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圓號移調演奏能力提升的有效路徑

余 鵬

移調是現代圓號演奏中的重要能力之一，對于專業的圓號樂手來說，只要演奏到西方浪漫主義時期以前的獨奏、重奏和樂隊合奏作品，都會在原版樂譜中遇到大量的移調問題。因此，本文試圖通過大量的圓號音樂文獻的整理與分析，從移調的類型，移調的方法，移調的訓練三個方面入手，探索提高圓號移調演奏能力的有效路徑。

一、緣起——現代圓號移調演奏問題的由來

在基本樂理中，“移調”是一個較為簡單的問題，非常容易理解，但在音樂表演的過程中，“移調”變成了一場對樂器演奏者音樂能力的考驗。究其原因，基本樂理中的“移調”主要是建立在樂譜的層面之上，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書寫和修改，而音樂表演中的“移調”是一個“即時”的過程，表演者在音樂表演的過程中，需要在瞬間對樂譜的原有音高做出移調反應（移調音高），進行完美的演奏。現代圓號的移調演奏正是屬于后者，因此，快速與有效成為移調演奏的關鍵。

現代圓號的移調演奏問題有著深刻的歷史原因，這與圓號藝術史中的自然圓號階段有著密切的關系，自然圓號的多泛音特性以及作品調性變化的需要，使得自然圓號通過手塞音技術（hand horn）①和更換不同的調管（Crook）來適應作品調的變化，因此，圓號樂譜中的各種調的移調記譜成為一種常態，這種情況在西方音樂史中持續了很長時間。到浪漫主義中期以后，帶有鍵閥裝置的圓號被發明出來，這從根本上改變了自然圓號的演奏方式。進一步的，隨著鍵閥裝置的普及和不斷改進，現代的單排、雙排、三排調管的圓號定型，自此，現代圓號的記譜被固定在F調上。

因此，對于當代的圓號演奏者而言，在面對過去時代的原版樂譜時，圓號記譜的調的類型是如此多樣，以至于無法通過簡單的更換樂器或增加變調裝置的手段來解決問題，因此，只能通過演奏者“即時”的移調演奏來解決。

二、圓號移調演奏的類型

通過對大量西方樂譜文獻及前人研究成果的整理，我們可以看到圓號的移調記譜類型非常豐富。為了便于大家認識、掌握和練習，我們遵循Horn Matters網站上的分類方式，根據不同移調類型在音樂作品中的使用頻率，將圓號的各種移調類型分成六個等級，結合著名圓號樂隊片段的譜例，分別來進行介紹，并從實用角度，標注出了這些移調類型的英文、德文、法文和意大利文標注形式。毫無疑問的，以下論及的所有的移調類型和基本移調方法都是針對現代標準的F調圓號（Horn in F）。

（一）最普遍的移調記譜類型

這三種類型是圓號作品中除了F調（Horn in F）以外最常用的移調類型，專業的圓號手對這三種類型的移調演奏一般都比較熟悉。

1、bE調圓號——Horn in Eb（德語Es；法語Mi bémol；意語Mi bemolle）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大二度。莫扎特的第二、第三、第四圓號協奏曲，理查·施特勞斯的第一、第二圓號協奏曲都是這類記譜方式。

如貝多芬《第五交響曲》中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2、D調圓號——Horn in D（德語D；法語/意語Re）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小三度。海頓的第一、第二圓號協奏曲，莫扎特第一圓號協奏曲都是這種記譜方式。

如勃拉姆斯《第二交響曲》中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3、E調圓號——Horn in E（德語E；法語Mi）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小二度。勃拉姆斯著名的小提琴、圓號、鋼琴三重奏，舒曼著名的作品《柔板與快板》等都是這種記譜方式。

如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中著名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二）較為普遍的移調記譜類型

