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候補到明星,分子生物學實驗室的女性分享她們的科學成功之路。

《引領潮流:MRC分子生物學實驗室的女性科學家們》(Ahead of the Curve:Women scientists at the MRC Laboratory of Molecular Biology),凱瑟琳·韋斯頓著
1986年5月,博士生凱瑟琳·韋斯頓(Kathleen Weston)的名字出現在《自然》期刊一篇名為“性別歧視廣告”的通信作者首位。在這篇通信的46個署名作者中,一半是在英國劍橋的醫學研究理事會(MRC)下屬分子生物學實驗室(LMB)工作的女性。她們譴責這份期刊上刊登的一系列暗示“男性(某些廣告中是雄性動物)是思維嚴謹的科學家,而女性只是愚蠢裝飾物”的廣告。
如今,在很多國家,女性研究人員都不太可能碰到“她們從事的職業是男人的天下”這種說法了。這部分要歸功于一些女性科學家的成就,如LMB自1962年創辦以來在此工作的635名女性研究人員。在《引領潮流》一書中,作者韋斯頓重點解答了部分人心中的問題:這些女性科學家成功的秘訣是什么?
她們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LMB這座擁有800多名科學家和輔助人員的研究機構,總共產生過27位諾獎得主。對于希望在結構生物學、蛋白質化學和細胞生物學前沿領域工作的研究者來說,LMB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韋斯頓在1983年來到這個實驗室時,發現這所機構有些“可怕”,倒不是因為歧視女性,而是因為LMB“歧視平庸”。她的這部作品主要基于LMB諸多女性研究者的訪談。這些女科學家在壓力巨大的環境下茁壯成長,并進而成為各自領域的全球領頭人。
諾貝爾獎得主、分子生物學家伊麗莎白·布萊克本(Elizabeth Blackburn)指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LMB是否存在某種預選機制,讓進入這所機構的女性總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取得成功?”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這些女性的成功有如下的基礎:非凡的能力、面對挫折時的巨大決心和毅力、每周工作6天或7天、每天工作15小時。細胞遺傳學家薩拉·泰克曼(Sarah Teichmann)回憶說,自己在本科生階段“一直在做研究,即便是平安夜和圣誕節也不例外”。
她們對科學的熱情超越了一切?!癓MB的科研氛圍非常自由,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嘗試任何事情,那種氛圍太奇妙而且很有幫助。”免疫學家菲利帕·馬拉克(Philippa Marrack)說,她1968—1971年在LMB做博士研究。
分子生物物理學家瓊·斯泰茨(Joan Steitz)的科研生涯在美國起步,當時,她很明顯遇到了很多人為障礙,比如因為她是女性而拒絕收她做博士生。因此,當斯泰茨于1967年進入LMB做博士后研究時,她感到了解脫。“這里只有對科學的不斷討論,”她說,“LMB鼓勵所有人同像馬克斯(馬克斯·佩魯茨,諾貝爾獎得主、LMB主席)這樣的學者互動?!彼固┐难芯康氖荝NA測序技術,指導她的則是這項技術的先驅、LMB部門主管弗雷德里克·桑格(Frederick Sanger)。斯泰茨在基因表達領域作出了關鍵發現,并且在1969年成為第一位在LMB年度講座周上發言的女性?!霸谀承┑胤?,你取得的成就不會得到認可,但在LMB,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她說。
韋斯頓書中提到了數名為了配合丈夫工作(學習)調動而做出相應職業選擇但仍取得重大成果的女性,斯泰茨就是其中之一。分子生物學家丹妮拉·羅茲(Daniela Rhodes)當初之所以來到LMB,在生物物理學家阿龍·克魯格(Aaron Klug)手下擔任技術員,是因為她的丈夫當時在劍橋學習。后來,她又在這里攻讀了博士學位,并且在1987年成了第一批獲得實驗室研究小組組長終身職位的女性之一。布萊克本則隨她的丈夫去了位于康涅狄格州紐黑文市的耶魯大學,正是在那里,她開啟了后來為她贏得諾貝爾獎的端粒研究——所謂“端?!?,就是一些能夠保護染色體的重復序列。
細胞生物學家瑪麗安·比安(Mariann Bienz)和休·佩勒姆(Hugh Pelham)因熱激蛋白的研究而相識并最終步入婚姻的殿堂,前者當時是LMB的博士后,而后者則是剛上任的組長。后來,比安又辭掉了瑞士蘇黎世的助教工作,回到LMB擔任小組組長,薪酬減少了40%,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能與佩勒姆以及他倆的孩子一起生活。比安表示,孩子還小的時候,她的產出“有點下降”,但后來,她在2007年成為細胞生物學研究部主管,如今已是LMB的副主任。
這些女性科學家研究的問題涵蓋廣泛。分子生物學家梅利納·舒(Melina Schuh)領導的小組與劍橋郡試管嬰兒診所合作,第一次用高分辨率顯微鏡捕捉到了正在發育的人類卵細胞。泰克曼的研究領域則是宏觀生物信息學,她在LMB攻讀博士學位的時候,成天“伏在電腦前”給蛋白質結構分類。
不過,她們的奇聞軼事反映的是她們管理實驗室方式的相似之處。舉個例子,泰克曼的博士后工作是在倫敦大學學院結構生物學家珍妮特·桑頓(Janet Thornton)的實驗室完成的,那所機構“開放、愉悅且民主的管理風格”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泰克曼的工作方式。
10年前,韋斯頓放棄了科研工作,轉行成為科學作家。她在《引領潮流》一書中的敘述很是生動,但由于故事的主線是站在LMB以及更早之前成立的一些研究機構的角度,討論分子生物學的歷史,難免有時會因對技術細節的詳細描述而弱化了科學家本人的故事。只有一小部分讀者看得下去對披著網格蛋白外衣的囊泡或是超突變在抗體多樣性中所起作用的細致解釋。
如今的LMB,一半的博士生和博士后是女性,但擔任研究小組組長的只有大概1/4是女性。比安是最近差不多60年里LMB四個部門中的唯一一個女性主管。女性上升通道狹窄是全球性問題,因此,把側重點放在她們的成功故事上也算一種不錯的回避手段。然而,韋斯頓卻直截了當地指出,期望在LMB大展拳腳的女性同樣面臨著諸多令女性在學術界舉步維艱的問題:榜樣的匱乏、平衡工作與家庭的需要、上級領導在職務任命中無意識的偏見、對自我能力的否定傾向以及薪酬差異。不過,韋斯頓沒有對以下事實做任何評論:她的大部分采訪對象都受過良好教育且家庭經濟條件優越;另外,所有采訪對象都是白人。

目前及之前在英國劍橋分子生物學實驗室工作的部分女性科學家
無論如何,有一點都可以肯定: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女性科學家的不斷超越,科學才變得更加豐富。如今,這些女科學家都在指導女性同行,并且時常游說她們所在的機構實行更方便兼顧家庭的制度。韋斯頓曾建議,學術界不應該在女性(比如她本人)找到回報更高的工作時感到焦慮不安,而應該讓這種轉行也變成男性的積極選擇?!盎蛟S,學術界需要更多支持杰出女性,削減不出色男性的上升機會?!表f斯頓總結道。
資料來源 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