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翻譯和文化密不可分。由于文化差異的緣故,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特有的詞匯,很難在英語中找到表達上毫無二致的對應詞匯。作者通過研究林語堂先生《浮生六記》的英譯本,借助翻譯這種跨文化的語言交流活動,探索文化負載詞最恰當的翻譯策略,達到傳播并展示中華特有文化魅力的目的。
【關鍵詞】《浮生六記》;林語堂;文化負載詞;翻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1)21-136-03
【本文著錄格式】徐俊.文化自信視角下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研究——以林語堂《浮生六記》英譯本為例[J].中國民族博覽,2021,11(21):136-138.
近年來,我國國際地位隨著綜合實力的提升有了大幅躍升,特別是“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沿線各個國家提供了文化傳播和貿易流通的平臺,也使得我國在國際交流中的角色愈加重要。作為倡議發起者,要有相對的實力,才能起到引領的作用。王滬寧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軟實力的力量來自其擴散性,只有當一種文化廣泛傳播時,軟實力才會產生越來越強大的力量。”[1]因此,我國不僅要在經濟、政治方面處于領先地位,在文化方面也要“走出去”,讓中國文化與世界接軌,以推進我國文化產業快速發展,進一步提升國家實力。
一、文化自信的內涵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同時強調要不斷增強意識形態領域主導權和話語權,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2]。由此不難看出,在當前世界大格局下,堅定文化自信的根源之一就是要讓我們優秀的傳統文化走出國門。因此,傳統文化的外譯也成為亟需解決的重點問題之一,特別是將負載文化精華的詞語采用正確的翻譯方法,使得目標語讀者理解原文蘊含的豐富文化底蘊,在跨國交流中顯得至關重要。
二、林語堂和《浮生六記》
《浮生六記》是清代乾隆年間沈復描寫自己和妻子生活的自傳。作者用質樸生動的筆觸描寫了清朝文人平凡卻又充滿情趣的日常生活,以及外出游歷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塑造了蕓這位純潔率真且勤儉持家的家庭婦女形象。作者通過質樸的語言反映了我國封建時期文人的思想道德、生活現實和審美情趣,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林語堂作為跨文化傳播者,將其翻譯成英語,以向西方世界推薦中國的優秀傳統文化與智慧。本人以文化負載詞作為切入點,探討在這一翻譯力作中,林語堂的文化態度及其翻譯策略。
三、文化負載詞的定義及分類
文化之所以能夠代代延續,并不斷發展壯大,主要依靠的是語言這個重要載體,尤其是其所蘊含的詞、詞組和習慣用語。這些詞匯反映了某一民族在特定歷史時期中的價值觀念、生活習慣、文學藝術和科技成就等。因此,“文化負載詞是指那些標志著某種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詞、詞組或習語,它們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逐漸積累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的活動方式”[3]。正是由于這些特性,歷史悠久的中華民族在其發展過程中積淀了豐富多彩的被打上特殊地域和時代烙印的文化負載詞,反而為翻譯和文化交流設置了障礙。造成文化負載詞翻譯困難的原因很多,其中主要因為“源語詞匯所承載的文化信息在譯語中沒有對等詞。”[4]
文化負載詞的分類要依托于文化。關于文化,很多學者做過大量研究,比如皮特·紐馬克、馬林諾夫斯基,以及中國學者劉宓慶和邢福義等。目前被廣為接受的是奈達的文化分類法,即物質、宗教、生態、社會和語言5個方面的文化。本文以此分類為基礎來探索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
四、《浮生六記》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
文言文是我國古典文化的寶貴遺產,其音韻優美,詞句對仗,語義高度濃縮,又意境無限,因此翻譯過程中對原文的正確理解尤為重要。林語堂特殊的生活經歷和教育背景,使其具有深厚的中西文化底蘊和扎實的語言基礎,可以自由地行走于中西文化之間。通讀《浮生六記》的英譯本,會發現林語堂主要使用了直譯法和意譯法。前者為主,保留了源語特別的文化信息,有利于文化傳播;后者為輔,便于讓目標語讀者了解中國文化。具體的使用的方法又是靈活多樣的,作者將通過下文中的實例進行討論,所涉及到的例詞和例句均出自外研社1999年出版的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5]。
