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傳記創作、出版與閱讀的大國。[1]從現代作家傳記寫作實況來看,無論以“魯郭茅巴老曹”為代表的現代文學大家,還是以張愛玲、蕭紅、趙樹理、丁玲為代表的現代文學名家,其傳記數量都相當可觀。其中魯迅、胡適、郭沫若、徐志摩、張愛玲、林徽因、蕭紅等經典作家的傳記已達百部以上。然而,在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研究領域,包括傳記文學理論、傳記文學批評、傳記文學史、傳記文學史料等各個分支在內的常規研究都一直處于嚴重滯后、邊緣和薄弱地位。[2]這就出現了一個很有意味的現象,即任何一位轉向該研究領域的學者,只要在此“真刀實槍”地從事較長一段時期的研究,大都能有所發現、收獲,甚至屢屢開拓出新領域、新方法,乃至培育出新的學術生長點。這在同一學科其他分支領域內都是不可想象的。這一學術“飛地”越來越引起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界同仁的關注和興趣,尤其在研究范式悄然發生轉向的今天,以史料為基礎,以真實性為根本追求的傳記文學必然會成為學科內部另一個有待全面而深入開掘的學術飛地。[3]張立群正是在這種學科背景下敏銳把握住先機并毅然轉向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研究領域的。又加之,作為現當代文學研究界青年學者中的翹楚,他素以研究中國新詩為志業,故轉向“現當代詩人傳記”研究,自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這一學術轉向以及由此而生成的意義是顯而易見的。近六年來,在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研究領域,張立群有關現代詩人傳記、東北現代作家傳記的研究,特別是有關傳記版本輯錄和史料問題的深研都碩果累累,[4]引人矚目。他在這一領域內不斷開疆拓土,截至2020年11月,其最終成果是三部具有重要開拓意義的著作:《東北現代作家傳記的史料問題研究》《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史料問題研究》《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版本輯錄》。[5]這三部著作中的很多文章都曾在學術期刊上發表過,故可看作是其對自己從事傳記研究的一個階段性的學術總結和對若干個社科基金項目的成果匯報,[6]但其深層意義顯然不在此,而在對現有研究格局、范式與學科建設所昭示出的嶄新可能。在筆者看來,他因這三部著作而不僅成為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領域內又一成就卓著的代表,也為革新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史料,探尋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研究新方法,開拓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新領域,做出了重要貢獻。
張立群的傳記研究首先是建立在扎實的史料基礎之上。這從撰寫第一篇傳記研究論文《“海子傳”書寫的現狀考察——兼及傳記史料問題》[7]開始,對史料和史料問題的關注與思考就一直成為其從事中國現當代傳記研究的核心命題。從其最初的誓言——“至少要寫出點別人未觸及過的東西”,[8]到后來的學術心得——“選題新、方向新顯然觸及了學術研究的價值層面……能找到新題目或是新領域”,[9]都充分表明,用新材料、新方法從事新命題研究的理路在其理念與實踐中都是一以貫之的。如果說《東北現當代作家傳記版本輯錄》尚只針對蕭軍、蕭紅、端木蕻良、馬加、舒群等東北作家所作的傳記版本輯錄,[10]那么,一部二十多萬字的《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版本輯錄》則不只在證明其在史料搜集與整理上用力更勤,更昭示出其作為國內第一部以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版本為對象的資料匯編在學科意義上對助力中國現當代傳記史研究所具有的重要價值。這一部在體例上由六部分——“他傳”“自傳”“年譜”“日記、游記和書信”“部分研究資料”“紀念文集”——組成的“版本+史料”型的專著,是繼俞樟華等編撰的《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編年史》(上、下)[11]之后又一部著眼于學科基礎建設和尋求傳記研究的“中國方法”而做出的扎實成果。這種以“坐冷板凳”精神盤查學科“家底”的做法以及由此而生成的最新成果,其價值與意義毋庸置疑。可以說,作為一門具有開創意義且帶有必備工具書性質的版本輯錄著作,其在中國現當代作家傳記研究中所具有的版本學與目錄學價值也都是極其內在而深遠的。為什么這么說?理由不難理解:古來成功貴嘗試,張立群在詩人傳記版本整理與研究上的開創之力功不可沒。因為有了這本資料性著作,有關胡適、林徽因、徐志摩、郭沫若、冰心、聞一多、艾青等現代詩人傳記寫作史或文本演變史的梳理與研究從此就有了綱舉目張的基點意義。比如,若對“胡適傳”展開研究,只要依循該書所輯錄的181種“他傳”和109種不同版本的“自傳”名錄,以及其他幾類史料匯編,就可在前期版本查找與整理方面省卻了很多功夫。又因為版本輯錄也是一個不斷增補或修正的工作,使用者也可以此為母本繼續開展工作。這種利己又利他的辛苦勞作及其成果實在澤被深遠!
