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慎其人及書畫探析

馬佳

摘 要：黃慎生于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五月五日，乾隆三十五年（1770）84歲時卒，原名盛，字恭懋、恭壽，號癭瓢子，別號東海布衣，福建寧化人。清早期著名畫家，擅長人物寫意，間作花鳥、山水，筆姿荒率，設色大膽，為“揚州八怪”中全才畫家之一。文章試圖探析黃慎的人生經歷，并賞析其畫作《山水圖軸》（揚州文物商店藏）、《商山四皓圖》（故宮博物院藏）、《攜琴訪友圖》（上海博物館藏），以走入布衣畫怪黃癭瓢的精神世界。

關鍵詞：黃慎;畫怪;寫實;寫意

1 黃慎的人生經歷

黃慎生于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五月五日，乾隆三十五年（1770）84歲時卒，原名盛，字恭懋、恭壽，號癭瓢子，別號東海布衣，福建寧化人。他是“揚州八怪”之一，是中國清代杰出書畫家，其畫作對后世影響極大。他的人物畫別具一格，初時以工筆手法為主，后以寫意為主，畫里融入書法，于詩句見畫，于畫作里品詩。

黃慎14歲時，父親客死湖南，兩妹相繼夭折，家境十分貧困，為了生活，母親讓其學畫。他16歲時，離家從師上官周，勤奮苦學，畫藝日進，多作工筆畫。他到中年以后變?yōu)榇止P揮寫，筆意縱橫跌宕，畫風潑辣，在粗獷中見精煉，放縱中有嚴謹。

他擅長畫人物、山水及花鳥，其中以人物畫最突出。他所作的人物畫題材廣泛，不僅描繪神仙、佛祖和歷史名人等，而且會從日常生活中尋找素材，描繪底層人民的工作狀態(tài)，如畫農民耕地、乞丐乞討等。這些反映現實生活的人物畫在當時的年代很難得，為清朝人物畫的發(fā)展開啟了一個新思路。他的人物畫別具一格，所繪人物生動形象，像“活”了一樣。鄭板橋評道：“愛看古廟破苔痕，慣寫荒崖亂樹根，畫到精神飄沒處，更無真相有真魂。”且黃慎在作畫時對自己要求嚴格，十分謙虛，對畫得很好的作品也不會太滿意。黃慎會自行評價畫作，將其劃分為三個等級，第一等：絕佳;第二等：尚可;第三等：一般。對于第三等的畫作，黃慎畫完之后只會在畫上留下自己的名黃慎，或者字恭懋、號癭瓢子，不會再多寫一個字。對于第二等的畫作，黃慎除了寫上名、字和號之外，還會寫上作畫時間。對于第一等的畫作，黃慎除了要寫名字、字號和時間外，還會作一首詩附在畫作的空白處，以抒心中的喜悅之情。

除了繪畫以外，黃慎還寫得一手好詩。他的母親經常教導他，“作畫應多讀詩書”。其詩作直抒胸臆，清新高雅，且大多描繪日常生活，善于探尋瑣碎日常的樂趣。如《溪行》∶“獨有清溪上，環(huán)看面面山。野鳧回浦曲，秋卉向人閑。洞口朝歸去，松門夜不關。”詩句以擬人化的手法，表現出溪流潺潺的美景，靈動而高雅。明明只是隨處可見的溪流，黃慎卻能發(fā)現其中的美妙。再如《閨情（之三）》︰“繡幃日上睡猶酣，又聽春光三月三。偶過鄰家閑斗草，背人先去摘宜男。”他從日常瑣碎里，寫出了少女懷春的嬌羞，樸素而自然。

雍正元年（1723），黃慎到達揚州，賣畫謀生。當時的揚州經濟發(fā)達，文化氛圍濃厚，畫家如林。黃慎也在這里遇到了很多知己，結交了很多和自己有相同愛好的朋友，如鄭板橋、李鮮、金農、高翔等。在不斷交流的過程中，他們的繪畫技法和書法技巧也進步了，為后世人物畫創(chuàng)作提供有益借鑒。

