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朋樂



張駿祥是我國觀眾熟悉并敬重的著名藝術家。他在長達近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以淵博的文學修養、深厚的藝術造詣、嚴謹的創作作風和孜孜不倦的刻苦精神,不僅為繁榮和發展我國電影事業作出了卓著貢獻,也為中國話劇事業留下了重要建樹。這位從美國耶魯大學學成歸國的藝術大師,不僅是我國電影界的杰出導演和領導者,而且早在三十多歲的盛年時,就已成為中國話劇界的優秀導演之一,為拓展中國話劇藝術的新局面進行了鍥而不舍的探索,也為培養和造就優秀話劇藝術人才做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留下豐碩成果和光輝篇章。
2020年,是駿祥先生誕生110周年,為紀念這位馳騁舞臺、縱橫銀幕、享譽教壇的藝術大師,追尋他從為藝術而藝術的熱血青年,在探索和追求中成長為黨的文藝戰士的光輝歷程,熱情謳歌一代話劇拓荒者的偉大和崇高,我將這篇駿祥先生曾經親自改定的文章,帶著思念、化作鮮花獻給他。
用文學之磚叩開藝術大門
張駿祥是用文學之磚叩開藝術宮殿之門的。
1910年,張駿祥出生在江蘇鎮江的一個書香門第,其祖父是當地頗有名氣、國學素養豐厚卻屢試不第的秀才。這位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舊式文人,只能希望自己的后嗣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張駿祥的父親果然不負眾望,勤奮好學,曾負笈日本。遺憾的是,在那戰火紛亂、風云多變的年代,學識和才華無法成就他的志向,也難以兌現家父的夙愿,他學成回國后只謀得小小公務員的差使,生活動蕩不安。張駿祥七歲時隨家遷徙至北京,在北京度過了自己的學生時代。
從小學到初中,張駿祥在班里素以刻苦認真、成績出類拔萃而聞名。初中畢業那年,伴隨著青春期的到來,一股萌動的激情催發他對文學產生濃烈的興趣。當時,新文學運動方興未艾,各種思潮競相涌現,張駿祥和一些充滿書生意氣的同班同學,在接觸了魯迅先生創辦的《語絲》雜志以及文學研究會出版的一些書刊后,豁然開朗,難以阻遏的文學魅力一下子攫取了他的心,清新醇厚的藝術甘霖陶冶了他的情。很快,這位班里的數學尖子像著了魔似的迷上了文學,他一頭扎進了文學名著之中,還拿起了筆,撰文寫詩,與幾位志同道合的同窗摯友聯手,模仿《語絲》,自己集資創辦了一個文學刊物,滿懷書生意氣,激揚文字,揮斥方遒。然而缺少財力的支持和讀者的支撐,刊物只出了幾期就因為銷路逼仄而停刊了。
刊物的夭折挫傷了這幾位年輕人的心。正值他們感到痛苦迷惘時,兩位國文老師向他們伸出了溫暖的雙手,熱情地誘導這幾位同學不要因為遇到一點挫折就灰心喪氣,就泯滅自己的理想,停止自己的追求。他們從文學的博大和精彩入手,列舉許多中外名人矢志不渝追求文學夢想的生動故事,鼓勵并指點他們百折不撓、鍥而不舍地去開辟自己的文學之路。老師的關懷和教誨,又點燃了張駿祥心中的文學之火,進一步堅定了自己的志向,大膽地去擁抱未來。他振奮精神,重喚激情,不僅飽覽群書,而且又勇敢地拿起了筆,開始嘗試著寫詩,寫小說。當年馮至、楊晦主辦的報紙副刊上都留下了他的墨跡。他還和同班的程鶴西同學合作,將英文版的安德烈夫的《紅笑》翻譯成中文。文學曾經給這幫負有志向的熱血青年帶來了少有的快感。遺憾的是,基于未來生存的需求,這些同學很難志同道合一路走去,許多同學都選擇了理科,唯獨年齡最小的張駿祥矢志不悔,堅持學了文科。
張駿祥決定學文科遭到了父親的反對。這位曾經參加過高等文官考試的“小公務員”,從自己的切身遭遇中深深體會到,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學文科是沒有出息的,甚至很難養家糊口,他勸自己的兒子改弦更張,報考醫學院或工學院,將來做醫生或當工程師,這樣一輩子就有了鐵飯碗,就不受衣食之憂的困擾。但是,父親的苦口婆心、軟硬兼施,一切的手段依舊無法喚回兒子那顆已被文學牢牢攫取的心,張駿祥義無反顧地走上了自己認定的那條路。
從北師大附中高中畢業后,張駿祥考上了北師大英文系。當時正是張作霖當大元帥、劉哲任教育部長的年代,政府投入的教育經費少得可憐,教師待遇很低,有時甚至連基本的薪水都發不出,只好到處兼課,謀取外快養家糊口。北師大這樣的名牌大學也非世外桃源,教學同樣糟糕,老師心灰意冷,敷衍塞責,大多時間在外兼職,疲于奔命,上課時心不在焉,錯誤百出。對此,張駿祥深感失望。次年,他便轉入清華大學外文系。