張立群及其傳記研究是獨特的“這一個”。他對版本及相關史料的發掘與整理、對傳記史料性質與功能的學理論析,以及旨在從根源上發現并解決問題的學術實踐,都使其傳記研究與一直以來就彌漫于學界的西式研究范式有了很大不同。這種“不同”充分展現出其傳記研究(傳記史料問題、傳記版本學、新詩史料學)在方式、方法上的創新性。
首先,有突出的理論意識,但思維與方法都是偏于“中國化”或“本土化”的實踐。雖也有對西式傳記理論的借鑒與運用,但從整體上來看,關鍵章節和關鍵問題的提出與闡釋都是側重依托像楊正潤的《現代傳記學》、李祥年的《傳記文學概論》、朱金順的《新文學資料引論》、潘樹廣等人的《中國文學史料學》、金宏宇的《新文學的版本批評》、劉增杰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料學》這類理論著作中的核心觀點展開的。這就是《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史料問題研究》這部帶有突出問題意識和理論特征的著作沒有滯澀感或論說不及物之感的根因所在。我甚至不無主觀地認為,張立群在詩人傳記研究中對前輩和同代人理論成果的有針對性吸收和融會貫通方面的實踐,也正是對完全“西化”式傳記研究范式的及時而必要的糾正。
其次,有強烈的問題意識,但對一系列“史料問題”的發現與提出無不來源于具體實踐,即如作者所言:“從傳記文學自身尋找新的學術生長點。”[12]這主要表現在:一方面,對概念內涵與外延的界定或闡釋著眼于“用”,而非為理論而理論。他對“傳記”“傳記文學”“現當代詩人傳記”“史料”“文獻”“傳記性史料”“傳記倫理”等概念的界定或分析,都是在引證中外各家觀點基礎上來得以推導的。比如:“‘傳‘傳記‘傳記文學可以具有同樣的本質屬性,而從區分的角度‘傳記可列入史學范疇,‘傳記文學可列入文學范疇,等等。‘傳記需要在不斷歷史化和以結合當前實際的方式確證自身,這種涉及傳記所處時空狀態和自身流動性的認知邏輯,不僅需要我們重視傳記本身業已形成的傳統,而且需要運用發展的眼光,結合傳記的創作實際理解傳記的本質,從而分析問題。”[13]這種不拘于“死理論”而用辯證、發展眼光來理解和運用學科核心概念的做法,正是對“實踐出真知”理念的另一種詮釋。又比如,他引入楊正潤、劉增人、馬良春、潘樹廣等學者有關“傳記主體”“傳記節點”“傳記性史料”“第一層位的文學史料”“第二層位的文學史料”“第三層位的文學史料”的概念界定或理論觀點,用以輔助于對傳記家與史料關系、日記與年譜一類史料的歸屬問題、他傳與自傳的史料層位劃分等史料問題的論析,這顯然也都是“拿來主義”式的融會貫通實踐的絕佳例證。另一方面,對史料問題的發現與闡釋大都具有切實的經驗視域,而非從上而下、凌空高蹈式的空談。《東北現代作家傳記的史料問題研究》不僅對蕭紅、蕭軍、端木蕻良等現代東北作家傳記寫作中的史料運用情況作了系統考察,還從“史料學”角度對現代作家傳記研究中的相關問題予以深入探討,其價值和意義當不可低估。一是他通過對蕭軍、蕭紅、端木蕻良等東北作家傳記的考察,提出了傳記寫作中的“地域問題”,認為“由于寫作者和傳主在地域上的近距離、情感上的親近等原因,可能會使傳記寫作有意回避或是偏袒傳主身上的一些缺點和行事上的問題。同時,過分強調地域文化的影響,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寫作者從更為廣闊的視野和普通人性的角度認識和把握作家本人。”[14]這種觀點不是憑空而生的,是建立在對眾多傳記文本的細致閱讀、梳理和考察基礎上得以完成的。二是他把“東北作家群”作為一個流動的、歷時與共時交叉存在的概念予以看待,并在《東北現代作家傳記寫作的現狀與問題——兼及一種研究的新角度》《延安時期馬加創作及其文獻資料問題論析》《“東北作家群”在延安文學活動論略》三篇核心論文中重新審視和界定“東北作家群”的外延和內涵。由此延伸,繼而對當代視野中的東北作家傳記寫作現狀、特征、問題予以系統分析,繼而發現或提出了包括“地域性”、延安時期“東北作家群”群性特征、“蕭紅傳”的經典化在內的諸多傳記寫作中的前沿學術命題。三是對一些懸而未決的或習焉不察的問題予以初步解決。比如,在傳記寫作中,為什么對蕭軍與蕭紅戀愛期間前者屢屢出軌事實做有意遮蔽;端木蕻良在“東北作家群”中的地位和成就為什么被有意漠視或低估;空間位移與“東北作家群”存在何種關系,等等。
