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網絡會話中應答標記“哦”的語用功能和語義變化

劉露翌

一、引言

隨著網絡聊天中“哦”使用頻率的增加，嘆詞“哦”成為流行的網絡應答詞，它依托于網絡，區別于一般的應答模式，其特殊性使研究重點轉向其隱含的語用功能和關聯性上。首先，它具備最基本的語用特征，如表達驚訝疑問、表示醒悟和領會、表示積極應答和消極應答、表示話輪轉折。其次，從關聯理論上，“哦”的語用功能較含糊，語境不同，聽話人付出的處理努力也就不同，關聯性也不同[1]。由于主體認知能力不同，同樣的信息在不同語境下可以推導出不同的交際意圖。

二、網絡會話中嘆詞“哦”的語用功能和語義變化

“哦”在日常會話中的語用功能很豐富，可以表達疑問、應答、驚訝等意義，語義色彩積極、正面。隨著在網絡聊天中的廣泛運用，“哦”的語用功能開始發生變化，表意逐漸復雜并具有傾向性的特征，這種在網絡交際中體現出的不確定性，令其表現出極大的張力，以至于在網絡上迅速流行開來。

(一)表態功能

所謂表態功能，是指在具體語境中反映說話人的心理狀態和認知態度，“把存在于說話人意識中的對命題內容的認識狀態通過語言得到外顯”。最初，“哦”的語義范圍較窄。“哦”在發揮表態功能時，指說話者表達對命題內容的評價[2]。如：

(1)A：咱們下午幾點上課呀？

B：兩點半。

A：哦，我還以為三點呢。

例(1)這里的“哦”是表達疑惑問題解除后的醒悟領會的語氣，這類“哦”一般發音延長，經過思量后說出。

(2)A：今天體育館有演出，一起去吧！

B：哦，這么棒！

例(2)B針對A所說的內容表示驚奇感嘆，對A描述的事情感到激動。

根據以上例句不難發現，同一語調能表示不同態度，同一態度也可以用不同語調表示，“哦”具體表達何種態度，要結合當時的語境進行分析。在特定語境下，同一個“哦”可以疊加幾種態度，如例(2)，首先是表示知曉、了解，同時可以表達感嘆或驚訝，最后完成對說話者的答復，表示應允。而說話者為了能更好地用“哦”發揮表態作用，通常要在聊天時追加一些話語。

(二)話輪轉換

話輪轉換是會話的基本結構單位。會話參與者不斷變換角色，輪流說話，每個參與者一次連續說的話就是一個話輪。我們可以從推進話輪和結束話輪兩個方面考察“哦”的話輪轉換功能。

1.推進話輪

嘆詞“哦”可用于傳遞說話的輪次，如：

(3)A：您知道老王現在不在咱們單位了嗎？

B：哦？

A：他剛被調走了，不知道為啥。

例(3)中，由于B不知道A說的這件事，所以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但為了弄明白問題，讓會話繼續，B在此使用“哦”表達的是“哦”的表態功能。如此一來，B又將話輪呈遞給了A，即話輪又從A開始，只有當A明白此時“哦”的含義，并且回答了問題，話輪才順利展開，交際才能順利推進。

2.結束話輪

如果“哦”單獨成句作為應答詞，不管說話人有沒有意圖想要放棄話輪，“哦”在這種情況下都具有提示性，相近于表態功能中的了解領會，但不附加任何評論性語言，說明交際一方不需要更多信息或者表示敷衍、不耐煩。如：

(4)A：你別再忘了，這事情很重要的。

B：哦。

例句中，B對A的話并不在意，第一次用“哦”試圖結束對話。

(三)言語反饋

“哦”用來作為完整對話的反饋項可以分為兩種情況：單獨成句做反饋語,結束上一個話輪和用在單句前引發下一反饋話。當“哦”單獨充當言語反饋語時一般表示終結該話題，屬于非支持性反饋；當“哦”作為言語反饋引出下一話輪時，綜合支持性的信息，可以當作對上一話輪的完整應對。言語反饋可以分為支持性言語反饋和非支持性言語反饋。

1.支持性言語反饋

支持性言語反饋，也叫作積極應答，一般表示知道、了解和認同等義。為了能直觀地表示對引發語的積極回應，“哦”應答時往往結合支持性信息，而非單獨出現，其目的是鼓勵說話者保持話輪，支持或幫助當前說話人完成話輪，還可以表明聽話人對說話人所提供內容信息的認同態度。另外，支持性言語反饋在話輪構成方面的特點是它不以取得話輪為目的。例如：