清華園向張駿祥展示出一塊嶄新的天地。這里教規嚴格,師資雄厚,彌漫著濃郁的學習氣氛。尤其是外文系,教師中不乏大師名家,這給專攻外文的學生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那時,每學一門課,無論是西洋文學史,還是小說、戲劇,老師除了課堂講授外,總給學生開出一列參考書單,讓他們廣泛涉獵古今中外的名著,從卷帙浩繁的書海中吸取知識,豐富學問。這對勤奮好學求知旺盛的張駿祥來說,無疑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他廢寢忘食、通宵達旦地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在清華求學的幾年,學校圖書館里有關戲劇方面的書籍,張駿祥幾乎都看遍了。
張駿祥真正迷上戲劇,是受了外文系主任王文顯老先生的感染。王老先生主講西洋戲劇和莎士比亞,自己還是一位用英文寫作的劇作家。他致力于戲劇研究和教學,為圖書館訂了好多外國的書刊。張駿祥在他的影響下,常常懷著強烈的求知欲望將這些書刊借來閱讀和揣摩。透過這扇窗口,張駿祥窺視到一塊新的藝術領地。漸漸地,他對戲劇藝術這座神秘的殿堂心馳神往了。
耶魯大學的高才生
1936年是張駿祥從清華大學畢業后留校擔任助教的第四個年頭,這一年他的人生之路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他考取了赴美專攻戲劇演出的留學生。說其偶然,是因為清華雖然每年都招考赴美留學生,但都是學理工科的,唯獨這一年才破天荒地有了一個赴美留學戲劇的名額。于是,張駿祥這位用文學之磚敲開藝術之門的青年助教,被生活的風帆載入一個新的海灣。他帶著對知識的苛求,對理想的憧憬,遠渡重洋,踏上大洋彼岸,走進了王文顯曾經就讀過的美國耶魯大學戲劇學院。
到美國后,戲劇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經過廣泛的涉獵和接觸,張駿祥對戲劇藝術的理解和認識更全面更豐富了,尤其是多次在劇場觀賞了戲劇演出后,他對這門舞臺藝術有了更完整的定位和思考。他開始領悟到,戲劇演出是門綜合藝術,光學導演不可能完全掌握它,必須要有一支各有專業特長的團隊共同創作、互相配合。他想,中國話劇正處于初創時期,各方專業人才十分匱乏,自己即便學成了導演,但是依然是孤掌難鳴,很難從根本上提高中國話劇的創作能力和藝術水平。他心中默默地植下了一個夢想,決定全面學習和掌握從劇作到舞臺演出的一整套藝術和技術。于是,他改變了他當初只想學好導演的私念,果斷地放棄了攻讀學位的愿望,選學了舞臺美術、舞臺燈光、劇場設計和戲劇理論等專業。對他的這一決定,許多人都感到驚異和費解,就連同在美國留學的同學也大惑不解,勸他不要放棄攻讀學位,否則將來回國連工作都難找。張駿祥并非不知道當時學位與文憑的作用和價值,但是他植下的夢想是學成回國后,自己培養人才,自己建劇場、辦劇團,轟轟烈烈地干出一番事業。
正是在這種強烈的事業心的驅使下,張駿祥孜孜不倦、廢寢忘食地刻苦攻讀,在艱苦和繁重的學習中修煉著自己的羽翼。在“耶魯”三年,他不但出色地完成了所修的各門學科,而且還擔任王光教授的助教,到劇場做過工人和技師,布設燈光,搭置布景,連木工、油漆工這樣的臟活累活都干過,在理論和實踐結合的過程中去體驗、去摸索、去探求、去總結,不斷提升自己的藝術造詣和技術能量,開拓自己的藝術領域。功夫不負苦心人,他的畢業作品——一次優異的演出取得了成功,獲得了同學的羨嘆和學校的贊賞。面對這么一位富有藝術追求和職業抱負的優秀學生,學校破例向這位沒有攻讀學位的中國學生頒發了舞臺美術碩士學位證書。
從夢想成為導演到捧回一張舞臺美術碩士證書,張駿祥重新規劃了自己的戲劇人生。
記載著他事業的第一樂章
正值張駿祥懷揣證書,帶著成功的喜悅,準備回到祖國去大展宏圖、進一步實現自己的理想之際,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已經踏上了中國的領土,戰爭爆發了。但是,張駿祥沒有彷徨沒有猶豫,他依然邁著堅定的步伐,開始了回歸祖國的旅程。他謝絕了所有的勸說和挽留,他說我是公派的留學生,學成了回報祖國是責無旁貸的使命,更何況我的祖國正在遭受苦難,我絕不能隔岸觀火!
