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蓉,林儀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福建泉州 362000)
“海上絲綢之路”早在公元前的太平洋、印度洋、地中海地區就已經存在,但直到8 世紀以后才出現繁榮的局面。這時期的阿拉伯人建立了從大西洋東岸到中亞的橫跨亞非歐的帝國,并取得了印度洋的制海權,大力發展海上貿易,而8 世紀晚期的中國人由于陸路受阻,也將關注點投向海洋,并逐步建立了與東北亞、東南亞、南亞、波斯灣、東非沿海等國家和地區的海路聯系。中國人與阿拉伯人在海上有了直接聯系,將東西方的海上航線連接在一起,形成了泛太平洋—印度洋的海上貿易圈。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通過海路傳遞與交換,推動了科技、思想、信仰的傳播,也促進了多樣化雜居聚落的形成。尤其是13—14 世紀和平蒙古時代的到來,保證了陸路與海路的暢通無阻,陸上與海上兩大絲路連接起來,人類文明進入了大交流時代,甚至有人說這是早期的全球化。“因為當時統一的中國把北面的陸路與印度洋的海路連結了起來,才可能有13 世紀和14 世紀早期的‘前當代世界體系’的存在”[1]。
在這個“前當代的世界體系”中,泉州是一個重要的連接點。這個港口城市由于地理優勢以及政策支持等因素,使其自12 世紀開始已經具備了向東北亞和東南亞、南亞雙面輻射的功能[2],與海外進行貿易往來的國家和地區也從南宋時期的五十幾個發展到元代的近百個。泉州是10—14 世紀中國連接世界的重要樞紐,許多中國官方文獻習慣于以泉州為基點,計算同外國的距離、日數與方位。新加坡學者王庚武說,五代結束后,中國海交史上最顯著的發展乃是“泉州時代的到來”[3]。
伴隨著泉州在國家航運舞臺上的凸顯,泉州的聲譽也為泛太平洋——印度洋貿易圈的人們所認同,尤其是泉州的別稱“刺桐”一名主要是經由阿拉伯人傳遞給西方世界的,而歐洲旅行家馬可波羅的游記所描述的繁榮無與倫比的“刺桐印象”激發了歐洲人對東方的好奇心與探險欲。
中國的絲綢是當時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商品之一,由泉州港輸出的絲織品質地優良,阿拉伯人稱之為zantuni,即刺桐。Zantuni(刺桐)也隨著阿拉伯人販賣的刺桐緞傳入歐洲,“刺桐” 一詞隨即頻繁出現在阿拉伯人、歐洲人的各種文獻中。“泉州緞在中世紀頗著名。波斯人名之曰Zeituni,迦思梯勒人(西班牙中部人)名之曰Setuni,意大利人名之曰Zetani,而法蘭西語之Satin,疑亦出于此。”[4]在西方文獻的描述中,刺桐有著最受歡迎的優質絲織品——刺桐緞,有著先進制造技術的船只——刺桐海舶,還容納了世界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人們。由泉州放洋,可通世界其他港口,這里不只是各地商人云集的地方,使節、傳教士、旅行家等也熱衷選擇由此泛海或登錄。
歷史沒有為泉州港提供持續發展的機會與條件,它后來衰落了,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西方人筆下那個繁榮如神話般存在的“刺桐”成了一個迷,以致于從19 世紀到20 世紀初長達100 多年的時間里歐洲學術界圍繞刺桐在哪里,進行了廣泛的爭論。他們中有英國學者亨利·玉爾,法國學者沙海昂、伯希和,德國學者克拉普羅思等。當然,這場大討論已經超越歐洲范圍了,阿拉伯學者、日本學者、中國學者也都加入了這場爭論。直到1915—1918年,日本學者桑原陟藏的名作《提舉市舶西域人蒲壽庚之事跡》問世,指出:“zaitun 為中國中古時第一商港,而征之漢籍,宋末及有元一代,沿海商港,無一能及泉州”。[5]刺桐之名被確定為泉州,并得到國際學術界的認同。
