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存花 于國華 厲宗亮 高春娥 鄭慧民 李兆磊 席素婷
肺囊性腺瘤樣畸形(CCAM)是兒童較常見的病變之一,然而在成年人中病例報道較少見,國內外搜索文獻,大多是對兒童及嬰幼兒的報道,對非兒科醫師,此病經驗缺乏,易造成誤診。此例患者為成人,主要表現為同一部位反復感染,抗感染效果差,結合患者影像學表現,考慮不排除惡性疾病或先天性發育不良,術后病理提示CCAM。肺葉切除為該病的主要治療方法,術后預后良好。結論:當成人發現肺部陰影,同一部位反復感染,抗感染效果欠佳時,亦需警惕CCAM的診斷,手術是最主要的治療方法。
病例: 患者女,18歲,主因“間斷咳嗽、胸痛1年,加重20天”于2020年4月7日入住濰坊市第二人民醫院呼吸科。患者于1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陣發性咳嗽,咳少量白色粘痰,痰無臭味,無拉絲,無咯血,伴胸痛,吸氣及呼氣時均明顯,無發熱等不適,就診于當地醫院,行胸部CT提示左肺下葉炎癥,給予抗感染治療,7天復查胸部CT提示病灶有所吸收,出院。后患者仍有間斷咳嗽。于2020年2月20日于當地醫院復查,行胸部CT提示病灶進展,為進一步明確診斷,就診我科。患者既往體健,家族中無傳染病及遺傳病史。入院后查體:T36.2℃,P84次/分,R20次/分,BP 124/81 mmHg,神志清,精神可,全身淋巴結未觸及腫大,雙肺呼吸音清,雙肺未聞及明顯干濕性啰音。心、腹查體陰性。
入院后查白細胞4.68×109/L,中性粒細胞58.9%,淋巴細胞31.8%,肝腎功、血糖、血凝四項、D-二聚體、感染四項未見明顯異常,GM試驗陰性,結核感染T細胞檢測陰性,CEA、NSE、CA211未見異常。入院后行胸部增強CT,考慮左肺下葉炎性病變(如圖1)。入院后給予哌拉西林鈉他唑巴坦4.5 g bid抗感染治療。排除禁忌,于2020年4月9日全麻下行氣管鏡檢查,各葉段支氣管通暢,所見范圍內未見明顯異常。BALF(支氣管肺泡灌洗液)培養無致病菌生長,支氣管鏡下取標本涂片檢查未見真菌菌絲、孢子及抗酸桿菌,Xpert、結核DNA、軍團菌核酸陰性。于2020年4月15日于局麻下行CT引導下肺穿刺活檢術,穿刺過程中未取到肺組織,穿刺取到膿性液體,給予培養:銅綠假單胞菌,藥敏:對頭孢他啶、哌拉西林/他唑巴坦、阿米卡星、亞胺培南均敏感。根據藥敏未調整抗生素。哌拉西林鈉他唑巴坦抗感染治療14天后于2020年4月21日復查胸部CT提示病變較前進展(如圖2)。分析患者病情,患者為青少年女性,既往體健,慢性病程,胸部CT提示炎性病變,支氣管鏡BALF未查到致病菌,肺穿刺未取到肺組織,膿液培養:銅綠假單胞菌,對常用抗生素均敏感,該患者反復使用敏感抗生素效果欠佳,結合患者影像學,考慮患者:(1)細菌性肺炎:患者咳嗽、咳痰,血象不高,胸部CT提示左下肺斑片影,肺炎可能性大,且給予抗感染治療后病灶曾有所吸收,但短時間內病灶再次增大,給予敏感抗生素充分抗感染治療14天,病灶仍進展,綜上考慮,病灶可能不是單純的大葉性肺炎,可能合并其他感染;(2)肺結核:患者青少年女性,咳嗽、胸痛,無發熱、咯血等其他不適,病灶出現于左肺下葉背段,為結核的好發部位,左肺下葉大片斑片影,但肺窗未見周圍衛星灶,縱隔窗未見鈣化影等結核相關影像,T-spot陰性,支氣管灌洗液Xpert、結核DNA、肺穿刺液培養未查到結核證據;暫不考慮;(3)肺真菌感染:真菌影像學可表現為斑片狀滲出或壞死,結節影,結節可融合成塊,可出現暈征、反暈征。