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日源流行語“無料”一詞的考析

齊華

（山西大學商務學院外國語學院，山西太原 030031）

在新媒體時代，社交網絡是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環。通過微博、動漫、網游、各類視頻軟件等途徑，個體吸收大量網絡流行語，從而豐富網絡文化。當今時代，隨著中日兩國文化交流日益頻繁，我國網絡流行語也出現了不少日語詞匯。該文通過比較中日兩國漢字“無料”的詞源、詞義等，分析日源流行語“無料”在中國流行的原因及其產生的影響。

1 日源流行語產生的原因及其影響

日語由片假名、平假名、羅馬字、漢字四部分構成，漢字最初是從中國傳入日本并演變發展成為假名，因此漢字是中日兩國共同的文化根源，并在一定程度上對日語中文字的形成和發展起到積極推動的作用。在日語中某些詞匯可以用漢字書寫但其所表達的意義與漢語的并不一定相同。唐朝時期，日本為了學習先進的中國文化而多次派遣遣唐使學習中國的律令制度、書法、繪畫等，大量的古代漢語詞匯傳入日本。明治維新之后，日本積極引進西方文明，大量“日制漢字”應運而生，而這些由日本人重新組合調整而成的“和制漢字”又被傳入中國。日源流行語大多數是由漢字組成的日語詞匯通過國內社交媒體流行開來的一類詞語。漢字作為文化的載體，大眾通過漢字即可理解其含義，相較于其他國家的人民，中國人更易于接受并廣泛使用這些流行語，尤其是接受新鮮事物能力強的年輕人，并且日源流行語對中國的青少年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但這些日源流行語隨著時間的推移，漢語對其影響逐漸增大，在詞意上或多或少會產生一些變化。如會發生：詞義擴大、詞義縮小、詞義嬗變、詞綴漢化、構詞漢化、詞語色彩的漢化等變化[1]。

2 詞典釋義

為調查「無料」一詞的詞義以及證實「無料」是日制詞匯而非中文，筆者分別對日語辭典和中文詞典進行考察。

2.1 日語辭典

《新明解國語辭典第五版》，[レウ[0][1]（一）何かをするのにお金を払わない（なくてもよい）こと。「入場―·―電話〔＝＞フリーダイヤル〕」/在做某件事情上不花錢。例如，免費入場、免費電話=免費咨詢電話。（筆者譯）

《スーパー大辭林》，料金のいらないこと。ただ。「―サービス」「入場―」/不需要費用，免費。例如：免費服務、免費入場。（筆者譯）

《新日漢辭典》（遼寧人民出版社，2017），免費，不要錢。不要報酬。

2.2 中文詞典

筆者通過查閱 《新華詞典第四版》（商務印書館）、《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商務印書館）、《古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等多本權威字典，結果未發現相關釋義，古代近代均沒有用例，由此可推測「無料」為日文詞匯，是近幾年引進中國的日源流行語。

3 主流新聞媒體對「無料」“無料”的使用

近年來，媒體網站逐漸成為大眾獲取新聞訊息的重要渠道，為調查「無料」一詞在中日兩國的具體用法及其詞性，筆者以受眾范圍較廣的日本新聞網站『朝日新聞』『yahoo ニュース』，中國權威新聞網站『人民網日文版』『新華網』『人民網』為對象調查「無料」“無料”在這幾個網站的使用情況。以下列檢索結果為例。

3.1 朝日新聞

例1：入場大人200 円、中學生以下無料。（2020年11月14日）/大人200日元入場，中學以下的學生免費。（筆者譯）

例2：多くのホテルは宿泊代無料で受け入れる。（2020年11月13日）/很多旅館免費收容 （難民）。（筆者譯）

例3：例年なら掃除が終わると一部施設が無料開放される。（2020年11月12日）/往年清掃工作結束后一部分的設備就會免費開放。（筆者譯）

例4：ホテルの無料宿泊券やカツオづくしの料理、ぐっすり眠れるペア枕などのプレゼントを用意する。（2020年12月27日）/準備酒店免費入住券、各種鰹魚料理、還有能夠使人睡的踏實的一對枕頭等禮物。（筆者譯）