(5)A：老師，您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B：哦，可以啊。

綜合支持性的信息，這里的“哦”表示積極回應，證明信息收到并會按照要求做。

2.非支持性言語反饋

非支持性言語反饋，也叫作消極應答，類似修辭范圍中的一種語言現象，可延伸為一種語用功能，在不使用任何明顯否定詞的情況下表達否定含義。本質上是交際雙方中的一方對會話不喜歡，由于直接的消極應答難免會造成雙方尷尬，為了避免不愉快而采取的言語策略，掩飾消極意義，實際上體現了禮貌原則(Leech，1983)，減少雙方分歧，增加一致性。如：

(6)A：我今天的衣服漂亮嗎？

B：哦。

A：我在網上買的，挺便宜的。

B：哦。

例(6)中，B用“哦”字回應A的詢問，口氣很冷淡，很明顯，B心情低落，不愿作答，但礙于禮貌，沒有直接否定。

3.語用模糊

語用模糊指的是說話人在特定語境或上下文中使用不確定的、模糊的或間接的話語向聽話人同時表達數種言外行為或言外之意等現象。“哦”可以作為獨立的應答語，如果缺乏相關的信息，“哦”就起到語用模糊的功能。如：

(7)A：我給你介紹了個對象，今晚跟人家見個面吧？

B：哦。

例(7)中的B直接回絕對方，就折損了A的面子，違背了禮貌原則；但如果勉強答應對方，最后卻未能赴約，那么就違反誠信原則，A也要為此負責任。

(四)語義特征變化

1.非理性傾向

董宏程(2008)通過大量網絡詞語和話語的語義進行分析，認為與日常語言相比，網絡語言表現出一種非理性的傾向。這是由于在言語活動中，人們必然要了解說話人的真實意圖，要靠聽話人結合當時語境假設進行推導，尋求最佳關聯性。聽話人要獲取足夠的語境效果，就需付出一定的推理努力，聽話人付出的推理努力越小，關聯性就越大。網絡會話中，“哦”之所以被多數人所不解，正是由于聽話人要正確理解“哦”需要付出較大的推理努力，才能在語境中獲得最大關聯[3]。

2.語義模糊性

網絡會話中，“哦”的語義由于語境、交際雙方認知能力等因素，說話人和聽話人對同一話語也就是嘆詞“哦”有不同理解，使“哦”在語義上產生模糊性。如：

(8)A：我覺得你性格有問題。

B：哦。

A：朋友之間應該有什么話就直說，我覺得你得改改這個毛病，我特別討厭你這樣。

B：哦，好吧。

(9)A：咱們班長特自私。

B：哦。

A：做事光想著自己，怎么能這樣。

B：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例(8)A對B直接指出他的問題，B用“哦”回答，由于受網絡環境的制約，A對B的回答缺乏情景語境的要素作參考，直接理解為對方接受了他的意見，而B實際上認為對方的話太突然，自己一時無法作答，用“哦”表示失落的心情。例(9)A以為B的“哦”是對自己的話的認可，所以繼續表達看法，但從B接下來的回答可以看出，他對A的觀點持否定態度。

以上例句中的“哦”都違背了會話中的“合作原則”中的“關系準則”和“量準則”，故意淡化信息的明確性、單一性，讓聽話人在言語信息的顯性意義之外去體會隱性意義。所以說，當網絡交際雙方關系較為疏遠，或者答話人不愿或不能直接如實回答問話者的問題，但聽話人又要傳遞某種會話含義時，人們就會突出禮貌原則，淡化合作原則，從而增加信息的模糊度，讓對方推斷出特殊的隱含意義。

三、結語

本文從語用學角度，結合關聯理論、會話原則等探討網絡背景下嘆詞“哦”的語用特征，重點考察了它作為應答詞的言語反饋和語用模糊的功能，以及作為嘆詞具有的表態功能。由于網絡交際缺乏語境和輔助的非言語因素，嘆詞“哦”的消極應答和語用模糊的特征被放大。所以，嘆詞“哦”的語義在網絡會話中呈現出一定的傾向性，傾向于非理性消極意義的表達。為何會對同一個“哦”產生不同的理解，原因一方面是網絡即時通訊技術讓網絡會話保留了傳統會話的特征，但同時又有所變異和突破；另一方面是語用功能，說話人不想作答但又礙于禮貌原則，就使用“哦”單獨作為應答語，明顯違反合作原則中的量準則，無法給聽話人提供足夠的信息，造成雙方的不愉快。總之，研究嘆詞“哦”在網絡會話中的語用特征，對矛盾雙方的相互理解、營造和諧的會話氛圍有著積極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