1、C調圓號——Horn in C（德語C；法語Ut；意語D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純四度。如貝多芬《第五交響曲》中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2、bB調圓號——Horn in Bb(basso)（德語B；法語Si bémol；意語Si bemolle）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純五度。如勃拉姆斯《第二鋼琴協奏曲》中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三）不太普遍的移調記譜類型

1、A調圓號(高音)——Horn in A(alto)（德語A；法語/意語La）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上移高大三度。如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一樂章著名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2、G調圓號——Horn in G（德語G；法語/意語Sol）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上移高大二度。如拉威爾《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中的圓號旋律：

移調前：

移調后：

3、bB調圓號(高音)——Horn in Bb(alt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上移高純四度。如海頓《第84號交響曲》的第二樂章中的圓號片段：

移調前：

移調后：

（四）罕見的移調類型

1、C調圓號(高音)——Horn in C(alt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上移高純五度。此類型較為罕見，但在有些資料中有所提及，羅列至此以供參考，故未附譜例。

2、B調圓號——Horn in B（德語H；法語Si；意語Si bass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減五度。如勃拉姆斯《第二交響曲》中的圓號片斷：

移調前：

移調后：

（五）非常罕見的移調類型

1、bD調圓號Horn in Db（德語Des；法語Re bémol；意語Re bemolle）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大三度。如理查·施特勞斯《玫瑰騎士》中第四圓號的片斷：

移調前：

移調后：

2、A調圓號——Horn in A(basso)（德語A；法語La；意語La bass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小六度。此類型非常罕見，但在有些資料中有所提及，羅列至此以供參考，故未附譜例。

3、bA調圓號——Horn in Ab(basso)（德語As；法語La bémol；意語La bemolle basso）

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下移低大六度。如舒伯特《第四交響曲》中的圓號片斷：

移調前：

移調后：

（六）極為罕見的移調類型

#F調圓號——Horn in F#（德語Fis；法語Fa dièse；意語Fa diesis），F調圓號演奏時，將樂譜上的記譜音高向上移高小二度。這類移調記譜類型極為罕見，但在有些資料中有所提及，羅列至此以供參考，故未附譜例。

通過以上分類，我們可以看到，圓號移調的類型非常豐富，幾乎涵蓋了所有的音程關系。對于專業的圓號樂手來說，也許已經掌握了一些常見的移調類型，但在大量的交響樂、歌劇、室內樂的演奏中，偶爾還是會碰到一些比較少見的移調類型的，這就需要圓號樂手們經常對各種移調類型進行練習與熟悉，才能應對自如。

三、圓號移調演奏的方法

如前所述，圓號移調演奏的要求是快速和準確，這就需要適當的移調方法。在這方面，我們可參考管弦樂總譜讀法中的移調方法并結合圓號移調的特點來進行。一般來說，圓號移調有兩種主要的方法：

（一）音程移調法

音程移調法，是一種音對音的移調方法，即根據樂譜上的記譜音高，結合不同的移調類型，對原記譜音高向上或向下移動某種音程關系。上一節提到的各種移調類型都適用于這種方法。這種音程移調法直接針對具體音高，從移調方式上來說較為簡單，但鑒于圓號的移調種類非常多，在移調試奏的過程中，對于演奏者的音程移調的反應能力的要求較高，因此需要經常練習。

在進行移調演奏時，音程移調法中有幾個基本要點需要注意，第一，明確調高，即明確F調與該調的音程關系，如在D調圓號（Horn in D）的樂譜中，我們可以確定，F到D的音程關系是向下的小三度（或向上的大六度）；第二，明確移調方向，向上還是向下，即明確應該向上還是向下移動相應的音程關系，如在Horn in D中，一般的移調規則是向下移低，因此我們可以將樂譜的音高向下移動一個小三度；第三，移調演奏時，一定要做好提前量，一次多看幾個小節的音高與節奏，這樣才能有所準備。