1939年10月,經過海上的長途跋涉,經歷風浪的洗禮,張駿祥懷著一顆赤子之心投入了祖國的懷抱。這時神州大地彌漫著戰火,籠罩著硝煙,一派“國破山河在”的凄慘景象。張駿祥先到了淪為“孤島”的上海,他的老同學李健吾特地趕到碼頭迎接他,并隨即介紹他與當時在“孤島”堅持地下斗爭的戲劇界黨的領導于伶同志見面。于伶和李健吾都想動員張駿祥留在上海,參加他們創辦的上海劇藝社。但是心存開創中國話劇事業新局面的張駿祥,婉言謝絕了于伶、李健吾的挽留,他接受了昔日清華同學、劇作家曹禺先生之邀,假道海防、昆明,輾轉到了重慶,只身奔赴因戰亂而遷徙至江安的國立劇專任教。
重慶,作為陪都,匯集著好些文化界的名流,很多從事進步話劇運動的同志也聚集于此,散發著濃烈的藝術氣息。張駿祥到達重慶的當天,就被曹禺拉去參加了一個文化名人集聚的宴會。宴會上,他認識了司徒慧敏、鳳子等人,從他們的談吐中了解到重慶戲劇界的一些情況,也觸摸到進步文化人士的愛國尚藝之心。以后他到了江安,與曹禺朝夕相處,經常促膝長談,得到大量的信息和啟迪,使他這么一位從清華園到美國為藝術而藝術的留學生,開始對中國的社會、當時的政局和文藝界的狀況有了初步了解,對自己夢寐開創的事業有了新的認識和考量。
江安僻處川南地區,是座彈丸之地的小城,站在城中心,差不多四個城門洞可以盡收眼底。國立劇專就設在城隅一座文廟內,無論生活條件還是教學設施都極其簡陋。然而就是在這里,張駿祥寫下了他事業的第一樂章。
從美國來到江安,從公寓洋房到簡屋陋室,對張駿祥來說,猶如從天上掉到地下。但是,癡迷藝術、心中有夢的張駿祥,并不在意生存環境和生活條件,只要能感受到藝術的存在,只要能釋放自己的夢想,貧瘠和艱苦他可以忽略不計。而劇專的師資和學生,以及他們之間相輔相成的融洽,讓張駿祥吮吸到一股藝術的清流,他毫不遲疑地將這里確定為藝術之路的第一個驛站。
張駿祥是個認真刻苦的人,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只要想干什么事就非干好不可。在劇校,他從這些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學生身上看到了中國話劇的未來和希望。他覺得自己當年在耶魯所作出的選擇找到了兌現的對象。他自告奮勇擔起了重任,身兼數科,教導演、教舞臺設計、教舞臺燈光,他恨不得將自己掌握的所有知識全部傳授給學生。因為他深知,要開創話劇事業的新局面,太需要盡快培養出一批具有真才實學的戲劇工作者了。
在教學上,張駿祥對自己、對學生的要求嚴格得近乎苛刻。雖然他的課程安排得很緊,又是各科交叉;但是他認真備課,無論教哪一門課都條理分明,清晰易懂。他十分注重實踐,總是恰到好處地將書本、課堂和實踐、劇場結合起來,提高學生的思辨能力和動手能力。他教授舞臺美術時,先從劇場史入手,分門別類地向學生介紹各個時代、各種風格的劇場與舞臺,從希臘悲劇講起,一直講到現代派,循序漸進,深入淺出,努力拓寬學生的知識面。同時又不斷通過實踐,讓學生把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讓書本知識衍變為實際經驗。每教完一個時代、一個風格的劇場和舞臺的狀況,他就教給學生一出舞臺劇,讓他們獨自進行美術設計。他非但要求學生設計的圖紙必須有正視、側視等各種角度,還要注明如何制作的方法和步驟,連所用釘子、繩子、油漆和布的型號、顏色、數量都得計算得準確無誤。老師的苛刻,經常逼得學生束手無策,誤以為老師的要求難以付諸實際。每到這樣的時候,張駿祥就鼓勵學生給他出同樣的課題提同樣的要求,然后他身體力行,一步一步按規定時間完成,完成得毫無瑕疵,學生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常對學生們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自身”,勉勵學生刻苦努力,從點滴做起,力求完美。他外表嚴峻,但心里揣著一團火,對事業、對學生充滿熾熱的感情。學生們從他那里獲得了知識,增長了才干,同時也學到了他嚴肅認真、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學到了他對藝術執著追求的精神。因此,雖然他的年齡與學生相仿,但他深得學生們的愛戴和敬重,師生之間建立了真摯而深厚的情誼。