此例患者青少年女性,胸部CT可見塊狀陰影,抗細菌感染效果不佳,不能完全排除;但此例患者不存在免疫缺陷,無免疫力低下的高危因素,G實驗、GM實驗、痰培養、支氣管BALF真菌培養、穿刺液真菌培養均陰性,無真菌感染證據;(4)患者支氣管黏膜低度惡性腫瘤,下游肺組織引流不暢,引起粘液嵌塞,支氣管擴張,反復感染;(5)先天發育異常,引起結構異常,造成反復感染。請胸外科會診,有手術適應癥,于2020年4月21日轉往胸外科治療,完成術前化驗檢查,排除手術禁忌,于2020年4月25日完成胸腔鏡下左肺下葉切除術。術后見左肺下葉切除標本,體積16×11×3.5 cm,沿支氣管剖開,管壁光滑,距支氣管斷端2.5 cm,肺內見一病灶,體積6.5×3.5×3 cm,切面囊實性,邊界不規則,囊腔大小不規則,內壁光滑,實性區灰白灰黃質中。術后病理:考慮為囊性腺瘤樣畸形Stocker Ⅰ型(如圖3)。

圖1 2020年4月8日可見左肺下葉見斑片狀影,邊界尚清,密度不均,增強掃描見不均勻強化,內可無強化區,鄰近左側胸膜環形肥厚。考慮左肺下葉炎性病變。

圖2 2020年4月21日病變較前進展。

圖3 (左肺下葉)病灶內見纖維組織增生,部分肺泡上皮輕度增生,細支氣管增生、擴張伴周圍多灶狀慢性炎細胞浸潤,并見多量泡沫細胞聚積,考慮為囊性腺瘤樣畸形Stocker Ⅰ型。
病因:先天性肺囊性腺瘤樣畸形(CCAM Congenital cystic adenomatoid malformation of lung)是一種罕見的、非遺傳性的、錯構性的、病因不明的疾病[1],據有關文獻報道,發病率約為1 ∶25000-35000[2]。而在我國 CCAM的發病率達4.01/10 000[3],男女發病率沒有明顯差異,CCAM為一種肺野多囊性病變的疾病,其病因尚不明確,普遍認為是在胚胎時期,受到不明因素的影響,使肺部發育不平衡,局部發育受限,已發育肺組織過度生長導致[4]。 也有人認為與肺發育過程中細胞凋亡失衡有關[5]。今年來,很多學者從基因層面研究CCAM的發病機制,D.Roberts等人證實18號染色體異常,包括18 p缺失、18 q復制都與CCAM有關[6]。而Correia認為CCAM與Clara細胞標記物10(CC10)和脂肪酸結合蛋白7(FABP-7)異常表達有關[7]。Roberts等人認為CCAM與家族性的染色體異常有關[6],而Dumez等人認為CCAM與染色體缺陷無關[8]。CCAM的發病是否與染色體或分子有關有待進一步證實。
病理學特征:根據1977年stocker等人提出的標準,CCAM病理分為3型:Ⅰ型:Ⅰ型病變由單個或多個大囊腔組成,囊腔直徑一般大于2厘米,囊腔內覆蓋纖毛假復層柱狀上皮細胞,囊壁通常包含平滑肌和彈性纖維組織,大約1/3病例中存在粘液分泌細胞,壁中軟骨很少見,囊腫之間可見相對正常的肺泡,此種類型常導致縱隔疝,預后較好。 Ⅱ型病變由多個小的囊腔組成,囊腔直徑小于1厘米,囊腔內覆蓋纖毛立方狀至柱狀上皮細胞。 結構重置的呼吸性細支氣管和擴張的肺泡存在于肺泡之間,粘液細胞和軟骨不存在。 