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州停電危機考驗美國

●本報駐美國特約記者　林日　●魏輝

罕見的暴風雪導致數百萬家庭連續幾天斷電，人們想出各種辦法取暖，有人不幸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自來水供應也出現緊張，有人感嘆像生活在第三世界，政客們則忙著相互甩鍋……這幾天，美國南部人口大州得克薩斯州遭遇的停電危機引發美國輿論震動。美國能源最豐富的州因為一場寒流陷入如此境地，這僅僅是天災嗎？同一座城市市中心和富人區燈火通明，非洲裔和拉美裔為主的社區則一片漆黑，涇渭分明的“雙城記”背后反映出什么？一位市長憤怒地向無助民眾喊話，“政府不欠你們什么……只有適者才能生存”，這是真情流露，

還是道出美國的殘酷真相？一場“極度深寒”引發全美關注的同時，也給外界提供了觀察這個世界最發達國家的另一個視角。《華盛頓郵報》18日稱，美國的形象已經被疫情和1月6日的國會山暴動損害，如今得克薩斯州的景象被傳播到世界各地，再次打擊了美國的全球形象。

“得州在顫抖”

“一把冰冷、鋒利的匕首刺穿了美國最大、最值得驕傲的化石燃料生產地得克薩斯州，數百萬人被困在沒有光和熱的地方。”《紐約時報》這樣形容眼下得克薩斯所遭遇的困境。

從上周末開始，極端寒潮天氣橫掃美國南部的多個地區，多個城市出現斷電情況，得克薩斯州的情況尤為嚴峻。法新社18日以“停電加缺水，得州在顫抖”為題稱，截至周三，得克薩斯州仍有200多萬戶家庭斷電。來自該州的前民主黨總統參選人貝托·奧洛克說，得克薩斯州的情況“比你聽到的還要糟糕，人們已經斷電好幾天了，他們在受苦受難”。在得州最大城市休斯敦，麥克斯韋爾夫婦以及他們的孩子和其他一些親戚來到教堂過夜。“家里太冷了，沒有食物，沒有水，”麥克斯韋爾說，“我們不能做飯，所以來到這里。”

得克薩斯州冬天通常十分溫和，罕見低溫讓許多人措手不及。一個名為普林斯的推特用戶寫道：“我在得州休斯敦，冷得快死了。沒有電，沒有暖氣，沒有水。我有4個小孩。為什么現在會發生這樣的事？”《華爾街日報》以“在得州嚴寒中，絕望的家庭冒著危險來保持溫暖”為題，報道了在嚴寒和停電中煎熬的部分得州人的生存現狀。為了取暖，人們想盡辦法：一家人躲在衣櫥里緊緊抱著，有人燒玩具積木甚至家具取暖，有人排長隊去買汽油或者給燃氣罐加氣，還有人躲在車里。

這些都暗含一氧化碳中毒的風險。在休斯敦，當地公共衛生部門表示，該市一氧化碳中毒人數創出新高，至少收到50起一氧化碳中毒的報告。休斯敦警方透露，一位婦女和一個女孩坐在車里，開著引擎取暖，結果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據《紐約時報》報道，這輪惡劣天氣已在美國造成至少31人死亡。得克薩斯州公用事業公司“奧斯汀能源”17日宣布，該州的大規模停電有可能會持續一周或更長時間。得克薩斯州首府奧斯汀市市長史蒂夫·阿德勒敦促居民盡量少用電，并盡可能使用手電筒和蠟燭。而氣象部門預報，惡劣天氣仍將繼續，新的冬季風暴預計將在未來兩天橫掃美國南部和東部。美國國家氣象局稱，超過1億美國人正處于某種類型的冬季天氣警報中。

“雙城記”

