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艷巍 王龍 趙麗偉

盧作孚在中國西部科學院

建于鞍子壩上的峽防局少年義勇隊營房,正面墻上的字為盧作孚題的訓詞。(1929 年)

盧作孚(右)與其弟盧子英(右)合影(1947 年)
盧作孚,原名盧魁先,別名盧思,重慶市合川人,1893年4月14日出生,近代著名愛國實業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中國航運業先驅,被譽為“中國船王”“北碚之父”。他于1925年創辦民生公司,陸續統一川江航運,迫使外國航運勢力退出長江上游。1938年秋,盧作孚領導民生公司組織指揮宜昌大撤退,用40天時間搶運150萬余人、物資100萬余噸,保存了中國民族工業的命脈。宜昌大撤退也因此被歷史學家評為“中國的敦刻爾克大撤退”。盧作孚跨越了“革命救國”“教育救國”“實業救國”三大領域,并在幾方面都各有成就。
卓有遠見的奠基人
文星灣的中國西部科學院舊址陳列館,曾經是盧先生產業報國實踐中最神圣的所在,他使北碚在抗戰最困難時期,成為“大后方科技事業的諾亞方舟”。
90年前,也就是1930年,盧作孚先生將火焰山東岳廟上殿改建為博物館,同年九月成立中國西部科學院。這一系列的傾力相投,正是源于盧先生對科學的崇敬,也因此在城市的建設中,盧先生高屋建瓴地將科學院、博物館、圖書館等人文機構納入規劃中。在抗戰大爆發民族危亡的年代,盧先生的偉大創舉,使得文化、精神、科學這些人類發展史上物質文明之外的精神依托,在北碚迎來了復興之路。“皆清潔、皆美麗、皆有秩序、皆可居住、皆可游覽、皆有現代化生活設施”,北碚這座城市,正因為有了盧先生,才會從現代化建設雛形始,便彌漫開文化的味道,科學的底蘊,精神的內涵。
盧先生用他的精神和行動感動和鼓舞著后世繼承者。縉云山麓如常對外開放的重慶自然博物館新館,承續著許多人的心血。因為,它的前身——中國西部科學院,有著太高的盛譽,11萬余件藏品中飽含戰火,紛飛時代的科研及征集結晶。施白南、方文培等老一輩科學家親手采集的動植物標本,制作精細,一絲不茍猶歷歷在目。盡管大多數標本只是靜默地存放在庫房里,任窗外時光如煙。但當我們每一次翻閱,總是對嚴謹的科學精神肅然起敬。歷史與未來的銜接中,重慶自然博物館新館如今已經成為國家一級博物館,中國西部科學院舊址陳列館也已經對外開放,接過先輩手中的科學接力棒,繼續將科學精神傳播出去。
艱難世道中傳播科學之光
西部博物館建立之時舉步維艱,正是有了北碚的全部力量,社會團體及個人鼎力相助方能前行:“本館承各方協助始能成立生長,今后工作猶望多予指示。惟經費來源過于枯竭,值茲經濟艱難,百業凋疲,募化匪易,本館將來能否順序發展,有待于社會各界人士之維護扶助也。”其一切支出、標本收藏幾乎都來源于社會捐贈,甚至還包括諸如鐵廠、煤礦等實業模型。而西部博物館一直致力于社會服務教育,它創辦淺顯易懂圖文結合的“博物”手繪壁報,每每吸引眾多市民、學生駐足閱覽;設立化學生物實驗室,供北碚當時的六所中學自由使用;采集標本除陳列外均提供給其他機關學校;經常展覽便利民眾參觀,遇節假日還延長開放時間,解答民眾咨詢。
90年前的中國何其不幸,但國家在不幸中愈加堅強;在戰火紛飛年代,北碚小城何其有幸,因為一個人——盧作孚,讓科學通過博物館和民眾產生了一次如此動人的邂逅,因為一群人——科學家,讓科學之舟逆水前行。
時至今日,我們來到位于北碚文星灣的西部科學院舊址陳列館,還能看到九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在這里留下的印跡。回想那個時局動亂的年代,科學家們何其艱苦地進行著科學研究,同時還在民眾中大力宣揚科學文化,讓飽受戰亂的人民有一方慰藉心靈的凈土。