與此同時,19 世紀二三十年代以來泉州地區不斷出土的各類文物、遺址都在揭示一個事實:泉州,就是阿拉伯人口中的Zaitun,就是馬可波羅筆下的東方大港。
馬可·波羅說:“刺桐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云集于此,貨物堆積如山,買賣的盛況令人難以想象。”[6]伊本·白圖泰說:“刺桐港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甚至可以說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我看到港內有百條大船,至于小船可謂多得不可勝數。”[7]馬可·波羅、伊本·白圖泰等人高度贊譽刺桐的盛況。到了現代,中外學者不斷借助各種材料揭開刺桐繁榮的真相,無論是呈現泉州海上交通貿易網絡與區域經濟發展的聯系,還是從超區域的視野考察泉州的地方發展,抑或從世界體系中重新審視泉州的地位,他們所要闡釋的是泉州的世界性,因為泉州是10—14 世紀世界貿易網絡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連接點。
13—14 世紀的泉州一躍成為東方大港,至少經歷了八百年的積淀。6 世紀中葉的南朝,當入華多年的印度僧人拘那羅陀欲渡海南返時,需要特地泛小舶來到梁安港更換大船返航,說明梁安港這個泉州最早發展的對外港口,已經具備交通南海國家的能力[8]。8 世紀以后,唐代的泉州社會經濟發展,對港口貿易的依賴性更強,并且出現了“船到城添外國人”“還珠入貢頻”的熱鬧景象,說明已經有不少外國人來泉州,而朝貢的則大多是商人[9]。唐代的泉州已成為阿拉伯人所熟知的中國主要港口之一。10 世紀的五代十國時期,先后統治泉州的王延彬、留從效、陳洪進都鼓勵發展海外貿易,并設立榷利院管理海外貿易,還有海路都指揮使專門負責維護航道安全。由于泉州統治者的銳意經營,泉州作為一個商品中心,不僅能夠滿足南唐對南海舶來品的需求,并逐漸能夠與廣州、福州相匹敵。而海外貿易的巨額收益使統治者有足夠的財力,把城區擴大近七倍,并使城區的布局同水路運輸的聯系更為緊密,城市也更趨商業化。五代十國時期泉州交通南海的能力以及商人群體的形成,使它能夠為接下來的世紀里構筑一個連接世界的貿易網絡做好能力上的準備,而宋元時期的開放與對海洋的關注則為它進入這個世界貿易網絡提供了制度保障和政策支持。
北宋前期,泉州海外貿易持續發展,泉州商人不僅繼續擴大在南海的貿易,還幾乎壟斷了對高麗的貿易,泉州港在海外貿易的突出表現,已引起朝廷統治者的關注,其重要性不在兩浙路諸港之下。11 世紀初,朝廷要求討論泉州設置市舶司的問題,說明泉州在海外貿易的重要性已初步獲得官方認可。1087年(元祐二年),宋廷正式在泉州設置市舶司,標志著泉州已被確認為整個帝國最重要的貿易港之一,也是它通往極盛的轉折點[10]。設置市舶司以后,泉州既可以直接發船到海外貿易,也能接納外來的商船,因此海外貿易在制度的保障下得到迅速發展。宋廷南遷,使泉州更加靠近政治中心和消費中心,加上商人高效的商品集散能力,泉州港的發展更加迅速,最遲到南宋紹興末年,當廣、 泉兩司市舶歲入相當的時候,標志著泉州海外貿易的地位已與廣州相匹敵了。