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




“想看日照金山是要憑運氣的,”同行的向導話音剛落,梅里雪山主峰青灰色的山尖忽然白了一角。在之后的十分鐘之內,海拔四千二百米的日光和暖意像是打碎了的金箔,灑滿目光所及的山巔,直到成為“金山”。人立于旭日與“圣山”之間,在冬天冷冽而肅穆的光線中感到某種神性。而當日光一點點鋪滿松贊林寺高聳的石階,閃爍在納帕海的波光里,香格里拉的一天也在經筒緩慢厚重的轉動聲中,在酥油茶和糌粑團里蘇醒了。“對放牛放羊的孩子來說,這就是他們一天的口糧。”我們學著向導次成(音譯),用手指把粉末狀的糌粑一點點攪成團,吃下去就能飽一天。


就像人們相信看到日照金山的運數,行走在香格里拉,無論山海和街市,大大小小的廟宇和掛滿經幡的燒香臺都不難見,人們將祈福、悼念寄托于這些或大或小、不同規格的建筑物,也在每個重要的日子聚集在此,誦經慶祝。相比古堡一樣恢弘而游客眾多的松贊林寺,當地人更愿意去奔子欄的東竹林寺。位于寺廟中心、四層土木結構的大經堂以82根合抱大柱成網狀密布,底層是全寺喇嘛誦經處,二、三層則分別為經堂、佛殿,以及堪布(掌教)念經和起居的靜室。除卻雕塑、唐卡和壁畫的裝點外,東竹林寺還珍藏著一幅用五彩絲線精織而成,長達8.5米、寬5.2米的大型唐卡,只在每年舉行跳神法會時展出一次。與松贊林寺一樣,東竹林寺身后的巷子里散落著一棟棟兩層簡房,當地人叫作“僧舍”。這些取材于周邊石材和泥土的白色房子都是父母和親戚們為前來學佛的孩子們親手建造的,因為這里的家庭仍舊保留著至少有一個子女入寺學佛的傳統,次成說,這也是每個家庭至為光榮的事情。

香格里拉人口密度在云南最低,卻混居著全省最多的少數民族。除了分居區域之外,當地人也能夠通過住宅房屋的構建方式和外形來判斷這一區所屬是納西族、白族還是彝族。藏民的房子最多也最好認,通常是全木質的三層或四層結構。一層關牲口、放雜物,二層是會客室和居住空間,三層用來晾曬食物。但每家一定會設置一間單獨的佛堂,用于供奉神靈和早晚祈福。從藏族聚居區進入彝族所在的區域,人字屋頂就變成了平頂泥屋。原本需要用自家房頂作為別人家庭院的群居方式沒有完全實現,平坦結實的彝族“土掌房”結構仍舊被保留了下來,這也是彝族人為融合做出的選擇。也是因著對自然和信仰以及對民俗的尊重,始于香格里拉的酒店品牌松贊,從建造方式到服務理念都從在地出發,最大程度地還原了藏文化關于飲食起居的儀式感。

七天的行程中,與當代建筑、空間和造物方式相關的元素并未頻繁出現,但是每一日卻也由這些朝自然開放、與自然聯結,承載著不同民族信仰與生活習慣的空間緊密相接。而對于藏區的人來說,這片天地山水之間的土地,都是他們內心所屬的歸宿,也是藏族人世世代代認定的—心中的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