下面舉個移調的實例進行分析說明。

該片段選自勃拉姆斯《第一交響曲》第四樂章著名的圓號獨奏，移調類型為C調圓號（Horn in C），根據音程關系，F調圓號演奏時，應該將記譜音高向下移動一個純四度。根據音程移調法，我們無需考慮移調后的調號（G調，一個升號），只需按照譜面，快速的將記譜音高向下一個純四度即可，如看見第一個高音E，應立刻反應為圓號的中音B，以此類推。同時，按照樂譜的旋律特點，基本為兩小節一句，因此，我們在準備演奏樂譜的第一個音時，就應該在心中把第一個樂句都完成移調，在演奏到第一個樂句的最后一個音時，就應該對第二個樂句的移調音高已了然于胸，以此類推，這樣才能做到從容而完美的演奏。

全部移調后，如下譜例所示：

音程移調是一種最為直接的移調方法，普遍適用于各種移調類型，雖然在剛開始掌握的時候有一定難度，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之后，這種移調方法會非常的實用、方便。

（二）譜號移調法

譜號移調法是在原有樂譜基礎上，通過更換其他譜號，并輔之以調號標記的方法，來達到迅速移調的目的。這種移調方法在管弦樂總譜讀法中較為常用。圓號在進行移調演奏時，完全可以借用“總譜讀法”中的這些方法。高音譜號是圓號樂譜最為常用的譜號（偶爾才會用到低音譜號），因此，通過更換低音、中音、次中音譜號（輔之以調號標記）來移調是一種可以采用的方法，例如：通過更換低音譜號，可將圓號F調移調至A調或Ab調；通過更換中音譜號，可將圓號F調移調至G調；通過更換次中音譜號，可將將圓號F調移調至E調或Eb調。如果想要用譜號移調法來實現更多的移調類型，就需要用到很少才會用到的一些譜號，比如：女高音譜號和次高音譜號。盡管如此，這種調號移調方法一般只能解決幾個常用圓號移調類型的移調問題，對于其他移調類型并不適用。

同時，在實際應用過程中，我們也會發現一個來自演奏者自身的困局，“總譜讀法”所針對的主要是專業指揮，從學科背景來說，指揮專業在學習的時候，就會針對多種譜號的識讀技巧進行專門的訓練，屬于指揮專業的必修內容之一。而對于圓號樂手們來說，他們的學習和訓練中沒有這種讀譜訓練，大部分人只具備二種到四種譜號的熟練識讀技術，最熟練掌握的一般只有高音譜號和低音譜號兩種，其他部分演奏者可能對于中音譜號、次中音譜號也較為熟悉，而其他種類型的譜號，可能只有極少一部分圓號樂手能熟練識讀。因此，無論是從移調類型的普適性，還是從多種譜號速讀能力來說，譜號移調法的局限性非常明顯，不過，我們也并不能就此放棄，畢竟，我們通過一段時間的專門練習還是可以掌握的。

以上兩種移調方法對于圓號演奏來說都是較為常用且比較有效的方法，其他移調方法，比如調號移調法之類的局限性更為明顯，因此在這里不做論述。在實際應用的過程中，我們應尋找適合自己的移調方法，經常進行移調練習。有時我們也可將音程移調法和譜號移調法結合起來使用。比如，如果我們如果遇到圓號需要演奏低音譜表的C調樂譜（in C，如長號譜）時，F調圓號在演奏時，可以先將原譜中的低音譜號變成高音譜號，然后再將高音譜號的音高向下一個二度，同時再輔之以適當的調號，就可以對樂譜進行方便的移調。

四、圓號移調演奏的訓練材料

在介紹了常用的移調方法之后，要真正提高移調演奏能力，還需要練習大量的移調樂譜。練習的材料主要有三種類型，分別是移調（非F調）練習曲、移調（非F調）樂曲和樂隊片段。現分別進行說明：

（一）移調練習曲

在圓號練習曲中，專門針對移調訓練的成套的練習曲并不多見，但在著名的科普拉什（Georg Kopprasch）的圓號練習曲中，涉及到了大量的移調練習。我們可以這些練習曲中都專門標注了移調的類型，我們在練習時應按照要求進行練習。