(一)物質文化負載詞
物質文化負載詞是人們在日常生活及生產活動中不斷創造和流傳下來的,囊括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如服飾、食品、房屋、日用品和交通工具等,都是某一文化所特有的。
“……頭巾已揭,相視嫣然。合巹后,并肩夜膳……”(清,沈復,《浮生六記》)
此處,沈復在描寫他新婚之夜的場景,根據中國的傳統習俗,婚禮上新娘頭上要遮紅蓋頭,遵照俗規拜堂進入洞房后,由新郎手持秤桿掀起蓋頭,寓意“稱心如意”。林語堂將“頭巾”意譯為“bridal veil”,而非直譯的“tou jin”或“headscarf”。
再比如“合巹(hé jǐn)”,源于上古時期,初為新婚儀式中用一剖為二的葫蘆盛酒,夫婦共飲,表示從此夫妻一體,后人改用紅線相連的杯盞,又稱“合歡酒”或“交杯酒”,譯本中將此意譯為“the drinking of the customary twin cups between bride and groom”。針對物質文化負載詞,林語堂采取的策略是意譯為主,在目標語中尋找最自然的對等,如此才能讓目標語讀者領悟我國文化的深刻內涵,傳播中國文化。
(二)宗教文化負載詞
宗教文化反映的是精神信仰,其詞匯通常是和信仰相關的觀念、制度、儀式和傳說等。我國人民信奉佛教和道教,認為天定萬物。在文學作品中多出現“天”“仙”“佛”等字眼。比如中國傳統節日中的“七夕”,起源于上古傳說,逐漸衍化為星宿崇拜,民眾在該節日拜祭“七姐”(即“七仙女”,也稱“織女”)來許愿、乞巧、求姻緣,這一文化現象到西漢時在民間廣為流傳,宋代時達到鼎峰。
《浮生六記》一文對此亦有記載:蕓和沈復于“是年七夕”,擺上瓜果,燃起香燭,“同拜天孫”,愿老天保佑他們永結同心。
林語堂沒有把“七夕”意譯為“Chinese Valentine’s Day”,而是將其直譯為“the seventh night of the seventh moon of that year”,并且對牛郎織女的神話故事進行腳注。通過采取這樣的策略,將“七夕”這一傳統節日及其習俗進行了有效輸出,使得目標語讀者能夠深入理解文章中所體現的宗教文化。
遺憾的是,林語堂在腳注中將“天孫”直譯為“the Grandson of Heaven”,并且用來指稱“the Cowherd”(牛郎)卻為不妥。據《史記.天官書》中記載:“織女,天女孫也”,唐朝司馬貞在其所撰《史記索隱》中注釋為:“織女,天孫也”。因此,“天孫”應翻譯為“the Granddaughter of Heaven”用來指稱“the Spinster”(織女)。譯者對“天孫”這一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失誤,導致指稱不對應,未能將該傳統文化內容進行準確傳遞,此為一憾。
(三)生態文化負載詞
生態文化負載詞是反映某一地區自然環境、地物地貌、氣象氣候等內容的詞匯。如動植物、山河、地名、景點等。《浮生六記 》中包含很多生態文化詞,尤其是地名,比如倉米巷、太湖、福壽山等,林語堂主要使用了音譯和意譯,意譯多于音譯。筆者選取其中一句做詳細分析:
“……幸居滄浪亭愛蓮居西間壁,……,名曰我取……”
“…Luckily,we were next door to the Lotus Lover’s Lodge of the Ts’anglang Pavilion on the east. …called After My Heart”(林,1999,p18-19)
“滄浪”沒有特殊含義,在目的語中找不到完全對應詞,譯者直接根據源語發音拼出新詞,音譯更好地保留了中國的文化特色,凸顯了異國情調。“愛蓮亭”和“我取”在古代文人中有著深刻的文化內涵,直接音譯會大大降低譯文的可讀性。亭因蓮花而得名,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很多文人會借蓮花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堅貞不渝。“After My Heart”也貼切地展現了作者的情懷,原文的意蘊躍然紙上。
(四)社會文化負載詞
《浮生六記》描摹了清朝末期中國一對普通夫婦的生活,因此涉及到很多那個時期的特有詞匯。社會文化負載詞和特定歷史時期內的社會發展密切相關,有著獨特的民族和時代烙印,通常譯入語讀者很難理解,因此林語堂主要采用意譯的策略。這類詞涉及到生活的各個方面,例如慣用稱呼、民俗習俗、生活習慣、傳統道德等。由于篇幅所限,此處只選取“計時”翻譯來做討論,林語堂采用了直譯和意譯相結合的策略。
“已漏三下,……”
“it was already midnight,……”(林,1999,p8-9)
“漏壺”是古代的計時器,可以滴水或漏沙,簡稱”漏”。舊時一夜分為五更,相當于從晚上七點到第二天的凌晨五點,“漏三下”即“三更”,也就是半夜時分(midnight)。直到現在都有“漏盡更深”和“半夜三更”的說法。
“至乾隆庚子正月二十二日……”