在致力于教學的同時,張駿祥并沒有放棄辦劇團、建劇場的志向。他的心愿得到了曹禺的贊同,曹禺又介紹他與剛離劇專赴滬的黃佐臨取得了聯系。當時,張駿祥與佐臨并不相識,但是從英國學習戲劇歸來的黃佐臨與他相見恨晚,共同的教育背景和理想追求溝通拉近了他們的心,他們在頻頻的書信往來中很快成為有呼必應的摯友。于是,這三位有志于話劇事業的開拓者相約,一待戰爭結束即在上海相聚,創辦一個莫斯科小劇院式的“黃萬張”小劇院,轟轟烈烈干它一番事業。
張駿祥壯志未酬,心里總是憋著一股勁,他熱烈地向往著江安以外更廣闊的天地,期盼著在正規的舞臺上展露自己的身手。因此,在他親眼目睹國民黨政府對劇專漠不關心、所撥經費漸漸枯竭、正常教學很難開展、師生人心渙散的局面后,他失望了,一腔熱情慢慢冷卻了,他感到江安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1941年1月,他下決心離開江安去重慶,打算回上海參加上海劇藝社。
張駿祥在江安前后只待了一年,雖然時間短促,但是對張駿祥的一生卻起著很重要的作用。在這一年之中,張駿祥真正開始接觸和了解中國的國情,漸漸地從美好的遐想中醒悟過來。他認識到,在災難深重的中國,要開創話劇事業的新局面,并非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容易,僅僅憑著一股子熱情,是行不通的。
在江安的一年,張駿祥除了教書,還導演了兩部戲,一部是曹禺的《蛻變》,一部是《以身作則》。他還以袁俊這一筆名創作了三個劇本:《小城故事》《邊城故事》和《美國總統號》(由巴金主持的文化生活社出版)。此外,他又撰寫了《導演術基礎》這本書的大部分。一年的寫作成果是如此豐碩,這足以說明張駿祥是一位工作十分刻苦的人。
外表嚴峻、一副紳士學者派頭的張駿祥擅長的卻是喜劇創作。他筆調幽默,語言風趣,又有無情的鞭撻,體現了“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風格。他用筆名袁俊創作的《小城故事》,辛辣地諷刺了抗戰中茍且偷生的官僚和醉生夢死的人們。這是一出散發著濃郁喜劇色彩的鬧劇,劇本著眼于描繪柳葉子這位慕求虛榮又擺脫不了命運支配的美貌女子在愛情糾葛中的復雜心理,特意安排這位愛錢而不愛丈夫的女人穿插于父子二人的戀愛糾紛之中,致使全劇情節跌宕,妙趣橫生。在五幕情節劇《小城故事》中,張駿祥展示了他熟練的編劇技巧,他運用機智的筆鋒,通過政府在邊城動用機器開采金礦的故事,揭示了礦工的悲慘生活,暴露了漢奸從事破壞活動的丑惡嘴臉。全劇結構嚴謹,表現了作者鮮明的愛憎,但也反映出他的思想的局限性。出現在他筆下的那位致力于群眾工作、精明能干的專員,只是一個超脫現實的人物。《美國總統號》根據作者回國途中的所見所聞,通過描寫從美國舊金山駛往中國的輪船“美國總統號”特一等艙中一群中國旅客的形形色色的生活方式,展現了這些不同身份的“高等華人”的丑態。整部作品布局合理,氣氛熱烈,情節的交錯發展順理成章,顯示了作者擅長寫喜劇的扎實功底,也流露出作者對這群“丑態百出”的“高等華人”鄙夷和憎惡的強烈感情。
縱觀張駿祥這一時期的劇本創作,我們不難看出,作為一名正直愛國的文藝工作者,他能運用手中的筆和嫻熟的寫作技巧仗義執言,揭露、諷刺、鞭撻生活中腐朽、黑暗和丑惡的東西,同情受苦受難的勞動人民。但是,他還沒有認識到如何才能改變現實,戰勝黑暗。因此,他的作品觸及了社會現實,但缺乏深度和力度,未能產生深遠的影響。
在江安從事教學和創作的同時,張駿祥還抽暇將他在課堂上所講授的他的耶魯老師狄恩教授的一套學說,歸納成關于導演的“五個基本技術”,陸續寫了出來,先后發表在李伯龍主編的《劇場藝術》以及《戲劇月報》上。這幾篇出色的文章一問世,立刻引起戲劇工作者的極大興趣和高度重視,他們爭相傳閱。在蘇北,新四軍文工團的同志看到《劇場藝術》上發表的那幾篇文章,還抄寫了帶著行軍。在孤島上海,正當話劇像雨后春筍突兀而起之時,張駿祥這幾篇精辟的論文為青年戲劇家送來了寶貴的食糧。這些專論后來便成了張駿祥所編寫的《導演術基礎》(經過40年后才由中國戲劇出版社出書)的主體。《導演術基礎》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他依據狄恩的理論與方法,也融合了自己從實踐中摸索和提煉的經驗,從基礎著手,從實踐出發,提出了一些不常見的論點和觀念,深入研究戲劇演出的形式問題,意在促使我們的舞臺演出更多地重視五個基本技術的運用,使導演懂得用不同方法處理不同風格的劇本。這本書出版后,博得專家和戲劇工作者的高度評價,這是一本對中青年導演有很大啟發和指導作用的好書。