數百萬戶家庭斷電之際，得州首府奧斯汀上演的一出“雙城記”引發廣泛關注：奧斯汀市中心和西部一些富裕社區燈火通明，而傳統上是黑人和拉美裔居住的東部地區則一片黑暗，這兩處區域之間存在一條明顯的分界線。這一場景隨即在社交媒體上廣為流傳。對于這種情況，奧斯汀能源部門解釋稱，市中心有很多“重要的基礎設施”，例如醫院、供暖中心、市政廳和其他政府大樓等。

這種狀況并非奧斯汀獨有，美國媒體還提到達拉斯市知名的富人區海蘭帕克，盡管許多社區斷電，但海蘭帕克一直燈火通明。美國編劇、導演萊利·斯特恩斯在推特上寫道，海蘭帕克一直有電，“而我的父母為了取暖，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車里，今晚將在睡袋里睡覺”。還有人在推特上寫道：“在公正的環境中，資本主義是紙面上的好主意。去年，我們目睹了資本主義的弊端，我們這些擁有較少的人得到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少。”

對于一些人的抱怨，得州科羅拉多市市長蒂姆·博伊德顯然聽不進去。博伊德不僅將政府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甚至還拋出一番“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說辭。博伊德周二在臉書上寫道：“我們不欠你和你的家庭什么，當地政府的責任不是在這種困難的時候給你們提供幫助！生存還是死亡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政府和電力供應商以及其他服務供應商并不欠你們什么！”博伊德還表示，沒電沒水的老百姓應該自己去想辦法活下來，而不是“懶惰地伸手向政府要錢”，并稱這種遇到困難就找政府要援助的行為是“社會主義政府的可悲產物”“只有適者才能生存，弱者只會被淘汰”。博伊德的這番話引起軒然大波，在強烈民憤下，博伊德已經辭職。

“巨大失敗”

“巨大失敗：為何得克薩斯數百萬人依然沒有電？”面對這場災難，《今日美國報》等媒體發出這樣的拷問。得克薩斯是美國石油和天然氣生產第一大州，本應是美國最不缺電的地方。《華盛頓郵報》稱，對許多人來說，看到美國最富裕的州之一發生這樣的事令人震驚。內布拉斯加州也遭遇了小規模停電，州長里克茨說，這種停電管制不可接受，“這里是美國，我們不是某個發展中國家”。

得克薩斯州州長阿伯特將停電的原因歸結為在極寒天氣中被凍結的風力渦輪機。阿伯特還將責任推給管理得克薩斯電網的得州電力可靠委員會（ERCOT），稱“這是ERCOT的徹底失敗”。ERCOT則將故障歸咎于多種因素，包括“風力渦輪機凍結、天然氣供應有限、低氣壓和儀器凍結”等。保守派人士也紛紛將矛頭指向可再生能源的脆弱性。不過，相關說法迅速遭到民主黨人士和一些電力專家的駁斥，因為可再生能源只占得州電力供應的一小部分。CNN稱，每個人都試圖找其他人怪罪，許多民主黨人指責得州州長阿伯特沒有及時采取行動為應對暴風雪做好準備。

“這場危機應該歸咎于得州例外主義，而非綠色能源。”彭博社稱，加重這場危機的直接原因則是因為得州電網與美國其他地區電網是分開的，這導致得克薩斯基本上無法從鄰州獲得電力供應——盡管鄰州許多人也面臨電力中斷的問題。

得克薩斯有“孤星之州”之稱，素來強調本州的獨立性，電網獨立一度是該州一些人引以為傲的事情。在美國有三大電網：東部電網、西部電網和得克薩斯電網。《華盛頓郵報》稱，幾十年來得州一直在逃避聯邦政府對其發電行業的監管。早在2011年2月得州就發生過類似情況，一場寒流連續4天令氣溫降至冰點以下，發電機無法滿足需求，得州南部超過100萬用戶在高峰時期斷電。

而在美國廣播公司看來，全美大多數地區都存在類似問題，電網系統陳舊，缺乏更新。除非災難性地失效，否則運營商不愿花錢更新。報道稱，得克薩斯州的停電是一個警鐘，提醒人們認真討論基礎設施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