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敏

我只能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戲曲愛好者。
小時候,我最愛過年了,除了能穿新衣,吃好吃的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可以去看戲。戲臺在離家不遠的一處空地上,每年春節,村里自樂班都要為村民們演出。吃過飯,孩子們早早就聚集在戲臺下,有的調皮,還要跑到后臺,去看演員們化妝。有的打打鬧鬧,在附近放炮,聽著噼噼啪啪的聲音,感受著春節的喜慶氣氛。那時看戲,其實看不太懂,但是喜歡那種熱鬧的氣氛,村里的人都聚集在戲臺下面,聊聊家常,一年來的心酸疲憊、酸甜苦辣都在夜色下得到釋放。等到戲臺上鑼鼓聲響起,臺下的嘈雜聲瞬間安靜,期待著好戲開場……
我們家里的戲迷不少。聽奶奶講,母親年輕時候在村里還唱過戲,老屋的鏡框里面有一張她唱戲時拍的照片。后來大概是生活困苦,沒有閑時間去唱戲怡情。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從來沒有登臺唱過戲。但是每逢村里有錢人家過事請了縣劇團的人,母親一定會叫上我早早去戲臺底下等著,她怕去晚了站在后面看不清楚。等我大一些了,母親就會給我講秦腔里的故事。我倆一起去看過《金沙灘》,母親一邊看,一邊給我講解。當時雖不懂生旦凈末丑,但是看懂了故事情節,知道了楊家將的故事,也體會到了“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的真諦。我倆還一起去看過《三娘教子》,當時還想:要是臺上演出的是我的母親,那我一定可以吹牛好幾天。平時,我偶爾也會聽到母親哼唱“不孝的奴才聽娘言,娘為兒織布曾紡線……左邊尿濕換右邊,右邊尿濕倒左邊,左右兩邊都尿遍,抱在娘懷又暖干……常言道抓兒一尺五寸真正難,日日夜夜受熬煎……”也許,戲曲里有母親的青春,有那份曾經對秦腔的愛戀。在戲曲熏陶中,我也慢慢喜歡上了看戲。
在農村,能有一臺DVD看戲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舅舅家有了DV機的時候,我羨慕的不得了。舅舅也是一個戲迷,家里的戲曲碟片居多。夏日午后,DV機里面放上一張碟片,看著電視機里面的人唱著戲,跟著哼哼幾句,臉上洋溢的是滿足和幸福。我記得舅舅愛唱《血淚仇》,他適合老生的唱腔:“手托孫女好悲傷,兩個孩子都沒娘,一個還要娘教養,一個年幼不離娘……”舅舅的嗓音一出來,就會調動起身邊人的悲傷,把人帶到故事情節里,仿佛跟著他一起經受著主人公的喜怒哀樂。“聽人說邊區好難民優待,因此上我三人來到這邊,老和少到邊區不過半載,不愁吃不愁喝不愁衣穿……”聽到這段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老百姓過上了好日子,曲調也歡快了起來。
小時候,我喜歡聽秦腔,但家里沒有電視機,我就在親戚熟人家里蹭電視看,聽大人們講戲曲里的角兒,慢慢地也看懂了一個又一個的戲曲故事。看了《竇娥冤》《玉堂春》,記住了六月飛雪的故事,也讀懂了戲曲里的人生。
上大學時,我翻閱了關于秦腔的書籍,對戲曲的起源有了更多的了解,對秦腔的唱腔、表演藝術有了更深的體會。空閑時間,我聽了更多的秦腔劇目,但聽秦腔已經不能滿足我對它的熱愛,我帶著舍友去易俗社看了《下河東》《鍘美案》,面對面地欣賞秦腔,被演員精彩的演出深深吸引,角色、裝扮、服飾、道具、樂器、舞臺,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在享受一場文化盛宴。
現在的我,依舊喜歡秦腔,再聽《金沙灘》,有了更多的關于“忠”的領悟;聽《三娘教子》不再只是聽到養兒不易,也體會到了善惡有報;再聽《血淚仇》,由衷贊美共產黨的好領導;聽《白逼宮》,體會到帝王孤苦,風雨飄搖;聽《周仁回府》、聽《轅門斬子》、聽《蘇武牧羊》、聽《打柴勸弟》、聽《二堂舍子》、聽《洪湖赤衛隊》、聽《梁秋燕》……一曲曲秦腔,我聽到了仁義忠孝、歷史變遷、人生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