重慶,留下了他艱苦奮斗的足跡
張駿祥離開江安后,本打算借道重慶去滬,因為當時黃佐臨也已加入上海劇藝社,他多次來信勸張駿祥來滬共圖大計。不料在重慶,他與熊佛西邂逅。熊佛西當時正受三青團書記長張治中之托創辦劇團,他邀張駿祥一同參加,并告訴他張治中還準備蓋一座大劇場。一聽說要蓋大劇場,張駿祥十分欣喜,便打消了去上海的念頭。張駿祥離開江安,本已在劇校引起震動,這時又傳出他要在重慶辦劇團的消息,劇專大批同學,如劉厚生、任德耀、李恩杰、張家浩、耿震、沈揚、趙韞如、張雁、方琯德、呂恩等都相攜而至,成為青年劇社的骨干。
張駿祥進“中青”,完全是沖著大劇場來的。然而,事與愿違,出師不利,由于熊佛西導演的第一部戲未能打響,把演出費賠光了,劇場也蓋不成了。為了挽回殘局,在孫師毅、鳳子等人的幫助之下,張駿祥緊接著導演了自己編寫的《邊城故事》。沒想到戲剛排完,熊佛西因婚姻問題而辭職了。張駿祥緊接著也提出辭職,但張治中執意不從,要他重整旗鼓,并答應再建劇場。這可給張駿祥出了難題,是留,還是走?他猶豫不決,進退維谷。這時,楊村彬從江安匆匆趕來,極力勸說張駿祥不要離開。他帶來曹禺的口信,告訴張駿祥這批學生聚集起來很不容易,決不能輕易散掉。于是張駿祥繼續留在“中青”,導演了曹禺特地趕寫出來的《北京人》。
《北京人》的排練和演出在當時重慶戲劇界引起了同行們的重視和觀眾的強烈反響,展現了張駿祥的藝術才華和導演風格。這是一部嚴謹的現實主義的作品,張駿祥對排練和演出的要求特別嚴格。盡管當時正處于轟炸期,但是大伙兒一邊躲警報一邊排戲,日程安排有條不紊,工作態度嚴肅認真。戲一開排,張駿祥就要求劇務、效果都得跟著,而且他還打破過去排戲排到誰的戲誰才來的老規矩,要求未排到戲的演員都必須在現場觀看整個戲的進行。作為導演,張駿祥非常重視掌握整個戲中每個人物的基調和處理全劇的整體節奏,整部戲的起承轉合自然順暢,節奏十分準確。對每個人物的基本調子,他幫助演員找得非常具體,至于其他細枝末節,他則讓演員在把握人物基調的前提下自己體會琢磨。他像一名出色的樂隊指揮,能夠把一臺人物組織得像一臺交響樂在演奏。他規定演員在細膩地刻畫和表達角色心理的全過程中,在時間和速度的掌握上絕對服從整體節奏,既使每個人物各有特色,又保證整出戲完整統一。對舞臺的各個部門,張駿祥都提出嚴格而具體的要求,真正達到了環環扣緊、一著不讓的程度。由于排戲認真嚴肅,首場演出就井井有條,效果顯著,令人耳目一新。又由于參加演出的除張瑞芳、江村之外,都是觀眾從來未見過的新人,如沈揚、耿震、趙韞如等,這出戲轟動了當時的重慶。周恩來觀看了演出,并給予高度評價。許多導演也從中得到啟迪和借鑒。著名導演應云衛就曾說過,《北京人》的演出為我們帶來了一些過去所沒有的東西,推動了中國話劇運動的發展。
在此期間,張駿祥還受到在重慶參與領導話劇運動的陽翰笙的關懷和指教。當陽翰笙獲悉張駿祥有離渝去滬的意愿后,曾請鳳子向張駿祥轉告了自己的意見,關照他既已搞了劇團,就安心在“中青”待下去,只要不讓國民黨上演他們想演的戲就行。這時候,張駿祥的思想仍處于為藝術而藝術的狀態,他既未讀過毛主席的有關著作,更不懂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方向和任務,他只是感覺到左派同志關心自己,了解自己。正是在這種感情的支配下,他與左翼同志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不久,在黨的領導下,應云衛、陳白塵等人組織了“中華劇藝社”,張駿祥應邀參加并擔任理事。此后,夏衍、于伶、金山等人又創建了“中國藝術劇社”,張駿祥也應邀擔任了理事。他根據陽翰笙的指示,只要把“中青”這塊陣地占著,每年排一兩部戲應付一下就行了,演員的名字掛在“中青”,卻經常參加“中藝”的演出。張駿祥與“中藝”的關系所以密切,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與“中藝”的陳白塵交誼篤厚,他曾為“中藝”導演了陳白塵寫的《大渡河》,而且還擔任陳白塵主編的《戲劇月報》的編委。