南宋時期泉州的一位市舶司長官趙汝適,他對泉州的海外來客進行“訪談”,收集大量的海外地理信息,集成《諸番志》。這部書記錄了與泉州有直接或間接貿易往來的國家和地區有58 個,東自日本,西至東非索馬里、北非摩洛哥,甚至包括一些地中海港口和地區如亞歷山大港、西西里島和安達盧斯。他還以泉州為基點,估測從泉州到海外各地的里程及所需花費的時間。趙汝適在泉州便能收集到從東北亞到地中海沿岸等地的相關信息,證明了泉州已經與這些地方建立了較為密切的聯系,泉州港的世界性已經凸顯了,從泉州放洋,可抵達海外諸多國家。在泉州未建立市舶司之前,也就是泉州還不具備接待使節的官方資格的情況下,有些外國使節也喜歡從泉州登陸或啟航,如1082年渤泥國的使節來向宋廷進貢以后,請求從泉州乘船返航。這說明了泉州來往海外諸國的航路是較為發達的,泉州早為許多海外國家所熟悉。
到了元代,泉州港的繁榮已經超越了西方人的想象,不止西方旅行家稱它為“世界最大的港口”,中國文人也認為它“號為天下最”。元朝的統一與開放,以及對海外貿易的大力支持,海路的暢通無阻,使泉州的海上貿易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空前繁榮。許多外國商人、傳教士、使節來到泉州,泉州出現了外國人聚居的“番人巷”,這里已經成為不同民族雜居的國際都市。
元代泉州與海外往來的區域更為廣泛,這與泉州對外交通航線的完善密不可分。當時泉州通往海外的主要航線有:一是從泉州啟航,經萬里石塘至占城,再由此轉往三佛齊、阇婆、渤泥(文萊)、麻逸(菲律賓民都洛島)等地;二是由泉州放洋過南海,越馬六甲海峽到故臨(印度西南沿岸奎隆一帶),進入波斯灣、亞丁灣,遠達非洲東海岸;三是由泉州北上,經明州,轉航高麗、日本[11]。暢通的航路與完善的航線,使許多中外使節需要從泉州啟航或登錄,才能順利完成政治使命,如1299年,有一位泉州人奉命出使火魯沒思(霍爾木茲),并順利帶回波斯哈贊大王特賜的呈獻元朝廷的七寶貨物。從泉州港口出使海外的朝廷使節比比皆是,如曾任廣東招討使的楊庭璧出使俱蘭國(印度西海岸),泉州永春人尤永賢出使馬八兒(南印度一帶)。也正因為暢通的航路與完善的航線,江西人汪大淵才能兩次從泉州隨商船遠洋游歷世界,歷時8年,航程數萬里,到過200 多個地方,涉及近百個國家和地區,包括中南半島、馬來半島、菲律賓群島、印尼群島、印度次大陸及其周圍地區、波斯灣和阿拉伯半島以及東非和北非。汪大淵將游歷輯成《島夷志略》,這部書是這一時代泉州海上絲綢之路的詳盡記錄。汪大淵沿著商路所進行的游歷探險,也證明了這一時期的泛太平洋——印度洋的世界貿易體系早已存在。
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所傳遞的不只是商品,還有人員、知識、思想、語言與藝術。當世界不同的文明從各個方向匯入這座城的時候,泉州以其驚人的接納能力展示了它的開放與包容。操著不同語言的商人、使節、旅行家、傳教士、水手以及其他身份的人,出于經商、傳教、探險或政治等不同的動機來到這里的同時,也帶來了各自的文化。不同的文化在這里互相接觸、互相交融、互相豐富,使這座城成為那個時代聞名遐邇的國際大都市。