重慶自然博物館廣場上的施白南雕塑
施白南,字懷仁,河北正定人。國立北平師范大學生物系畢業。曾任中國西部科學院生物研究所動物部主任,國立蘭州西北師范學院、省立北碚鄉村建設學院教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西南師范學院、西南師范大學教授、生物系主任。為開創我國魚類學研究和動物學高等教育事業做出了重要貢獻。主編《長江鱘魚類研究》《四川資源動物志》( 第一、四卷),合編《中國魚類圖譜》( 第三冊)。
從一座塑像說起
在重慶自然博物館的廣場上矗立著著名動物學家施白南的塑像,落成于施白南先生110周年誕辰追思會。為何在重慶自然博物館要建造施白南先生的塑像,那就要從施白南先生和重慶自然博物館的前身——中國西部科學院以及中國西部博物館說起。
1930年,中國西部科學院成立于重慶北碚,“從事于科學之探討,以開發寶藏,富裕民生”,先后成立理化、生物、農林、地質四個研究所。生物研究所于1931年正式成立,設立之初因為人才短缺只設立有植物部和昆蟲部,1933年2月聘請施白南先生到所內工作,秋天增設動物部,聘請他擔任研究員兼任動物部主任。

施白南先生在惠宇樓前的合影
工作期間,施白南先生作為領隊于1934年組織了雷波、馬邊、屏山、峨邊考察隊,深入大小涼山彝族地區作生物科學考察,采集了大量的動植物標本。其中包括在馬邊采集到的大熊貓標本,施白南先生將標本陳列作自然環境布置,拉開國內博物館標本自然生活環境布置的新序幕。同時組織開展了四川第一次大規模的魚類等動物標本的采集工作。出版有《四川嘉陵江下游魚類調查》《四川嘉定峨眉魚類調查》等叢刊,并發表《四川省之食用魚類》《峨山生物調查記》等論文,為國內魚類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
1935年,施白南先生離開中國西部科學院前往靜生生物研究所工作。而因四川省受天災匪禍影響,中國西部科學院經費異常拮據,生物研究所于1937年春停辦。同年抗日戰爭爆發,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等科研機構陸續內遷北碚,施白南先生于1939年隨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重返北碚,在中國西部科學院內辦公。當時中國西部科學院作為中國第一家民辦科學院,經費主要來源于各界捐款,研究人員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還在努力投身科研。
卓越的成就
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遷回南京,受中國西部博物館邀請,施白南先生于1946年重返北碚,擔任中國西部博物館研究組主任兼生物學研究員。直到1949年他離開該館后,也仍然十分關心這座博物館的發展。
“讓魚類造福于人類”是施白南先生一生追求的目標。他長期在重慶從事研究與教學工作,于1978年春發表的《嘉陵江水系魚類資源調查報告》更是嘉陵江水系最為豐富翔實的魚類學資料。他主持完成我國第一部鱘魚類研究著作——《長江鱘魚類生物學及人工繁殖研究》,有關鱘魚類的研究更是為長江魚類保護提供了重要依據。
重慶自然博物館館長歐陽輝在紀念施白南先生110周年誕辰追思會上發言:“我們之所以在新館前廣場塑了施先生的像,一是永久紀念施先生為本館業務工作發端所做的開創性工作”“二是宣示我們的態度,在未來征程中,將更加重視博物館文化建設,不忘歷史,珍視傳統,敬重先輩,永遠以先輩為榜樣,不斷激勵自身。”

常隆慶(1979年5月中旬攝于雙水井2870米高山上)照片背后題字:山一帶水一脈,流水白云常自在。
常隆慶(1904-1979),四川江安人,九三學社社員、中國古生物學會理事、中國地質學會常務理事。4歲即在其父常興華所創辦的泥溪高等小學就讀,他自小天資聰穎。1922年夏天,17歲的常隆慶考入北京大學,后因家境窘迫,休學回家,直到1928年才又湊足學費,踏上復學之路。北大的學習生活為常隆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也堅定了他為祖國開發礦藏,富國強兵的人生理想和目標。1936年,常隆慶用了半年時間,風餐露宿,勘踏了攀西地區七個縣,對包括攀枝花在內的50余處礦區進行了地質調查,并與劉之祥一起首先發現了攀枝花大鐵礦。他在攀枝花開拓性的工作,為攀枝花的地質研究普查奠定了基礎。1949年后,常隆慶長期在成都地質學院任教,他曾撰寫了我國第一部《中國地質學》教材。