由于張駿祥他們占著“中青”的位置,卻不為“中青”演戲,那些三青團的頭頭腦腦心里當然不舒服。不久,新來了一位宣傳處長,他一到任就氣勢洶洶地想逼張駿祥為他們排戲,剛直不阿的張駿祥自然不會屈從,結果雙方鬧翻了,張駿祥便辭職不干了。
離開“中青”后,張駿祥和他的學生,就借用當時重慶電力公司工程師余克稷主辦的業余話劇團“怒吼劇社”的名義演出,以維持大家的生計。此時,抗戰形勢發生變化,在上海的李健吾和黃佐臨感到抗戰勝利已為期不遠,辦小劇院的愿望很快就會實現。他們希望張駿祥在重慶努力維持現狀,牢牢團結好身旁的這支隊伍。于是,張駿祥就打起“怒吼劇社”的旗號,導演了由焦菊隱先生翻譯的貝拉巴拉茲(匈牙利)的《安魂曲》。
《安魂曲》描寫的是音樂家莫扎特的一生,由曹禺主演莫扎特,張瑞芳主演女主角。張駿祥導演這部戲時,在深邃的詩意和哲理性中,融進優美的莫扎特的樂曲,深刻地揭示了十八世紀奧地利音樂家莫扎特凄涼的一生。在物質條件十分困難的重慶,要演出這樣一部外國古裝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分別掌握服裝與布景的畫家郁風、美工師李恩杰的巧妙安排下,這出戲在演出上可以說創造了一個奇跡。在文化界知識界,莫扎特的悲慘遭遇喚起了知識分子的共鳴。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看了這場戲后潸然淚下,他連夜趕回育才中學,帶著孩子們從沙坪壩、草甸子步行到重慶觀看最后一場演出。
應該承認《安魂曲》是一部成功之作,但是由于布景、服裝的制作費用耗資很大,再加上當時在重慶再好的戲也演不了幾場,結果《安魂曲》公演后,非但不能解決大伙兒的溫飽,反而還欠了債。對此,張駿祥十分懊惱。緊接著他又導演了吳祖光趕寫的《牛郎織女》。這出戲排好后,黨指示“中藝”去“跑碼頭”,張駿祥也就帶領那批學生隨“中藝”去了成都。在成都,他們成功地公演了《牛郎織女》。《牛郎織女》是一部饒有情趣的抒情神話劇,張駿祥從中國傳統的審美觀出發,揉進大量戲曲的表現手法,通過合理的強烈的假定性,渲染了原作特有的情趣,達到雅俗共賞的目的,受到各個層次的觀眾的歡迎。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對此劇布景的設計,張駿祥強調了民族風格與風格化手法,獲得了觀眾的一致好評。《牛郎織女》的成功,還清了《安魂曲》的欠債,暫時維持了大家的生計。此后,成都的“神鷹劇團”又邀請張駿祥到成都排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張駿祥便請曹禺重新翻譯了劇本,將莎翁的這出戲搬上了舞臺,由白楊、金焰主演。
1944年春天,張駿祥由成都返回了重慶,大家又面臨新的困境。為了吃飯,為了生存,為了明天的事業,張駿祥和學生們經過反復商量,最后決定應他的一位同學的哥哥——電影攝影場場長羅學濂之邀,一起進了“中電”劇團。當時,在重慶從事話劇運動的一些知名導演,如沈浮、陳鯉庭、賀孟斧等人都集中在“中電”這個國民黨政府的機構里,掛上一個名,吃著平價米。張駿祥進了“中電”后,主要是負責組織演出,直到抗戰勝利。
從1941年張駿祥帶領學生自江安來到重慶辦劇團,至1945年抗戰勝利結束,這五年的時間是張駿祥直接從事話劇導演并取得卓著成績的年代。在這五年中,盡管環境和條件十分困難,令他屢臨困境,倍遭磨難,但是他那種“演好戲,為人民說話”的強烈愿望始終沒有變,那種對藝術執著追求的精神始終沒有丟。他用自己的才華、膽識和功力,在當年霧重慶的舞臺上留下了數部佳作,他用自己的品德、作風,在艱難困苦中帶出了一批藝術上比較成熟的青年戲劇工作者。五年的時間是短暫的,但是張駿祥為中國話劇藝術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在重慶和成都的五六年,不僅是張駿祥一生中從事話劇導演成績最顯著的“鼎盛”時期,也是他的人生觀、藝術觀開始轉變的關鍵時刻。他所以能從一個站在民主主義革命立場上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成長為一位革命藝術家,和他與當年重慶文化藝術界“左翼”的聯系交融有著密切的關系。“左翼”開展的一些活動常常熱情邀請他參加,這樣他成了郭沫若在天官府家中的常客。在那里,他見到了董必武、王若飛等同志。毛主席來重慶談判時,特地在張治中家里約見了文藝界的一些進步人士,張駿祥也在座。他們熱情的談吐、諄諄的教誨和殷切的希望,確實促使張駿祥的思想不斷變化,在感情上進一步接近“左翼”。