“on the twenty-second of the first moon in 1780……”(林,1999,p10-11)
“丑末歸來,……”
“towards three o’clock,……”(林,1999,p12-13)
我國古時農歷采用的“干支紀年法”中,以十二天干和十二地支組合成六十個用來計年、月、日、時的序號名稱。如此復雜的計算方式,很難直譯,于是根據譯入語習慣進行了換算。同時,為了體現我國的社會文化習俗,增加了“the first moon”表明了延續至今的特有的農歷計時法,更便于讀者理解,感受中國特有的文化氣息。
(五)語言文化負載詞
語言文化負載詞也是某種語言的特色,這些詞主要包括方言、成語、詩句、對聯、諺語、歇后語等。《浮生六記》是用文言文寫就,古今詞義差別和文言句式,都給譯者的翻譯工作帶來不少障礙。既要保留本土文化,又能使得目標語讀者易于理解,林語堂主要采取直譯或直譯加注的策略。直譯保持原文風格,加注是對原文進行解釋性翻譯,既實現表意明確的目的,又不破壞源語信息。例如,
“……焉得白頭偕老哉!”
“……,they would not be able to live together until old age.”(林,1999,p26-27)
“白頭偕老”出自《詩經》,其本義在現代漢語中也在延續使用,相近的詞匯還有“白頭到老”“白頭相守”等。此處采用直譯的方法,使得譯文既完整傳達出原文內容,又保持了原文的風格。
“……,蓋以蕓名而取如賓意也。”(清,沈復,《浮生六記》)
“如賓”即“相敬如賓”,出自《后漢書·梁鴻傳》舉案齊眉的典故。東漢一窮書生梁鴻與財主的女兒孟光結婚。婚后孟光從來沒有表現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就算給正在做工的梁鴻送飯時,為了表示對丈夫的尊重,每次都會把食盒高舉到和眉毛齊平的位置。因此,常用“鴻案相莊”或“舉案齊眉”來形容夫妻之間相敬如賓。針對這種富有文化內涵的典故,如果不加解釋,目標語讀者完全無法理解,因此林語堂緊扣文化信息,將“如賓”直譯為“like guests”,再引用梁鴻和孟光的典故“the story of Liang Hung and Meng Kuang…were always courteous to each other”加以解釋。這種直譯加注釋的策略有效地弘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
(六)其他
此外,由于文言文的對仗工整,會用最簡潔的詞語表達,但是如果直譯,目標語讀者很難理解,所以林語堂采取了增譯的策略。例如:
“……漸見風掃云開,一輪涌出……”(清,沈復,《浮生六記》)
原文中描述了沈復和妻子蕓倚窗吟詩小酌,忽然間陰云翻滾,蕓說道,如果老天讓我們白頭到老,月亮就會再出來。此處的“一輪”中的“輪”是用于形狀的物量詞,代指“一輪明月”,譯本中采用了增譯的方法,譯成了比喻句,本體“the full moon”,喻體“a chariot wheel”。加之“chariot”專指古代的四輪馬車或兩輪戰車,比單獨使用“wheel”更貼近那個時代的文化。如此,在便于目標語讀者理解的基礎上,使譯文更具有年代感。
五、結語
對外文化傳播離不開翻譯,林語堂在《浮生六記》的翻譯中,既考慮到能夠讓目標語讀者輕松理解,又沒有舍棄中國語言文化的精髓,在選詞時盡可能保持原有的文化元素,采用直譯、音譯、加注等策略,既保證了譯文的可讀性,又傳遞了我國文言文的語言和思想之美。因此,筆者認真研究林語堂《浮生六記》英譯本中文化負載詞具體的翻譯方法,以期為相關研究提供借鑒,讓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走出去”。
參考文獻:
[1]王滬寧.作為國家實力的文化:軟權力[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報),1993(3):91-96.
[2]習近平. 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EB/ OL].(2017-10-27)http://www.gov.cn/zhuanti/2017-10/27/ content_5234876.htm.
[3]廖七一.當代西方翻譯理論探索[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
[4]包惠南,包昂.2004.中國文化與漢英翻譯[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10.
[5]Shen Fu. 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M]. Lin Yutang Tran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9.
作者簡介:徐俊(1980-),女,山西五寨人,山西藝術職業學院公共基礎教學部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