在中國文獻里,記載來到泉州的第一位外國人,就是南朝時印度僧人拘那羅陀,他曾攜帶大量梵文佛教經典,游歷泉州,寓居九日山的延福寺,并在此翻譯《金剛經》。到了唐代,已經有許多外國人來到泉州了,出現了“市井十州人”的景象。宋元海外貿易空前繁榮的時候,泉州城已隨處可見“氁絲纏髻西洋客”“纏頭赤腳”的蕃商。南宋地理書《方輿勝覽》也記載,“諸番有黑白二種,皆居泉州,號蕃人巷。每歲以大舶浮海往來,致象犀、玳瑁、珠璣、玻璃、瑪瑙、異香、胡椒之屬。”[12]可見,至遲在南宋時期泉州已經出現了外國人聚居的社區,“黑白”諸番,大概是指來自西南亞的阿拉伯人、波斯人、歐洲人與來自南亞、東南亞的印度人和馬來人。來到這里的意大利猶太商人雅各驚嘆,這簡直是“整個世界的一座城市”,他還說“這座城市是一個民族的大雜燴,據說有30 個民族之多,城中的每一個民族,都已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他自己的語言。”在這里的外國人有的混居中國人中間,也有居住在相對獨立的社區。而關于在泉州的外國人社區,雅各還有更詳細的描述:“在這一地區住著穆罕默德教徒,在那一塊地區住著法蘭克人,在另一個區域又住著基督教中的亞美尼亞人,在另一塊地區則是猶太人,平安與他們同在;在另一個地方又是大印度人,每一塊地方又分成幾部分,如在法蘭克人的居住區有倫巴族居住區,非常能吃的日耳曼人居住區和我國的居住區。”[13]
各種文獻與考古資料,均表明當時定居或暫居泉州的外國人是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其中有阿拉伯人、波斯人、亞美尼亞人、法蘭克人、泰米爾人、馬來人以及來自高麗、日本的人們等,他們來自不同的階層、從事著不同的職業,其中有商人、旅行家、傳教士、貴族、官員、文人、平民。在這座城,各種宗教被允許自由信仰,元代泉州天主教的第三任主教安德烈·佩魯賈說,“在此大帝國境內,確有天下各國和各宗教派別之人。所有的人皆可按照各自教派而生活。”[14]那個時代泉州城里矗立著風格迥異的寺廟建筑。
宋元時期泉州有許多穆斯林僑民,他們建有六七座清凈寺,其中一座清凈寺的主持是來自波斯的穆斯林不魯罕丁,這所清凈寺的遺址大概就是今天矗立在泉州涂門街的艾蘇哈卜寺。艾蘇哈卜寺始建于1009年(大中祥符二年),1309年(至大二年),耶路撒冷人阿哈瑪特重修了清凈寺門樓,使其更顯宏偉壯觀。在泉州的穆斯林也修建了公墓,出資者是來自波斯的富商施那圍。
傳入泉州的還有景教、天主教、印度教、摩尼教,甚至也有猶太教。這里有一座名為興明寺的景教寺,主持是吳咹哆呢嗯,他還是泉州地區基督教事務的總管。有一位亞美尼亞的婦女捐贈了一座華麗的房屋給天主教作為總教堂,此外,安德烈·佩魯賈還用元帝國發給他的薪金在城郊蓋了一座小型的教堂。那個時代泉州至少有兩座天主教堂,意大利方濟各會士鄂多立克游歷泉州時看到兩座教堂,后來的意大利天主教傳教士馬黎諾里則說泉州有3 座教堂。
泉州與南印度有密切的貿易往來,泰米爾人在這里有一個聚居的社區,并建了一座十分壯麗的寺廟,由商人挹伯魯馬爾捐建。已發現的印度教寺構件有300 多方,這些不是同一座建筑物的構件,當時的泉州可能存在至少兩座印度教寺。
經由海路而來的阿拉伯人、波斯人、法蘭克人、亞美尼亞人、泰米爾人、馬來人等,與經由陸路而來的其他民族如畏兀兒人、蒙古人等在此相遇,并與漢人雜處,他們在此經商、從政、傳教,帶來了不同的文化。不同文化之間的接觸必然產生一定程度的融合,而文化交融所呈現的方式有很多,如外國人被吸納進中國的官僚體系,參與政治活動; 或與當地人通婚,并繁衍后代;或彼此之間互相吸收對方的文化元素進行藝術創造等。
每個朝代都有一些域外人士被吸收進中國的官僚體系,但宋元時期來中國的外來民族來源更廣泛,人數也更多,因此在泉州有很多外國僑民參與政府事務,有的甚至大權在握,如阿拉伯人的后裔蒲壽庚。蒲壽庚的先世為僑居占城(今越南中南部)的阿拉伯人,后遷居廣州,最后落籍泉州,他的父親蒲開宗曾在泉州安溪任職,并從事海外貿易,擁有貿易船隊,并私養軍隊,蒲氏家族逐漸在泉州發跡。南宋末年,蒲壽庚任泉州市舶司的長官,亦官亦商的身份使他成為掌握泉州海外貿易大權并擁有私人軍隊的地方權貴。后來,蒲壽庚歸順元朝,以反撲南宋余部獲得元朝的高度信任,得以繼續總攬泉州市舶大權,進一步積累了大量財富,擁有船只80 艘,不止在商業上取得巨大成功,其政治影響力也大大擴張,以致能夠決定泉州的政治方向。這是那個時代泉州外國僑民中在海外貿易與政治影響獲得雙重成功的典型代表。