3.2 yahooニュース

例5：なお、一般開放は、11月23日までですが、それ以降も事前に連絡があれば無料で見學できます。（2020年11月19日）/另外，它在11月23日之前對公眾開放，但是如果您提前與我們聯系，則可以免費參觀。（筆者譯）

例6：町は、明日も無料の渡船を出して、住民の移動手段を確保することにしています。（2020年11月19日）/該鎮明天將開出免費渡輪，以確保居民的運輸方式。（筆者譯）

例7：天童市の理髪店で子どもたちを対象にお禮が言えたらカットが無料になるユニークなクリスマスプレゼントが贈られた。（2020年12月25日）/在天童市的一家理發店，孩子們如果可以向（某個人、某個物品或者某件事）表達感謝的話，就可以得到免費洗頭這樣一份獨特的圣誕禮物。（筆者譯）

例8：LINEスタンプは、スマートフォンなどでメッセージをやりとりできる無料通信アプリで使われるイラスト。（2020年12月27日）line 貼紙是可以用手機等發送信息的免費聊天軟件中使用的插圖。（筆者譯）

3.3 人民網日文版

例9：中國の高速道路で駅を乗り過ごしても、無料で戻れるので大丈夫。（2019年7月27日）/在中國的高鐵上坐過站了也沒關系，因為可以免費回去。（筆者譯）

例10：広西の學校でライチがすずなりに全校生徒·教師に無料で配布。（2020年6月15日）/廣西某所學校的荔枝豐收，果滿枝頭，（學校）將荔枝免費分發給全校師生。（筆者譯）

例11：そして60 歳以上の村民は、村の敷地內に建設された高齢者向け集合住宅に無料で入居することができる。（2020年10月28日）/并且60 歲以上的村民可以免費搬入村里老年人專用的公共住宅。（筆者譯）

例12：香港公立病院で治療を受け退院した新型コロナ回復者を対象に、中醫學診療所で無料の中醫學內科外來リハビリサービスを提供している。（2020年10月29日）/（香港醫院管理局）給曾在香港公立醫院接受過治療并且已經出院的新型冠狀病毒康復患者于中醫診所提供免費的康復訓練服務。（筆者譯）

3.4 新華網

筆者在該網站中并未發現對「無料」一詞的收錄情況。

3.5 人民網

例13：企業面臨無料可生產。（2020年4月1日） 這里的無料是指由于疫情導致外銷訂單不斷減少，經濟不景氣，工廠面臨關門命運。

例14：50 公里地段無料可填。（2018年7月12日）。這里的無料是指找不到符合標準的常規填料。

例15：無料味噌湯（2015年10月15日）這里的無料是指不放任何食材。

例16：今年的片方也與明星一樣“消極怠工”，前來做首映的劇組少之又少。一些前來宣傳的中小成本影片，因沒有大牌明星，讓媒體每天都處于“無料”狀態。（2014年9月29日）這里的“無料”是指吸引觀眾眼球的一些勁爆題材。

通過調查數據可發現，國內主流媒體所使用的“無料”一詞并無免費之意，且使用頻率低。由此可推測“無料”（免費之意）一詞目前并沒有被國內主流媒體認可以及引用。

4 粉絲群體中對于日源流行詞“無料”的使用

4.1 以新浪微博為例

起初，由于日本動漫文化在國內的盛行，日語中的漢字詞匯被大量引進，「無料」一詞也不例外，從日語漢字「無料」直接轉化為中文簡體字“無料”，而其含義卻發生了變化。以新浪微博為例，近日貓耳FM軟件官方微博發布了一條微博動態，內容是“各位聽眾朋友們，非常抱歉，原定于在某處發放的某廣播劇部分無料，因為場館方的安保疏漏，其中137 份無料出現意外失竊，無法按原定的數量發放。”這里的「無料」據筆者推測是贈品的意思而并非免費之意，并把一個“限定詞”當作一個“指示詞”使用，這里發生了“詞義嬗變”。

不僅是在動漫圈，在“飯圈”也是以同樣的含義被追星者廣泛使用。在中日明星微博超話里經常出現“周邊無料發放”其含義是某明星的粉絲做了明星周邊產品，免費送給其他的粉絲。日本明星超話中“無料”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國內明星。由此可推斷：日本明星的粉絲由于長期對于日本明星的關注，使得這一群體對于日語漢字更為敏感。由于網絡平臺之間具有關聯性，日源流行語“無料”被某些粉絲團體廣泛應用于某種特定的場合。“動漫圈”“飯圈”這兩個群體的共同特征是年紀較小，以青少年為主，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強，因此類似「無料」這樣的日源流行語使用率并不低。

