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維佳
小說《最后的牧歌》一開篇就描寫了一幅牧牛圖,兩個赤裸的農村少年騎在牛背上從鄉間走過。背景是個天藍田綠旭日東升的早上……作者就是這對少年中的一個,他勾畫的就是幾十年前的“自己”。他的作品之所以以“最后的牧歌”為名,他想表達的到底是什么?
作品寫的是一個少年和他牧放的耕牛“老虎”的曾經往事,時間背景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農田耕作的主體還不是拖拉機而是耕牛,耕牛幾乎家家都有,儼然成了家庭一員。平時家中成年人出去務農,放牛的事就交給了家中半大的孩子。于是書中少年的“我”便和他家的耕牛“老虎”發生了一種孩童才有的情感交集。作品中的“老虎”在那少年的眼中,沒有許多牛都有的狡猾賴皮。反而卻有一種天生的神勇,為他帶來了許多男孩好勝斗勇的驕傲和癲喜。它不僅戰勝了村里原來的牛王和種牛,還成了村里煌煌耀眼的新種牛。既可免去勞役之苦,還妻妾眾多,極盡天尊。
作品看似寫牛,其實也寫出了少年自己和當時的農村風物人情。是的,這個作品的看點就是生動的還原了那個年代的鄉村生活場景。它描寫了文革中社會生活政治化的情貌現狀。但同時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世俗乃至爛俗化的另一面。兩者看似格格不入,卻在作品中如此水乳交融。這就是我國農村當時的寫照。而這一切都是來自于一個曾經的少年幾十年以后的回憶。他以后來的“高度”俯瞰這些過往,寫出了因為“時代差”而形成的情趣。這種懷舊的回憶體小說,必須要以文學的真實還原“回憶”的可信,不然它的編造感必然會破壞敘事的審美。這一點作者做到了。
作者對于自己所描寫的這段生活,筆力老到,比較傳神。他之所以要以《最后的牧歌》為名,顯然并非僅僅寫一個往事。而是上述所言,力圖從那個“時代差”找到懷舊的情愫邏輯。這個懷舊是對人情尚真,民風質樸的回顧和述懷,它讓時間形成了美。
但是我們從作品中也可以聞到一種封泥味。說它“封泥味”,緣于它暗暗涌動的許多意蘊只能是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可以讀懂領會。若是讓隔代幾十年的晚輩去讀,也許許多地方很難讀出原味真味來,他們沒有那個已被歷史封存的體驗和記憶。如果這樣看,這部作品旺盛的生命時限不會很長。越到后來越讓人感到晦澀,即便是今天。這就說到了此作的成與敗。其成也,有同代人感同身受。其敗也,點撥傳導不足,容易隔代意消。
一個好的文學作品可以設定一個思想藝術高度,但是必須建道設欄,讓人認路舉步,有所因循憑持。而這部作品在這方面則顯得力不從心,這就是它的美中不足。作者在篇尾有段文字,說明他還是有意識的點撥讀者。原文是這樣的:“是的,幸福往往源于苦難。直面苦難需要勇氣和智慧……一個人如此,一個家族乃至民族又何嘗不是如此。”這個點題之筆顯得空洞突兀,不免有點添足,仍然沒有為年輕再年輕的讀者揭開那坨封泥。也說明了作者在認知高度和經驗技巧上還有提升的空間。
總的來說,《永遠的牧歌》還是值得去讀。它的許多描寫的確比較傳神,特別是對于與作者為同代人的我們來看。我們有許多共同的記憶和體驗都在這個封泥存放之中,它是一段生命的流程和銘刻。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們會把它置于“特別推薦”一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