雍正五年（1727），黃慎接家人定居揚州。雍正十三年（1735）其母思念故鄉(xiāng)，黃慎再次舉家返回福建寧化，在家鄉(xiāng)收了較多門生，傳授技藝。黃慎后來游歷長汀、沙縣、南平、福州、古田、建陽、崇安、龍巖、南安、廈門等地，在游歷過程中拜訪昔日友人并交流畫藝，靠賣畫謀生。乾隆十六年（1751），黃慎已經65歲高齡，同年他的母親去世，他又重游揚州，居住6年，才返回家鄉(xiāng)福建寧化度過晚年。乾隆三十五年（1770）去世，享年84歲。1987年8月，中共寧化縣委、縣人民政府隆重舉行黃慎誕生三百周年紀念會，并在南大街口癭瓢園豎立黃慎塑像。

縱觀黃慎的一生，可真屬怪才，時人稱其詩、書、畫三絕。看其建樹，最重要的是為中國人物畫的革新添上了突破性的一筆。黃慎初學上官周，后以草書入畫，所繪人物不拘于形似，盡得超然之趣。這種創(chuàng)造性的畫法不但突破了傳統人物畫謹慎勾勒、細致描摹的畫法，同時也豐富了文人式人物畫的繪畫語言。這一突破開啟了后世畫家對人物畫的新認知。

2 《山水圖軸》

《山水圖軸》（圖1），絹本，縱75厘米，橫92厘米，揚州文物商店藏。題識：“夜雨寒潮憶敝廬，人生只合老樵漁。五湖收拾看花眼，歸去青山好著書。”是黃慎在雍正十二年（1734）冬至前一日寫于美成堂。畫中屋舍、古樹、山崖布局巧妙，勾點精到，筆墨概括簡練，筆觸潑辣粗放。畫中層層疊疊的山用濃淡相宜的筆墨表現，讓人感受到山的遠近，有一種霧蒙蒙的濕潤感。夜里下了雨，遠處的山看不大清，因此作者下筆較輕，平添了朦朧的美感。山上樹木蔥蔥，挺拔地立于山腳、山頭，平添了生機與快樂。

畫中白與黑，空與物，白與灰，灰與黑，虛實的對比，表現了山的遠近，近山實，遠山虛，也表現了黃慎扎實的畫工，下筆沉穩(wěn)，用墨收放自如。此畫注重意境的營造，從虛處入手，描繪了山水古樹靜好的美景，表達了黃慎對蛟湖的思念之情。黃慎思念的蛟湖又名龍王潭，在距寧化城東32千米的湖村鎮(zhèn)張家灣，距天鵝洞群風景區(qū)5千米，呈橢圓形，湖水顏色不同于普通湖泊，呈蔚藍色，面積只有12000平方米，最深處卻達103米，是福建省最深的天然內陸湖。湖泊四周水草叢生，終年湖水外流不息，古樹挺拔，環(huán)境優(yōu)雅，如世外桃源。黃慎曾在此居住，對此地有深厚的感情，他想念此地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蘊情于畫、于詩，表達了自己想要返居于此的心情。

3 《商山四皓圖》

《商山四皓圖》（圖2），清代，立軸，黃慎繪，紙本，設色，縱120.2厘米，橫68.3厘米，藏于故宮博物院。題識：“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饑。唐虞世遠，吾將安歸？駟馬高蓋，其憂甚大。富貴之畏人，不如貧賤之肆志。乾隆辛巳三秋，寫于翠華官舍，寧化七五老人黃慎。”其中“辛巳”指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

《商山四皓圖》中的商山四皓指秦末漢初東園公唐秉、夏黃公崔廣、綺里季吳實、甪里先生周術四位著名學者。他們不滿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政策，棄官而歸隱商山（在今陜西省商洛市境內），出山時都80多歲了，均皓首（古稱頭發(fā)全白為皓首）。后秦朝覆滅，漢朝建立，劉邦欲招攬?zhí)煜掠⑿郏寐勆躺剿酿┑拇竺瑤状闻扇讼胍埶麄內氤癁楣伲步ù鬂h，但是都被拒絕。劉邦登基后，立長子劉盈為太子，封次子如意為趙王。其后，他見長子劉盈不如次子如意聰明，天生魯鈍，顯得十分平庸，就想轉立次子如意為太子。劉盈的母親呂后知道這個事情后，非常著急，向開國大臣張良詢問計策，張良讓呂后派人請商山四皓出山。有一天，劉邦與太子一起飲宴，他見太子背后有四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問后才知是商山四皓。商山四皓上前謝罪道：“我們聽說太子是個仁人志士，又有孝心，禮賢下士，就一齊來做太子的賓客。”劉邦得知劉盈有四位賢臣輔助，便斷絕了轉立太子的想法。

