本領，進而求取功名，光宗耀祖。比如，《上杭西河林氏八郎公世系族譜·傳世家訓》“務讀書”條：“家不論貧富，子女不論智愚，第一要讀書，讀書則能知事理。使人知為人之理，立業之方，有益于民，有功于國，而不至為非作歹，為世人所不容。”

又如《嚴氏族譜》載：

勉讀書。古者黨庠術序，今者學校術科，所以培養人才也。族中子弟無論貧富皆當使之就學，嚴其教令，陶其性情。毋狃目前小利而廢于半途，毋使服役代勞而荒其學業。如此則志日專，而德日尊，異日撐持門戶，從而顯揚者，當樂有賢父兄矣。

勉禮讓。天下不可讓者三：讀書不可讓，為善不可讓，立志不可讓。三者之外，無論持身涉世，交接往來之間，處處須以禮自循，即處處當以讓自處。語云“能以禮讓為國，何難之有”，蓋此意也。今我族四鄰環居，非親即厚，勿違禮而逞舌鋒，言宜讓也;勿悖禮而挾己能，行宜讓也;勿亂禮而恣已所欲，好宜讓也;勿乖禮而專利已所，取宜讓也。一人倡之，眾人從而效之，將見禮讓之風化行里巷間矣。

勉勤儉。天下事，非勤則事無成，非儉則用不足，此克勤克儉書之所以美大禹也。然所謂勤者非一息不休之謂也，或勞心，或勞力，各有常職，無或作或輟之心。茍見異思遷，勤終怠，豈勤也哉？儉者非一毛不拔之謂也，惟樸素惟省約，量入為出，無侈非浪費之習。茍一意吝嗇，鄙陋無知，豈儉也哉？必也如陶侃之惜分陰，而日運百甓;漢文之不筑臺而惜產十家，乃可為勤儉師矣。

4 修身齊家 規范言行

客家族譜中記錄了許多修身齊家的名言警句，成為人們治家良策，成為“修身”“齊家”的典范。《上杭西河林氏八郎公世系族譜·傳世家訓》“明德性”條言：“大丈夫須有頂天立地之志，處事存心要有容人度量，而勿求容于人。人必善忍，其業乃成;必有容，其德乃大。行一善而欲人之頌揚，施小惠而欲人之感激，此皆由于滿腔自私之故。名譽誠為人之第二生命，欲維持名譽，則必須重道德，守信用。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切戒言行不一。”“處世事”條言：“立身處世之道，見識要遠，操守要嚴，器量要大，謀慮要長。行事審其當行否，行之在我，不怨天，不尤人。處眾以謙退禮讓為先。言欲遜，遜則人和;行欲嚴，嚴則遠侮。”“謹言語”條言：“言不由衷，人之所惡。待人接物，務要誠實。虛偽之言，經久必露出破綻。故出言先自思量，是合理的便說，不合理的便不可說;事有益于人的便說，有損于人的便不可說。勿說大話，勿說空話。言語切戒輕薄。人前不可談人隱私。”

客家族譜有“訓子弟以禁非為”的家訓。《黃氏天祿公總譜·黃姓家族家訓》言：“戒非為：非為，乃非人生可為之事。凡所行者，必要正大光明。天理良心切勿貪，貪財行騙，貪色行奸，則身敗名裂，即非吾祖之訓也。”

《吳姓族譜》有勸誡論：

戒懶、戒醉、戒賭、戒煙（毒），諸論應予重申。

驕奢淫逸，不事生產，這是一種道德敗壞的行為。在國謂之游民，在家謂之蕩子。對國沒有貢獻，對家毫無利益，如有此弊，勸君即戒。

以酒待客，純屬正常。適量有益，過量傷身。狂喝濫飲，神智失常。兇多吉少，禍事難測。如染有此酗酒陋習者，勸君速戒。

白手贏財，是賭博惡習，荒廢功業，影響生產（工作），這種惡習，家人痛恨，國法難容，勸君即戒。

吸毒是一個公害。對待煙毒，應該視為仇敵。

凡對國對家無益的行為都應該戒。嚴格要求自己，做到不玷污先祖，不貽害兒孫。

5 保護山林 優化環境

明萬歷四十二年的武平大禾《藍氏族譜·祖訓家規》言：“山林樹木者乃生態之保護，各有其主。不可輕易亂砍濫伐，或放火焚燒，致減生產。捉獲之日，要當眾公罰。”上杭中都田背《劉氏族譜·鄉約》言：“嚴禁砍伐水口樹木，如有違約，責令鳴鑼示眾，親到全村各戶送罰豆腐二塊。”

中都田背人愛護山林、維護公益的家訓代代相傳，幾百年過去了，田背水口古木參天蔥蔥，使田背人生活在青山常在、綠水長流、鳥語花香、衛生整潔的優美環境中。

6 褒善貶丑 凜遵家訓

為了使“族規”“家訓”的教化功能在宗族內得以推行和養成，族譜中專門設有“族哲”“家法”卷（章），表彰族中賢哲提振正氣，以“家法”約束族人行為。褒善貶丑懲惡，遵家訓、樹家風、振綱紀，體現其宗族內道德價值標準的傳承。

《閩杭弘農石銘楊氏族譜·族規家訓》：石銘楊氏族譜編委會把該村楊玉泉之妻廖冬蓮悉心照顧長期臥病在床的祖母的事跡編入《楊氏族譜》，給予褒揚。

臺灣的邱仕電先生將林朵兒的《保臺抗日培養革命志士的丘逢甲》收入《丘氏編年大族譜》，期望丘氏族人以逢甲先生為榜樣愛國愛鄉。

7 小結

客家家訓是寄托傳統、盛放親情的陳年佳釀，是道德品質的世代累積，是嘉言懿行的代際沉淀。這些族規家訓古韻流風，歷久彌新，成為警世良言、育后箴言，對于構建和諧社會，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細胞，是人生的第一所學校。不論時代發生多大變化，不論生活格局發生多大變化，我們都要重視家庭建設，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風。”客家家訓傳承優秀品德，是家庭、家族的精神紐帶，對客家人愛祖國、守法紀，孝父母、尊師長，睦宗族、和鄉鄰，勤立業、崇儉樸，敦品行、戒非為，護山林、美環境等倫理道德的教育有著巨大的功能，對涵養良好家風、培育家庭美德，對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中華傳統優秀文化有著重要的意義。

翻開族譜的篇章，客家人從歷史走向未來。自強不息的客家兒女，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正邁著矯健的步伐，堅定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昂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