4.2 日源流行語“無料”一詞的傳播

日源流行語的出現與新媒體的發展是離不開的，新媒體為日源流行語的發展提供平臺，為一些粉絲群體提供交流的場所，成為日源流行語主要的傳播途徑和載體。日源流行語的發展也離不開自媒體，自媒體是在眾多媒體平臺上通過發布自己的觀點、內容和視頻等形式，獲得一定的粉絲群體。與日本社會、文化相關的自媒體通常對日本社會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或者久居日本，長期的生活習慣、語言環境都會直接影響漢日雙語使用者的中文表達方式，因此當此群體對于某些詞匯一時無法選擇恰當的漢語表達時，直接將其轉化成現代漢語的漢字[2]。

「無料」一詞在日語讀作「むりょう」，將其直接轉化為現代漢語漢字“無料”。即使是不懂日語的人也會通過漢字或者通曉日語的粉絲的解釋而掌握其含義。

4.3 粉絲群體的身份認同

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旁勒曾指出：“群體的無意識行為取代了個體有意識的行為。”[3]正是這種歸屬感、圈內認同感使得日源流行語“無料”廣泛被某一粉絲群體所使用，加強了某一個圈子成員之間的緊密度[4]。

對于一個圈子來說，通過約定俗成，可以用某些特定的詞更加便捷地表達特定的含義。這種跨語言間的詞義詞性變化對于語言本身是增加了豐富性，但是一定程度上破壞了語言本身的邏輯性[5]。

5 漢日“無料”的使用情況與用法對比

5.1 日語「無料」的使用情況

筆者通過以上日語辭典與網站數據庫進行檢索，日語「無料」的例句中，「無料」一詞指免費，可以與其他詞匯組成 「無料で」「漢字+無料」「無料+漢字」「無料の+～」的形式。

5.2 漢語“無料”的使用情況

筆者通過以上中文權威字典和新聞網站進行檢索，“無料”一詞在主流媒體上出現的次數少且詞義與日語單詞「無料」不同，多指“沒有材料、原料”，沒有“免費”的含義。以“無料”為檢索詞對娛樂新聞、娛樂雜志、自媒體以及微博等社交媒體平臺進行檢索，結果發現在有關“飯圈”、動漫的語境中使用較多。可以與其他詞匯組成“無料+～”“～+無料”的形式，以及直接將“無料”作為名詞，代指免費的東西[6]。

5.3 漢日用法對比

通過比較“無料”/「無料」的例句，可以判斷中文中沒有“無料”這個詞匯，更沒有“免費”之意，多指“沒有材料、原料”。

6 結語

通過考察「無料」一詞的詞義詞性及用法，論證其為在某些圈子里約定俗成的日源流行語。與日語「無料」詞義并非完全一致，而是指贈品或是非賣品。通過對主流媒體的調查顯示“無料”并不能代表中國大眾對此普遍接受和認可。但通過動漫文化傳播日源流行詞反映了中日文化交流日益深入，不斷有新鮮血液注入其中，豐富了漢語的詞匯系統。

當代語言學家陳原先生曾指出:“任何一種有生命力的語言，它不怕同別的語言接觸，它向別的語言借用一些它本來沒有，而社會生活的發展要求它非有不可的詞匯，與此同時，不可避免的是別的語言也向它借用某些同樣需要的詞匯，一方面是借入，另一方面是出借。”著名語言學家薩丕爾曾說：“一種語言對另一種語言最簡單的影響是‘借貸’，只要有文化的借貸，就可能把有關的詞也借過來。”“語言，像文化一樣，很少是自給自足的，交際的需要使說一種語言的人和說鄰近語言的或文化上占優勢的語言的人發生直接或間接的接觸。”詞匯互借是語言、文化需求的產物，與國家的文化軟實力不可分割。從中日詞匯互借的方式和內容上可以反映出日漢詞匯互借對各自語言的影響以及兩國語言的融合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