很少見到橫紋肌纖維。 Ⅱ型病變常與其他先天性畸形并存,比如腎臟異常(腎臟發育不全,輸尿管,膀胱和尿道異常),腹壁缺損,中樞神經系統缺陷(腦積水),脊柱畸形,胃腸道異常(氣管食管瘺和肛門穿孔),心臟異常(室間隔缺損,法洛四聯癥等),生殖道異常[9]。預后差。Ⅲ型病變是一種大型的非囊性病變,肉眼可看到實性結構, 細支氣管樣上皮內覆蓋細支氣管樣結構,且被大量無纖毛立方狀排列的肺泡大小的結構隔開,常預后不良[10]。在2002年Stocker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另外兩種類型,0型和Ⅳ型,但這兩種類型并未得到廣泛的引用,因為0型與支氣管囊腫鑒別非常困難,而Ⅳ型與囊性肺母細胞瘤難以鑒別,可能導致誤診[11]。
臨床特征:CCAM常累及一個肺段或肺葉,以右下肺多見,但也可累及雙肺。其臨床表現根據患兒的發病不同年齡可差異較大,一般可分為以下幾種情況:(1)胎兒期或圍生期:產前16周孕檢時可由超聲發現,縱隔結構異常,造成肺部壓迫,從而影響靜脈回流及心臟功能,據統計,半數患者死于羊水過多。(2)新生兒期或嬰兒期:可表現為呼吸窘迫、呼吸困難、反復感染等,甚至同時伴發惡性腫瘤,比如橫紋肌肉瘤,肺母細胞瘤、腺癌等[12]。在此病例中,患者主要表現為反復肺部感染。(3)成人期:成人CCAM主要表現為肺炎,肺膿腫,肺真菌感染,自發性氣胸,咯血,空氣栓塞,葉內隔離和支氣管癌[13-14]。也可沒有任何癥狀,部分患者可能在查體時發現。 Luján等研究表明[15],晚發型CCAML,平均診斷年齡為6.7歲,通常呈反復感染的臨床表現,此型CCAM最常見的病理形式Stocker Ⅰ型和Ⅱ型。
診斷及鑒別診斷:在胚胎期,于16~18周時,幾乎所有患者可經超聲發現肺部囊腫[16]。出生后胸片及胸部CT是診斷CCAM的有效檢查,然而胸片假陰性率為50%左右[17]。胸部CT,尤其是高分辨率CT是診斷CCAM的首選方法[18]。CCAM需與肺隔離癥、支氣管性囊腫、囊性支氣管擴張、肺部感染、肺膿腫等鑒別。
治療:手術治療是CCAM的有效治療方法,肺葉切除術為常用的手術方法。然而對手術時機,目前并無統一認識。在一項研究中[19],25個在3個月以內的嬰兒接受手術的患者,有11例在術后2周內增加呼吸窘迫;13個孩子順利拔管,這其中大多數孩子在1歲以上;9例患者需要延長機械通氣時間。邏輯上,大一點孩子術后需要呼吸支持的可能性小,大多認為3個月到9個月之間手術具有較好的效果。術后并發癥包括殘留氣胸、漿液性胸腔積液、和乳糜積液,然而以上這些并發癥可自行吸收。
隨著醫療技術的提高,孕檢的普及,超聲檢查尤其是四維超聲的普及,發現CCAM的概率明顯升高。國內外對嬰幼兒CCAM的研究報道較多,警惕性較高,手術較成熟。然而對成人的遲發型CCAM鮮少報道,搜索國內文獻只有1篇,較多大齡兒童起初表現為同一部位反復感染或者支氣管擴張伴感染,較多非兒科醫師對這一疾病缺乏認識,造成誤診。本例患者為18歲青年女性,其母親在孕期定期產檢,未發現異常,未發病前未做過胸部影像學檢查,平素發熱、咳嗽較同齡人多,近1年表現為同一部位反復感染,抗感染效果不佳。通過此例病例,若有以上表現的大齡青少年,應警惕此病的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