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乙華 廣東工貿職業技術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每個時代的理論都是這個時代在經濟、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反映,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就是他結合時代發展中出現的一些新情況,同時在對歐洲革命失敗和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深刻反思中所形成的意蘊豐富的理論。而任何一種理論都不是無源之水,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理論的形成和發展也是基于前人的觀點而提出來的,是對馬克思國家理論和列寧領導權思想的繼承與 創新。
在環境惡劣的監獄中,在精神和肉體都飽受折磨的情況下,葛蘭西寫就了大量的信件和筆記,經后人整理成了《獄中札記》和《獄中書簡》,是其思想的主要體現,其中便包含了文化領導權理論。葛蘭西并不是最早提出“領導權”概念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俄國的普列漢諾夫和阿克西爾羅德早先在他們的著作中就提到了這個概念:在沙皇俄國,無產階級由于力量的單薄而無法單獨完成推翻沙皇俄國的革命任務,新興的無產階級要同農民結成聯盟,無產階級應當向全國進軍,解放被壓迫的階級和集團。
而葛蘭西第一次明確使用“領導權”概念是他在1926年深刻思考南方問題的基礎上寫的《南方問題的一些情況》中指出“都靈共產黨人具體地提出了‘無產階級領導權’問題,即無產階級專政和工人國家的社會基礎問題。當無產階級成功地建立一個能動員勞動群眾大多數去反對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國家的階級聯盟制度時,它能夠成為實行領導和統治的階級”。葛蘭西在此文中所提到的領導權與列寧相比較而言強調要“取得廣大農民群眾的擁護”。從葛蘭西后來的一些文獻資料中,我們也可以看到,葛蘭西更加強調“領導”的方式,“一個社會集團能夠也必須在贏得政權之前開始行使‘領導權’(這就是贏得政權的首要條件之一);當它行使政權的時候就最終成了統治者,但它即使是牢牢地掌握住了政權,也必須繼續以往的‘領導’”。
由此可見,文化領導權理論的形成既是葛蘭西對當時社會現狀進行深刻反思的結果,更是對馬列主義傳統理論的繼承和創新,進而促使文化領導權理論框架的日益形成和完善。
“近五十年來最具有獨創性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這是西方學者對葛蘭西的贊譽,由此也可以看出,葛蘭西的思想深受馬克思的影響。雖然馬克思在其書籍文章中并未直接論述過領導權概念,但他的理論在整體上已經包含了領導權思想的萌芽。馬克思認為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是一種暴力機關,國家政權“變成了為進行社會奴役而組織起來的社會力量,變成了階級專制的機器”。同時,馬克思也特別強調統治階級在精神上的重要領導作用,他曾經這樣說“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
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資料,因此,那些沒有精神生產資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隸屬于這個階級的”。
葛蘭西繼承發展了馬克思的論點,提出了“完整國家”概念,即“國家=政治社會+市民社會”。政治社會主要是政府通過強制性的措施管理國家,這與馬克思狹義的“國家”概念是一致的,葛蘭西直接繼承了馬克思的觀點,認為國家就是政權社會和暴力統治;而市民社會主要是統治者通過教化的方式,爭取民眾“自發的同意”獲得民眾對國家意識形態的認同,這是葛蘭西對馬克思國家概念的豐富和發展。
然而,當時一些西方所謂的馬克思主義學者片面地認為馬克思的國家理論實際上是一種工具理論或暴力理論,而把葛蘭西所重視的“服從和同意”看成是對馬克思理論的革新。
從表面上看來,馬克思和葛蘭西對于國家概念的理解有著非常大的差別,這使得一些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葛蘭西的國家觀和馬克思的是完全不相關的。實際上并非如他們所說,馬克思在《萊茵報》時期所發表的一些文章中說明馬克思并不只是把國家看做強制統治的工具,它還是民眾共同利益的表達。馬克思關于黑格爾把“理性國家”與“政權國家”混為一談的做法始終秉持著批判的態度,由此也可得知他為什么會淡化“理性國家”,所謂的“理性”只不過是代表國家掌權階層的私利,公共權力并未表達出來。
從中可以看出馬克思在論述國家的工具性時是有“理性國家”觀念的,單從這點來說葛蘭西在界定“國家”概念時并沒有背離馬克思,他只不過是明確劃分了“政治社會”和“市民社會”的含義,把“強制”與“同意”進行了區分,而這種劃分是馬克思所在時期無法預料的。
列寧的領導權思想對葛蘭西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可以這樣說,列寧的領導權思想是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的直接來源。列寧在《怎么辦?》中并沒有明確提出“領導權”的概念,但他的一些論述顯然已經蘊含了這種思想,“社會民主黨人如果不只是口頭上主張必須全面發展無產階級的政治意識,那就應當‘到居民的一切階級中去’”。
而后,列寧在《社會民主黨在民主革命中的兩種策略》中第一次正式地提出領導權學說,“馬克思主義教導無產者不要避開資產階級革命,不要對資產階級革命漠不關心,不要把革命中的領導權交給資產階級,相反地,要盡最大的努力參加革命,最堅決地為徹底的無產階級民主主義、為把革命進行到底而奮斗”。領導權的概念在這篇文章當中多次出現,列寧鼓勵無產階級通過暴力革命的方式來奪取領導權,當然他的“領導權”指的是一種革命策略,作為工人階級先鋒隊的政黨在廣泛群眾運動中應該起著政治領導權的作用,具有無產階級專政的含義。列寧在《怎么辦?》中批判了“經濟主義”的錯誤,同時肯定了文化因素的重要作用,認為有了革命的理論,才有了革命的運動,并且主張只有以先進理論為指南的黨,才能夠實現先進戰士的作用。
列寧把文化、經濟和政治聯系起來,提出了一系列關于文化建設的觀點,但他認為只有在掌握了政治權利之后,文化建設才有可能進行,也就是政治領導權是文化領導權的前提和基礎。
列寧的這些思想直接影響了葛蘭西,葛蘭西指出“正是列寧本人在反對各種‘經濟主義’傾向時,重新估價了文化斗爭陣線的作用,正是列寧本人提出了領導權(統治加思想和道德的領導)的理論作為對國家——武力(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補充,作為馬克思理論的當代形式。這一切,意義是明確的。統治(強制)是一種行使政權的方法,是一定歷史時期所必要的,而領導權則是保障以廣泛贊同為基礎的政權的穩定性方法”。葛蘭西并不排斥通過強制的手段獲得領導權,但他更加重視采取非強制的方式如道德教化獲得民眾的自愿認同和大力支持,認為文化領導權的獲得是奪取和鞏固政權的關鍵條件,這也是他和列寧所不同的地方。
葛蘭西作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三大鼻祖之一,其思想具有巨大的國際影響力。他緊緊結合時代現實,創造性地提出了“國家=政治社會+市民社會”的概念,根據對“市民社會”的全新理解,提出了文化領導權理論,解釋了革命之所以能在俄國取得成功,卻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遭遇失敗的深層文化原因,分析了無產階級在掌握了國家政權之后仍需保持文化領導權的必要性和具體的實施策略。這一影響深遠的理論凝結著馬克思和列寧的思想結晶,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繼承與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