由于經營海外貿易的巨額利潤是宋元兩朝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朝廷也通過授予官職的方式鼓勵招來海舶。如阿拉伯商人蒲羅辛因為在乳香貿易中做出貢獻,為泉州帶來30 萬貫的財政收入,被授予“承信郎”一職。除了因海外貿易而得官外,有些外國僑民也因宗教事務的需要成為總管地方教務的長官。這些外國僑民被吸納進中國的官僚體系,必然使中外文化在更深的層面上互相接觸、互相融合。
這些外國僑民為了融入泉州的文化,他們主動學習漢文化,也認同當地人給予的身份。有一件名為“伊本·奧貝德拉”的伊斯蘭教徒墓碑[15]上陰刻六行阿拉伯文,在第五行至第六行之間,嵌入“蕃客墓”3個大字。泉州人稱外國人為“蕃客”或“番客”,而這樣的身份被外國僑民接受了。有意思的是,“蕃客墓”這3 個漢字是很蹩腳的,3 個字都有錯誤,因為可以看到在“米”上少了一撇,在“口”上多了一橫,“曰”上多了一豎,不難想象這是出自一個初學漢字的穆斯林教徒之手。
一些外國僑民也喜歡給自己冠上漢姓或取漢名。如興明寺的主持吳咹哆呢思,可能是來自西亞的一名景教士,他為自己取了漢姓“吳”[16]。諸如此類的例子有不少,冠漢姓取漢名似乎已成為當時的一種風尚,這種喜好體現的是對不同文化的認同和價值觀念的尊重。漢姓漢名往往還出現在民族通婚的后代,即“土生番客”,也即混血兒,對泉州這個中世紀的國際商業城市來說是不容忽視的一個重要群體。這些混血兒往往既通父親的語言,又會漢語或泉州話,是天生的“翻譯家”,生意上的好幫手。
不同文化之間的融合還深刻體現在運用不同文化元素進行藝術創造。如在泉州基督教石刻圖像中,不僅吸收了佛教文化與道教文化的元素,還融入了不少世俗文化尤其是蒙元時代的流行元素,更令人驚嘆的是,泉州基督教還糅合了不少泉州本土文化,由此創造出了獨樹一幟的圖像藝術。十字架與蓮花、十字架與云紋是泉州基督教石刻圖像的兩個主題,并有飛天、華蓋、瓔珞、蓮柱等裝飾,這些圖像所采用的各種元素都與“天”“潔凈”或“尊貴”的觀念有關,表達了信仰者對理想天國的追求。其中蓮花不僅是佛教文化的主流元素,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吉祥符號,十字蓮花的組合圖像已成為中西方文化交流與文明對話的重要見證。
泉州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港口,是10—14 世紀連接世界的重要樞紐。伴隨海上絲路而來的不僅有世界各地的商品,還有形態各異的文化,不同的民族通過從政、通婚、信仰等不同的方式融入泉州,泉州成為不同信仰、 不同文化交流和共處的城市。今天,在泉州隨處可見不同文化之間融合的蹤影,如鄉間閭巷婦女所流行的包“蕃巾”的習俗也許來源于阿拉伯文化; 閩南語中有許多阿拉伯語的痕跡; 梨園戲、高甲戲、木偶戲中的演奏樂器“嗩吶”也許是由波斯古老樂器演化而來的……在這里,有回族村,有高麗巷,有交錯于泉州傳統建筑之間的充滿異域風情的宗教建筑,它們是不同文化之間互相融合的見證,是不同文明對話與和平共處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