再次,有發揚學科學術傳統的自覺意識和行動,但更側重繼承后的理論創新,即著力探尋獨具本土化特色和創新性的史料理論、方法。《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史料問題研究》主體部分探討史料價值構成、史料層位劃分、史料生成與實現、傳記家的素養與傳記史料的關系、傳記史料價值的影響因素,從而完成了對于“現當代詩人傳記”寫作中相關學術概念與史料問題的界定、學理論析。同時,還在各章節論析中不斷提出諸如“新善本”認定、“跨版本”互證、“感悟傳主”、“結合傳記創作實際理解傳記的本質”等具體實踐層面上的建設性觀點。在此,無論貫穿于主體部分的核心命題,還是穿插于其中的都有實操性的個別建議,都是基于豐富事例和具體文本的分析而提出的帶有十足原創性的理論話題。在方法上,理論運用和問題闡釋須臾不離對具體文本的考察與闡釋,從而建構起了以文本為中心的對話體系,這在論析向度和方法上更合乎中國人的認知邏輯和接受規律。比如,《現當代詩人傳記的“當代化”邏輯及其歷史呈現》[15]以內在于“現當代詩人傳記”寫作中的“當代化”邏輯為論題,從詩人傳記寫作的背景(歷史的“制約”、寫作的“滯后”)、特殊境況(“求全”意識、“晚近”趨勢與經典化)、基本走向、整體評估等幾方面對之詳加研析,既有“史”的勾勒,又有“個案”的闡釋,既不乏史識,又落實于實踐,充分顯示了作者認知、把握當代詩人傳記發展史時敏銳的史學意識。本來,“當代化”是一個非常復雜、抽象的學術話題,但在其“史”與“個案”“史識”與實踐的既分層又統一的論析中,反而將之予以明晰化呈現。總之,從理論到方法,張立群以“史料問題”為核心的傳記研究都是高度及物的、明晰的。
張立群是一位接受系統學術訓練、始終有強勁創新動力的、“教授+學者”型的人文知識分子代表,因而,他總能及時而敏銳地發現學術前沿問題,并以其學識與精力不斷開拓新領域、取得新成績。他的詩人傳記版本輯錄和有關史料問題的研究自成一體,成果卓著,這讓我們對其未來發展更增加一份期待。行文至此,本應就此打住,但他有關“傳記”概念和本質屬性的理解依然給筆者以莫大啟迪。因此,有關“傳記”或“傳記文學”本體屬性的理解確有再作探討的必要。
在此之前,筆者對“傳記文學”的理解大體偏于五四時期形成的理念和當前在學界取得較大共識的學術觀點,即傳記作為一種文體在中國古代可謂淵源有自、影響深遠。從在《詩經》中萌芽、在春秋史傳中孕育雛形,在漢代走向成熟,再到在此后兩千多年間大量種類繁多的傳記作品的出現,傳記在中國古代形成了自身完整的歷史,并產生了大量的經典作家、作品。但在古代,傳記一直被歸入史學范疇,或者說一直被作為史學的一個分支而存在。近代以來,對“傳記”文學屬性的認知、闡釋與實踐,更是胡適、郁達夫等新文學奠基者們踐行的“文學革命”行動之一。他們不僅從西方引來“傳記文學”這一概念并對其文體屬性予以闡釋,還迫不及待地爭相投入創作并以此正告新文學同仁和新式讀者們:它首先是一種藝術品,文學性應是其最重要的文體屬性。既是歷史的,又是文學的,但并非文學與歷史的簡單疊加,這是如今對傳記文體特質最為籠統也是最為常見的界定。然而,這看似平常實則極具革命性的界定,如果沒有胡適、朱東潤、魯迅、郁達夫、郭沫若、沈從文、茅盾、阿英等新文學作家們的理論闡釋或創作示范,其在彼時現代中國語境中的迅速創生及在此后的深入人心就絕對不會來得這么快。盡管從理念到實踐,后人的理解與實踐存在很大爭議,甚至受傳統史學思維定勢影響,致使很多傳記寫作依然偏于非文學形態敘述一途,但毫無疑問現代意義上的“傳記”已逐漸從史學領域解放出來并被賦予新文學屬性,則是其中最具共識性的“革命”成果[16]。現代中國語境中“傳記”從理論到實踐所不斷發生的錯位和變異景觀,使得理論評論界很難對其概念和本體屬性取得一致認同。這倒不是說理論評論界缺乏闡釋能力,而是說由于傳記文本豐富多彩,故很難用一個固定標準來對之進行認定或闡釋。所以,有必要認真對待張立群的觀點——“重視傳記本身業已形成的傳統,而且需要運用發展的眼光,結合傳記的創作實際理解傳記的本質”——并以此來充實有關“傳記”或“傳記文學”的傳統界定。
為什么必須如此?因為這是現代中國語境中的傳記文學創作實踐需要,即現代意義上的“傳記文學”的文本形態和文體屬性,既不同于歐陸,也不同于中國古代,而是一直處于成長中,很多“傳記文學”作品大都有跨文體與跨語體特征。而且對傳記家而言,對中外傳記理論的理解是一回事,具體創作又是另一回事,即說與做(寫)經常不一致。這就導致了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作品在文體形態和內在屬性上的豐富性、復雜性。而作為一種文體的文學批評也較多引入傳記學因素,從而使得相關文本極似傳記文學作品(比如李長之的《魯迅批判》)。因此,這就需要結合具體文本,采用辯證、發展眼光來予以認定其是否是傳記文學作品。