細觀其畫，畫中峰巒高聳，樹木蔥蔥，飛瀑流泉，營造了幽雅的意境。人物的分布錯落有致，形貌神態(tài)生動自然，筆墨放縱而又不失法度。描繪了東園公唐秉、夏黃公崔廣、綺里季吳實、甪里先生周術四人坐于巨石邊、古松下，悠然下棋的靜謐場面。此畫右上方空白處有一首詩，落款“乾隆辛巳三秋，寫于翠華官舍，寧化七五老人黃慎”。此畫畫法精湛，用墨精練，近景坡石的皴染尤為精致，構圖嚴謹，瀑布、山石、人物層次分明，人物用筆細致，刻畫深刻，每個人的神情和姿態(tài)各異。山石很少有勾勒痕跡，而是采用了積墨累擦法，施焦墨層層積起，用干筆屢屢擦揩而成。總之，《商山四皓圖》非常寫實，畫工扎實，是黃慎的晚年之作，表達了他對自然美好的向往，對商山四皓隱居生活的向往，也表現了他不慕權貴，只想安靜、簡單地生活，保持本心，嬉戲于山林田野間，享受自然的幽靜美好。

4 《攜琴訪友圖》

《攜琴訪友圖》（圖3），清代，立軸，黃慎繪，紙本，設色，縱168厘米，橫88.5厘米，藏于上海博物館，右上署款“癭瓢子黃慎”。

此畫構圖上頗見匠心，描繪了城關外的山峰遙相呼應、左右對立的景象，表現了山峰高聳的險峻，給人以曠遠、開朗的感覺。兩險峻的山峰夾縫處，建有廟堂房舍。山腰間松木叢生，枝丫錯落有致;山腳下亂石叢生，有兩棵巨松拔地而起，枝干粗壯，樹枝有曲有直，枝葉有疏有密。坡岸右側平坡上有一間堂屋，門窗敞開，有一位高士端坐其間，正在閱讀書卷。山下道坦處，有三位老人，走在最前面騎馬的長者攜琴做回首狀，后二位長者騎驢，仆人肩背囊琴，徒步行進以訪友，情意甚殷。

《攜琴訪友圖》采用了半工帶寫的筆調，寫實性較強。置陳布局，精心鋪排，主次分明。取景險峻，結構謹嚴，氣勢磅礴，情景交融，相得益彰。茅屋、古樹、老翁，勾點精到，山崖城關，筆墨概括簡練，筆觸潑辣粗放。擷取人物神態(tài)駕輕就熟，功力艱深。此畫中的人物比例較小，但作者以選取環(huán)境烘托人物形象的手法，突出畫面的主題，給人以強烈的感染力。中國畫不僅追求“形似”，更追求“神似”。繪畫的關鍵不在于對象的美與丑，而是重在畫龍點睛之處，表達出事物的內在本質—精、氣、神，使其能有一個完整的畫面，空靈的意境，讓人有情思暢想的空間。黃慎的畫作總是帶著文人的雅致風情，還帶有隱士的野逸之氣。他畫中的人，或隱居山野，或溪頭垂釣，或攜琴訪友，或橋頭觀瀑，正是我們一直追求的詩和遠方。

5 結語

直到今天，黃慎的繪畫技巧以及書畫成就仍然影響著現在的青年書畫家。但是其書畫的成就并沒有引起社會的重視，其繪畫作品的價值仍被低估。或許齊璜老人之言能使今天的我們再度悉心揣摩其作品，云：“余在黃鏡人處獲觀《黃癭瓢畫冊》，始知余畫猶過于形似，無超然之趣。決定從今大變。人欲罵之，余勿聽也;人欲譽之，余勿喜也。”黃慎作為“揚州八怪”之一，書畫俱絕，尤其其人物畫的畫工扎實，具有創(chuàng)造性，革新了中國的人物畫畫法，其書畫應當被我們珍視、妥善保存。文章試圖探析黃慎的人生經歷，并通過賞析《山水圖軸》（揚州文物商店藏）、《商山四皓圖》（故宮博物院藏）、《攜琴訪友圖》（上海博物館藏），帶人們去了解其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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