1945年8月,抗戰終于勝利了。張駿祥欣喜若狂,他為民族的新生而歡呼,也為自己向往已久的理想即將實現而興奮。他急于趕到上海一展自己的抱負,建自己的劇場,辦自己的劇團,演自己想演的戲,但是嚴峻的現實又一次讓他失望了。抗戰的勝利并未給文藝的復蘇、話劇的振興創造條件,相反,國民黨反動派的專橫暴戾,又扼殺了文藝事業的生機。多年夢寐以求的小劇院仍然無法建立,張駿祥帶領他的學生來到上海后,竟無棲身之地。張駿祥又像被迎頭潑上了一桶涼水,從頭冷到腳。冷過之后他才真正開始覺醒:原來的美好愿景只不過是書呆子的傻想!經過一番冷靜的反省與思考,在黨的關懷和支持下,他們成立了觀眾演出公司,作為繼續排演進步戲的陣地。但是當時的上海,話劇幾乎無路可走。一方面國民黨控制甚嚴,他們把持著劇院劇場;另一方面上海和重慶不一樣,電影院特別多,大映“美國片”,再加上當時有好幾家電影廠恢復了制片生產;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使話劇事業瀕臨困境。演出公司在艱難困苦中做了一番抗爭后,很快就解散了。苦于為衣食而奔走的張駿祥帶著壯志未酬的滿腔遺憾,被迫“轉業”,開始了自己的電影生涯。
電影界的杰出導演和領導者
也許,對張駿祥來說,離開了自己癡癡迷戀的話劇事業,他十分痛心,也十分惋惜;但是他沒有消沉低落,更沒有悲觀絕望。他憑借自己的才華和人品,憑借頑強、刻苦、勇于探索的精神,在電影這塊新的藝術領地辛勤耕耘,依然作出了卓著貢獻。
1946年,張駿祥作為“中電”的特約導演,編導了影片《還鄉日記》。不久,他又拍攝了《乘龍快婿》。這兩部影片都是諷刺那些“接收大員”的,他依據親眼目睹的事實,刻畫了“接收大員”巧取豪奪、中飽私囊、大發國難財的丑惡嘴臉和卑劣行徑。
張駿祥是個十分勤奮刻苦的人,盡管抗戰勝利并沒有給他的事業帶來新的希望,但是他仍然孜孜不倦地從事著創作,在1946、1947兩年的時間里,他不僅編導了兩部影片,而且還翻譯了《林肯在依利諾州》《審判日》《“好望號”在重慶》等三個劇本。劇本發表后,獲得許多贊譽。此時的張駿祥對化為泡影的“建劇場,辦劇團”的愿望并沒有死心,他與加入文華電影公司的曹禺、黃佐臨商定,一俟搞了電影,積攢了一些資金之后就再搞劇場,甚至還夢想三個人自己組建經營一個電影公司,用電影來養活話劇。他們的心還緊緊地維系著中國話劇事業的命運。
然而,嚴酷的現實又一次擊碎了他們的夢境,內戰的爆發使他們所處的環境更為艱難。隨著國民黨反動派對圖書雜志和文藝創作的審查、控制越來越嚴,像張駿祥這樣進步的文藝工作者也經常受到威脅和恫嚇。在一些著名教授和知名人士紛紛失蹤之后,張駿祥的處境也日趨險惡。與此同時,經濟凋敝,物價飛漲,他在生活上也是入不敷出,朝不保夕。生存都已困難,更何談創作?這時,先期去了香港的吳祖光致函張駿祥,代表永華電影公司的老板邀請他去香港。這樣,張駿祥便離開上海來到了香港。
到香港不久,張駿祥拍攝了影片《火葬》。永華公司的老板李祖永對張駿祥、曹禺、黃佐臨三人的才華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早有所聞,他要張駿祥出面,邀請曹禺和佐臨,一同為他辦家電影廠,拍一些能遠銷國外的影片。開始他們曾為此而動心,很想借李祖永的力量干一番事業,但是這種想法很快被否定了。作為中國人,他們的藝術創作和取悅于外國人是絕不能同日而語的!尤其是當解放戰爭的捷報頻頻傳來后,他們透過那黑暗的云層,又看到了光明,看了希望。
1949年的早春,充溢著生機,在曙光即將照耀中國大地的時候,馮乃超代表黨,召集在港的著名進步文藝工作者,傳達了周總理希望他們到北京參加第一屆文代會的指示。張駿祥欣然應召,于1949年4月下旬,坐船秘密繞道煙臺到達北京。