比如,魯迅的《朝花夕拾》在文體上一直以來被當作回憶性散文看待,但近年來,陳思和、辜也平、黃立斌、陳進武等學者卻把它看作是名副其實的傳記文學作品。[17]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一般被認為是報告文學經典作品,但現在也傾向于被認定為傳記文學作品,比如,李朝全就明確認為《哥德巴赫猜想》是傳記:“在改革開放初期,以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為代表的一批關于科學家的傳記,激勵和影響了幾代中國人。”[18]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類似《朝花夕拾》《哥德巴赫猜想》這類近于傳記屬性的作品還有不少。而李長之的《魯迅批判》雖然較多融入傳記學因素,但其初衷并未有為魯迅立傳之意,而是以傳記學方法、策略展開對魯迅及其作品的闡釋,故不能認定其為傳記文學作品。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經說過:“李著是中國現代文學批評史上的經典之作,但李著并非沿襲常見的文學批評思路,而是融傳記學方法與學術研究理路于一體,而又盡顯現代傳記寫作樣式的綜合性實踐。”[19]但現在看來,將《魯迅批判》認定為傳記作品顯然是不合乎實際的。筆者有關這一認定觀點的修正,正充分表明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即評判一個文本是否為傳記或傳記文學作品,其依據關鍵不在于是否蘊含傳記學要素,而在這種“要素”是否自立為主體構成文本主體的主導屬性。即使為同一個人物寫的長篇傳記,有的是傳記文學作品,有的則不是。比如葉依的《鐘南山傳》是傳記作品,熊玉群的《鐘南山:蒼生在上》則是傳記文學作品。這些案例已足以表明,對“傳記文學”內涵與外延的理解顯然不能形成某種固化標準。更何況在有關“文學”的界定尚且需要以廣義、狹義、折中義予以理解的背景下,[20]“傳記文學”的概念更不可能求取一勞永逸地精準界定。另外,雖然現代意義上“傳記文學”幾乎與新文學同步發生,但相關理論與方法在20世紀的發展要遠遠落后于小說、散文等諸文類。這種“落后”致使作為一種文體的“傳記文學”一直難有穩固而合法的地位。表現在創作上,直到今天,雖然創作量劇增,但它依然不成熟,或者說,依然在成長中。既然依然在“成長中”,那么,“傳記文學”就不能被教條式規定若干不變屬性。也就是說,在未來發展中,變與不變都不是以現有格局和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從創作實踐來看,作家們以“傳記文學”名義創作的作品并不一定就非常合乎其文體屬性,而不以此名義生成的文本未必就一定不是傳記作品,因此,對于研究者來說,無論對“傳記文學”本質的理解,還是對具體文本的認定,最終都需要到創作實踐中或對某一文本的細致解讀中尋求答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張立群提出的這個實踐方案確實是切實可行的,是合乎創作和學科發展實際的。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中國新文學作品版本發掘、整理與研究”(17BZW18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張元珂:中國藝術研究院傳記研究中心副主任、副研究員。
注釋:
[1]據全展統計,自新時期以來,我國每年創作的長篇傳記大約在6000-10000部之間(全展:《改革開放40年“當代作家”傳記綜述》,《現代傳記研究》第13輯,商務印書館出版社,2020年版);據楊正潤統計,2011年前后幾年,長篇傳記出版年均1萬部左右,數量驚人(楊正潤:《傳記出版為何這么熱?》,《光明日報》2011年11月2日)。傳記年均出版量已遠遠超出了長篇小說(據筆者統計,自新世紀以來,我國長篇小說產量在2000部以上)。這也一再提醒我們,在當代中國,傳記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就從來都未遠離過文化現場的中心地帶。