這里需要特別注意科普拉什練習曲的樂譜版本問題，初版的科普拉什練習曲集是沒有移調記號的，但在后面重新編輯出版的著名的Friedrich Gumbert版本——《60首精選圓號練習曲》（60 Selected Studies）的樂譜中，有很多首練習曲都被標注了各種移調標記（見下譜例）。國內在1962年，由當時的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了這本《60首圓號練習曲》的樂譜，樂譜封面寫著“【德】科普拉許作，【德】根貝爾改編，這個國內版的移調標記比Gumbert原版少了很多，只是在后半部分的幾首練習曲中加入了移調練習。這兩個版本的樂譜都可以作為我們進行移調練習的重要教材。

Gumbert版本的科普拉什練習曲的部分譜例：

（二）移調樂曲

在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的圓號樂曲中，圓號作品的記譜方式都采用了移調記譜的方式。因為是圓號獨奏作品，所以一般都會采用最能展現圓號表現力的移調記譜類型，除F調圓號以外，莫扎特圓號獨奏、重奏作品中常用的bE調和D調圓號，海頓圓號協奏曲中常用的D調圓號，C·M·韋伯的圓號協奏曲中用E調圓號，勃拉姆斯著名的小提琴、圓號、鋼琴三重奏中也用E調圓號，理查·施特拉斯的兩首圓號協奏曲也用bE圓號。因此在練習這些圓號獨奏曲時，我們應盡量使用原版譜（移調樂譜），直接視奏進行移調演奏練習。也許剛開始的時候會比較慢，但通過堅持的練習，就會逐漸掌握這些常用的移調類型。

（三）管弦樂隊作品的圓號片段

西方管弦樂作品中圓號聲部的樂隊片段是移調演奏練習最豐富的材料來源。鑒于自然圓號在西方音樂史上的占據長期且重要的地位，從巴洛克、古典主義到浪漫主義時期的大量管弦樂作品中都出現了各種類型的圓號移調記譜。上文中已經列舉了部分著名作品的圓號樂隊片段，但這些也只是滄海一粟，還有大量經典管弦樂作品的圓號片段都可以作為我們練習的材料。在國外出版的一些圓號練習中，會有專門針對樂隊演奏家的圓號樂隊片段練習集，很可惜的是國內還沒有這類教材出版。作為圓號學習者，需要注意去搜集這類樂隊片段材料，不斷練習和提高。

作為圓號學習者，在進行圓號移調練習時，以上三種（移調練習曲、移調樂曲、樂隊片段）練習材料都應有所涉及，同時，圓號學習者可根據自身情況有重點的進行練習。

通過上文對于各種移調類型、移調方法以及移調練習內容材料的分析與論述，我們基本對圓號的移調演奏，以及如何提高移調演奏能力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的認知。對于一名圓號演奏者來說，我們首先應具備全面的音樂理論素養，比如移調的音樂原理、讀譜視奏的能力等；其次，還需要通過練習掌握靈活的適合自己的移調方法；最后，日常練習時，在練習曲、樂曲和樂隊片段的練習內容中，有針對性地進行移調訓練。總之，掌握方法、搜集材料、不斷練習才是提高圓號移調演奏能力的關鍵。本文所述，緣起于筆者自身的演奏實踐與文獻研究，并結合了對圓號演奏領域現狀的觀察與思考，希望能夠具有一定的參考與借鑒意義。■

注 釋：

① 自然圓號的演奏方式，是在自然泛音列的基礎上演奏出一系列的開放音，對于泛音列以外的音高，需要用右手堵住喇叭口來演奏出一系列的手塞音，根據手塞住喇叭口的程度，可分為全堵住、二分之一、四分之三等，因此自然圓號的手塞音和開放音在音色上會有差異性，但也因此形成了舊時代自然圓號的獨特的音樂審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