赴川邊進行動植物標本采集的指導專家和隊員在雷波留影。前排右1 為施白南,后排右1 為常隆慶,右3 為羅正遠。(1934 年)
拉開我國西南地區地質調查事業的序幕
1930年,愛國實業家盧作孚在北碚創辦中國西部科學院,其中,地質研究所是當時中國西部唯一的地質調查機構。盧作孚先生秉持著“大才找,小才考”的理念,經我國地質學界泰斗、中央地質調查所所長翁文灝先生的推薦,向當時在北平研究院地質研究所工作的常隆慶發出約請,希望其協助組建地質研究所,并出任研究所主任。常隆慶欣然接收邀請,來到北碚。從此,他與川渝地區的地質、礦產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1932年開始,常隆慶帶領著中國西部科學院地質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陸續在四川各地開展了地質調查,先后勘測了川東、川南和川西的大量地質礦產資源,測繪了川東第一張地質圖。攀西地區山脈連綿不絕,交通阻塞,鮮有人前往,因此當時我國對這里的礦產資源知之甚少。1934年,常隆慶一行數人進入涼山,對今日的攀枝花等地進行地質勘探,與施懷仁、俞德浚共同寫出了著名的《四川省雷馬峨屏調查記》。這是常隆慶在攀西現代科學史上一次具有開拓意義的綜合科學考察活動。1935年,他開展綦江鐵礦調查,更是為重慶鋼鐵廠的創建立下了汗馬功勞。

1940年發現攀枝花鐵礦之旅 ,左為劉之祥先生,中為常隆慶先生,其余為護衛士兵。
打開攀西地區的礦藏大門
常隆慶先后6次進入攀西地區,懷著“以應用為目的,以科學為依歸,庶能得寧屬礦藏之真相,而能在福國裕民之大業上放一異彩”的遠大目標,跋山涉水。其間頻遭土匪搶劫,更曾被土司綁架險遭殺害,但他仍不顧危險,奔波不息。不僅勘測了沿途地質構造、巖石、礦物等內容,還對礦山開采、冶煉技術和地方礦業開發現狀,及其交通運輸、勞動力資源、經營效益等方面進行了全面考察。1936年,常隆慶在調查因“金沙江斷流”問題的時候,與助手溯江而上,發現了攀枝花地區的大型礦脈。次年常隆慶在《寧屬七縣地質礦產》調查報告中,第一個向世人披露了整個攀西地區無比豐富的礦藏資源。
1940年他又再次勘測,發現了攀枝花豐富的釩鈦磁鐵礦礦藏。釩鈦磁鐵礦的發現為攀枝花特區(今攀枝花市)的設立、攀枝花礦產資源的開發奠定了堅實的科考基礎。20世紀60年代,為了保障國家國防工業和重工業的發展與建設,三線建設如火如荼地展開,攀枝花工業基地正式開始了它的使命。“舉全國之力,使寧屬成為一重工業區,斯可養精蓄銳,藉鋼鐵之力,以發揮國力,而圖復興之大業也”常隆慶的希望終得以實現。
科學家有自己的祖國
“山河破碎,沒有鋼鐵支撐的山河,從東北開始破碎,從華北開始破碎,從華東開始破碎……一直破碎到常隆慶流著眼淚的中國西部。這種破碎的聲音,被常隆慶默默地裝進背包。一柄貼著常字標記的地質錘,開始輕輕敲醒中國大地。這聲嶄新的敲擊,成為1936年整個中國關于鋼鐵的絕望中,最清脆的鳥鳴,沾著露水,輕輕掀開了1936年那頁毛邊紙做成的礦產封面。”
“ 一棵叫作常隆慶的樹,把春天里的第一枝芽,萌發在金沙江古老的鳥鳴中。”當詩人龔學敏的詩歌在攀枝花這座鋼鐵之城的上空回響時,沒有人會忘記攀枝花之父,中國著名地質學家,中國西部科學院地質研究所主任常隆慶先生曾踏遍攀西青山,歷經磨難為他深愛的祖國做出的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