第一屆文代會的召開,為新中國文藝事業的發展揭開了序幕,也使張駿祥的人生發生了根本的轉折。在聽了許多報告和讀了許多毛主席的書后,他才真正接觸和認識了毛澤東的文藝思想;在親眼觀看了許多解放區文工團的文藝演出,如《白毛女》《血淚仇》和《王秀鸞》后,他通過反思開始醒悟。過去他對舞臺演出的一套非常自負,認為自己最內行,看了解放區的文藝演出后,他才感覺到自己的那一套完全是從西洋搬來的,而《白毛女》《王秀鸞》,才真正是中國民族的藝術。正是這些生動的演出,使毛澤東的文藝思想得到了印證。張駿祥終于從為藝術而藝術的狹隘思想中掙脫出來。
文代會結束后,張駿祥的思想產生了飛躍,他激動不已,殷切地渴望到火熱的斗爭中去,到工農兵中去,他堅決要求隨四野文工團南下:去體驗和理解“解放”這兩個字的深刻含意。他和戰士們一起行軍,一起生活,一直走到桂林。行軍途中,他滿懷激情,將四野的文藝工作者所寫的一部小說,改編成電影劇本《耿海林回家》,后由湯曉丹將其搬上銀幕,改名為《勝利重逢》。這是新中國成立后張駿祥創作的第一個劇本,他的筆觸開始轉向他所熟悉的一名普普通通的解放軍戰士,他的創作已經真正轉入為工農兵服務的方向。
之后,張駿祥又著手創作《翠崗紅旗》。此片原劇本很簡單,只有幾條提綱。張駿祥便與原作者一同深入老蘇區興國縣,訪問多位紅軍家屬,收集了大量素材豐富了劇本,使《翠崗紅旗》成了一部很有影響的優秀影片,在卡羅維法利國際電影節上也獲得贊譽。
對張駿祥的創作,黨給了熱忱的關懷和支持。周揚同志對《勝利重逢》作了充分的肯定,周總理對《翠崗紅旗》也關懷備至。這些都增強了張駿祥對黨的感情,堅定了他對黨的認識,他莊重地提出了入黨的要求,并于1956年5月4日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作為一名黨員藝術家,張駿祥的心與人民、與社會主義的事業貼得更緊了。無論是《雞毛信》還是《淮上人家》,他把創作的根始終扎在生活中的土壤中,他前進的步伐始終和時代、和人民的生活同步。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能自覺地為黨的事業犧牲個人利益,顯示了共產黨員的寬闊胸懷。1956年,黨組織決定他擔任“上影”副廠長,盡管他舍不得離開自己迷戀多年的創作生活,但是,為了整個事業,他仍然高高興興地服從組織,走上了行政領導崗位。1958年,上海成立了電影公司,他又回到了創作第一線,編寫了藝術紀錄片《新安江上》。不久他又被任命為上海市電影局局長。雖然那些年他的職務上上下下,反反復復,但他從來沒向黨討價還價,而是竭盡全力努力工作。當副廠長期間,他有機會看了許多劇本,他認真摸索、總結,結合自己的創作實踐,用通俗的語言編寫了《關于電影的特殊表現手法》這本書,為電影藝術理論的研究添上了嶄新的一頁。
20世紀60年代,張駿祥又導演了《燎原》《白求恩大夫》等影片。影片顯示了張駿祥深厚的藝術功力,在新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正值張駿祥在導演藝術上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時,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氣勢洶洶地來臨了。面對“四人幫”的殘酷打擊和嚴重摧殘,張駿祥進行了堅決的斗爭。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他也堅信“四人幫”必然垮臺!顯示了一位共產黨員、一位革命藝術家的高風亮節。
“四人幫”被粉碎后,張駿祥重新走上領導崗位,先后擔任文化部電影局副局長和上海市電影局局長等職務。他遵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方針和政策,尊重藝術規律,堅持“雙百”方針,團結廣大電影工作者,為繁榮和發展電影事業盡心盡職,做了大量工作,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直至年逾古稀,仍壯心不已,繼續為培養和造就新一代電影藝術人才努力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