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盼順風還逆風

焦燕

內容提要：古代的文人墨客偏愛在扇面上題詩作畫。早在東晉時期，王羲之“竹扇題字”的故事就為我們展現了扇面書法的魅力。扇面書法自明清時期逐漸興盛，并呈現了豐富多樣的創作形式。本文對扇面的藝術空間特征進行了簡要的分析，歸納了古代常見扇面書法的創作形式，闡述了筆者對當代扇面書法創作方向的一些思考。

關鍵詞：扇面;扇面書法;創作方向

按照形狀歸類，扇面可以分為團扇和折扇。扇面書法有三個特征：一是字體以楷、行、小草為主，字以小巧精致為美;二是在章法上通常采用自右向左、自上而下的布局;三是對使用的工具要求高，書者要重視筆墨、印章、扇面材質和扇夾等因素給作品帶來的影響。明清時期亦是大幅縱式書法作品興盛的時代，相較而言，扇面的創作空間雖小，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書家高漲的創作熱情。他們用精益求精的匠人精神和別出心裁的藝術巧思，為扇面書法的創作形式帶來了無限可能。

一、團扇的“順中求逆”

團扇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是給帝王遮陽、擋風用的一種禮儀工具。當時人們還未有在上面做裝飾的習慣。后來團扇成為實用物品之后，由于源自中國的先天優勢，要比折扇的書法創作早得多。據說宋徽宗作《草書紈扇》之后，書法入扇的形式開始流行起來。

團扇的形狀主要分為三種：一是圓形;二是方形;三是多邊形。無論其形狀如何變化，或呈花瓣形，或呈芭蕉式，都以對稱性圖形為基礎，且外輪廓多為曲線，給人帶來一種祥和、平靜的美感。圓形團扇是最常見的樣式，主要原因是古代以“圓”為美滿之意，體現了“周而復始，生生不息”的傳統道家思想。

團扇書法常見的創作形式可以分為三種。一是襲用常式。古代許多團扇作品的書寫形式與其他書法作品的形制差異不大，人們把它當作日常使用的紙張載體一樣書寫，無論形狀如何，都可以縱向取方形布局。以圓形團扇為例，即構成“外圓內方”的布局。二是隨形而書。例如，若是圓形，排字便呈“同心圓式”。但往往通過處于內接方形的四個頂點位置的字來打破“圓勢”，所謂“破圓為方”。三是左右平分，對稱書寫。

目前來看，最傳統的圓形團扇仍然是當代團扇書法創作的主要形式，因為它更符合大眾的審美取向。書寫圓形團扇，最好“隨形而書”，但排字時關鍵要做到“圓中寓方”，以撐起扇子的“骨架”。當然，在未來，團扇的制作未嘗不可以考慮采用非對稱的形狀，不一定局限于對稱圖形，但這種“新扇面”最好以曲線為外輪廓。如果不考慮改變扇面形狀的話，我們可以從章法上做出變化。同時，我們不能忽視作品整體的平衡感，可以借用鈐印的方式來調整、補救。

二、折扇的“逆中求順”

折扇屬于舶來品，在宋代由日本傳入宮廷，后成為百姓手中的日常避暑用品。

折扇書法的形制主要有三種：一是帶扇柄的折扇;二是附有扇形的長方形作品紙;三是不完整的扇面作品紙，即垂直截去左右兩邊一定寬度、留下不完整的附有扇形的長方形作品紙，多見于日本制造。無論哪種樣式，都保留了上下曲線和左右直線，形成了“上寬下窄”的空間特征。特別是不帶扇柄的形式，更加突出了“虛實呼應”的意境。折扇徐徐展開，一行行漢字映入眼簾，似與賞扇人娓娓道來，形成了一種“互動式的體驗藝術”。總之，曲直相間的外輪廓線，賦予了折扇“亦柔亦剛”的感官效果。

常見的折扇書法創作形式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取縱式，一類是取橫式。第一類即縱向書寫，可分為三種：一是長短式，形成錯落有致、參差不齊、黑白相間的布局;二是通行式，如同劉墉的“天女散花”;三是縱向分段式，常抄錄多首詩文。第二類即橫向書寫，常見于篆書、隸書作品，可分為兩種：一是頂端平展式，自右向左書寫一到兩行，常“就上而空下”;二是橫向分段式，形成三個左右的“同心扇面”的布局，較少見。值得留意的是，在書寫過程中，往往會出現“節筆”現象，形成所謂的“無意識筆觸”。但這恰恰與“天然派”的“神來之筆”相應和，為作品添加了別樣的情趣和藝術感染力。

帶柄的折扇似乎更能引起鑒賞者的興趣，這大概有三方面原因：一是它可以拉近創作者與鑒賞者的距離，提供“沉浸式的互動體驗”;二是它將書法藝術與生活用品相結合，使書法突破文人圈，促進了大眾傳播;三是“折筆”現象的偶發性能為作品增加藝術魅力，渲染審美意境。當然，扇面作品紙也有其優勢。由于沒有扇柄，它往往可以營造出一種景深效果的靜態美。折扇特有的藝術屬性就是“延展性”，我們要善于把它發揮出來。此外，折扇書法作品中也存在不隨扇面曲度書寫的形式。但它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折扇的先天美感，所以這樣的作品并不多見。由此觀之，我們在創作折扇書法作品時，應著眼“留白”，“隨勢而書”。

三、結語

“揚帆出浦又入浦，轉盼順風還逆風。”出自北宋時南方詩僧釋惠璉的七言律詩《舟行寒江曲港》，存于《宋高僧詩選》中。表現的是詩人看到港口來來往往的漁船揚帆出港又收工歸港的情景。出港時還是順風而下，轉眼間等到掉頭時又是逆水行舟了。我想，這和我們今天所討論的扇面書法創作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團扇創作的主題是“ 逆風”。雖大體看似隨形而書，其實是在突破對稱和重復的空間特征，意在“逆勢而為”。折扇創作的主題是“順風”。雖以黑白分割的破壞性為情趣，其實在順應亦曲亦直的空間特征，意在“順勢而為”。所以，可以說團扇創作的思想是“順中求逆”，折扇創作的思想是“逆中求順”，正所謂“轉盼順風還逆風”，美在“順、逆”之間。

“詩成才自許，笑以松為侶。不羨酒中仙，自有清風舉。”試想古代文人在創作扇面作品的時候，一定是瀟灑與豪邁的。而今天的我們又該如何做到“古不乖時，今不同弊”呢？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在《論真理》中寫道：“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沒錯，一切藝術的審美準則都離不開人的判斷，然而客觀事物的特性亦不能忽視。一方面，我們要充分發揮自身能動性，賦予扇面書法以活力;另一方面，我們也要考慮到扇面的空間特征，進而找到適宜的創作規律。相信通過一代代書家的不懈努力，我們將會發掘出扇面書法作品更多的藝術魅力。

約稿、責編：史春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