[2]近些年來,雖然也陸續有楊正潤的《現代傳記學》、辜也平的《中國現代傳記文學史論》、俞樟華等編撰的《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編年史》(上、下)、全展的《中國當代傳記文學概觀》等彰顯中國傳記研究實績的大著出現,但這些成績相對于“中國現當代傳記文學”這一巨量富礦來說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3]參見筆者曾在一篇文章中分析這種“背景”:“現當代傳記文學研究是傳記研究學術大家庭中最枝繁葉茂的一枝,其中針對作家傳記的研究獨領風騷,不僅其學者隊伍最為龐大,研究成果亦最為可觀。這種現象的生成,主要原因有三個方面:一是傳記文學歸屬于文學,知人論世,知人論文,作為作家生平史料的傳記作品自然備受關注;二是相比其他類型傳記,作家傳記尤其是現代作家傳記的創作最為繁榮,這與大多數傳記家的人文學科學者身份分不開;三是近年來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范式趨向“史料轉向”的一個必然結果。”見斯日、張元珂:《2019年中國傳記文學研究發展報告》,《傳記文學》2020年第4期。
[4]參見張立群:《〈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版本輯錄〉序言》,“談及與現當代詩人傳記研究結緣,至少應當將時間追溯至2014年。”
[5]出版社和出版時間分別是:萬卷出版公司,2019年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
[6]不僅一系列大作屢屢見于《文學評論》《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民族文學研究》等各大核心期刊,而且還憑此囊括了從遼寧省社會科學基金、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教育部社科基金到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在內的各層次課題資助項目。
[7]張立群:《“海子傳”書寫的現狀考察——兼及傳記史料問題》,《文藝爭鳴》2015年第11期。
[8][9]張立群:《如何走上現當代詩人傳記研究之旅和怎樣理解、使用這本書?》,《中國現當代詩人版本輯錄》,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第1頁,第2頁。
[10]張立群:《東北現代作家傳記史料問題研究》,萬卷出版公司,2019年版,第144-158頁。
[11]這是一部集文獻性、工具性和學術性于一體的編年體現代傳記史料合集。該著以“年”為單位將包括傳記評論、單篇傳記、傳記著作、卒于本年的傳記作家在內的資料分別進行編目、歸集,并在每一板塊中不時輔以“按語”,以對相關條目予以說明或闡釋,從而對1911-1949年間中國傳記發展歷史和成就作了全面、系統的記載。作為目前國內首部編年體資料匯編類大型工具書,其對推動中國現代傳記文學史研究方面的價值和意義自不待言。
[12][13]張立群:《中國現當代詩人傳記史料問題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第25頁,第14-15頁。
[14]張立群:《現當代作家傳記書寫的“地域性”問題初探》,《東北現代作家傳記史料問題研究》,萬卷出版公司,2019年版,第142頁。
[15]孫克強、羅振亞主編:《南開詩學》2019年第2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版。
[16]張元珂:《魯迅傳寫作中的文體問題》,《魯迅研究月刊》2020年第11期。
[17]陳思和在《傳記文學的原則和基本精神》(《人民日報》2010年12月17日)認為:“在現代文學的創作里,有一種自傳體的散文,如胡適的《四十自傳》、魯迅的《朝花夕拾》、沈從文的《從文自傳》、巴金的《憶》、郁達夫的自傳體散文以及郭沫若的《少年時代》《學生時代》《革命春秋》《洪波曲》等多卷本自傳體作品,都構成了波瀾壯闊的現代傳記文學的最初階段的主體。”此外,代表性論文還有辜也平的《論傳記文學視野中的〈朝花夕拾〉》(《魯迅研究月刊》2009年第11期)和黃立斌的《作為自傳文學的〈朝花夕拾〉研究》(福建師范大學,2019年碩士論文)。
[18]李朝全:《科學家傳記寫作淺議》,《傳記文學》2020年第11期。
[19]張元珂:《作為“中間物”的魯迅傳記寫作》(上),《傳記文學》2019年第6期。
[20]目前最流行、通用面最廣的《文學理論教程》(童慶炳主編)就采用這種界定方式。
(責任編輯 任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