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落在樂海的明珠 肖邦藝術歌曲

⊙ 文字_趙淑嫻

肖邦是音樂史上浪漫主義的代名詞，是孤獨與華美的化身，是優雅與細膩的標志。有人將他比作音樂地平線上一道閃亮的流星，有人將他的音樂比作“藏在花叢里的一尊大炮”……無論這些辭藻多么華麗與多彩，都無法完美詮釋肖邦一生的絢爛及他作品的強大魅力。

1810年3月1日，肖邦出生于華沙附近名叫熱拉左瓦沃拉的小鎮，很小就顯露出了驚人的藝術天賦。1818年，肖邦舉辦第一次公開演奏會后不久，便被人們譽為“第二位莫扎特”，在波蘭各地的貴族沙龍上進行表演。他的聲譽穩步提高，在維也納舉辦的兩場音樂會也廣受好評。

到了1830年，這位年輕的音樂家情緒低落，渴望離開華沙學習深造。但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從那日的離別開始，無止境的鄉愁將伴其一生。隨后在巴黎，肖邦用他獨特且詩意般的音樂吟唱“征服”了當時最重要的音樂人物，其中包括作曲家李斯特、舒曼和費迪南德·希勒（Ferdinand Hiller），評論家弗朗索瓦·約瑟夫·費蒂斯（Fran?ois Joseph Fétis），他們協助肖邦在這座城市舉辦了第一次獨奏會。

01 肖邦

02 寶琳·維奧多

1838 年，他與作家喬治·桑相愛，他們在馬略卡島度過了一個冬天。然而好景不長，后來，由于愛人的離開與長期的肺癆病折磨，1849年10月17日，肖邦在巴黎逝世。

肖邦的名字是鋼琴的代名詞，在短短的三十九年歲月里，他的幾乎所有作品都是為鋼琴而寫，包括前奏曲、練習曲、敘事曲、即興曲、諧謔曲、奏鳴曲等體裁。也許正是因為他的鋼琴作品太過耀眼奪目，所以他的藝術歌曲常常被忽視。但這些藝術歌曲，與肖邦其他最偉大的作品一樣，具有細膩、力量和美感的融合。

本期Naxos唱片收錄了肖邦創作的十九首藝術歌曲及四首寶琳·維奧多（Pauline Viardot）根據肖邦的瑪祖卡而改編的藝術歌曲。這些藝術歌曲多是肖邦與華沙同胞們在巴黎的聚會或私人音樂沙龍中創作的。肖邦在世時，這些藝術歌曲并沒有出版，而是在其逝世后經其知心好友儒勒·豐塔納的收集和整理才被后人所知。這十九首藝術歌曲分別為：《愿望》（?yczenie）、《春天》（Wiosna）、《悲傷河》（Smutna rzeka）、《喜宴》（Hulanka）、《少女的心愿》（Gdzie lubi）、《不想見到你！》（Precz z moich oczu!）、《信使》（Pose?）、《英俊少年》（?liczny ch?opiec）、《山上沉重的十字架》（Z gór,gdzie d?wigali strasznych krzy?ów brzemi?）、《士兵》（Wojak）、《愛侶雙折》（Dwojaki koniec）、《我親愛的》（Moja pieszczotka）、《我無所求》（Nie ma czego trzeba）、《戒指》（Pier?cień）、《未婚夫》（Narzeczony）、《立陶宛之歌》（Piosnka litewska）、《挽歌》（?piew z mogi?ki）及未編號的《著迷》（Czary）與《杜姆卡》（Dumka）。

肖邦的藝術歌曲在音樂內涵上，有表現對美好生活和愛情的向往，有對民族命運的擔憂與思考，還有對波蘭英雄主義的歌頌……在創作風格上，他遵循了浪漫主義時期藝術歌曲的基本特征。肖邦的藝術歌曲不似他的鋼琴作品那樣充滿華麗且復雜的織體，而是比較質樸、簡練，大多數作品以波蘭民族風格進行創作，波蘭語來演唱。這些創作特點貫穿了他的整個創作歷程。

肖邦在藝術歌曲創作中尤其偏愛選擇維特維茨基的詩歌進行創作。詩人斯蒂芬·維特維茨基（Stefan Witwicki，1801—1847）是肖邦的朋友，也是1832年從波蘭移民到巴黎圈中的一員。他對波蘭的民族精神有著崇高的理想，《愿望》《士兵》《信使》等都是他的詩作。在這些歌曲中，肖邦運用了傳統的波蘭民間音樂元素，喚起民族主義情懷。肖邦早期在華沙時創作的歌曲《喜宴》的音樂風格也以波蘭民族元素瑪祖卡舞曲為藍本，節奏是強烈的三拍子，速度較快，旋律輕盈。鋼琴伴奏以柱式和弦為主，熱烈的前奏快速地將聽眾帶入一場熱鬧非凡的宴會。歌詞的設計也非常直接地表現了宴會中人們開懷暢飲、相互嬉鬧的美好場景。這首歌成了肖邦在華沙時期最后的快樂寫照。

音樂家

鋼琴：娜塔莉婭·帕西契尼克

娜塔莉婭·帕西契尼克（Natalya Pasichnyk）出生于烏克蘭，三歲時開始學習鋼琴，畢業于華沙肖邦音樂學院，并在斯德哥爾摩皇家音樂學院獲得獨奏家文憑。娜塔莉婭為電臺和電視臺錄制了許多唱片，她最新的獨奏錄音《第四維度》收錄了巴赫與梅西安的音樂，被《二十一世紀音樂》雜志評為五星級。她曾與許多指揮家合作，其中指揮家葉夫根尼·斯維特蘭諾夫（Yevgeny Svetlanov）曾這樣評價她：“她以一種非凡的方式掌握了樂器，仿佛技術、音調和演釋等問題對她來說都不存在……所有這一切聽起來都非常令人敬佩。”

演唱：奧爾佳·帕西契尼克

奧爾佳·帕西契尼克（Olga Pasichnyk）畢業于基輔音樂學院和華沙肖邦音樂學院，1992年起擔任華沙室內歌劇院的獨唱演員。她成功地演唱了巴洛克、古典與浪漫時期眾多著名歌劇中的主要角色，并在歐洲大多數國家進行演出。2004年，她獲得波蘭國家歌劇院最佳女歌劇角色獎。2005年，她被國際歌劇雜志Opernwelt提名為2004—2005年度最佳歌劇演員。

不要害怕困難，

因為我們到處是朋友；

讓我們舉杯痛飲，

世上沒有什么比酒還重要，

繼續喝吧，相互嬉鬧……

——《喜宴》歌詞選段

離開華沙后，肖邦在維也納短暫停留期間創作了如哀歌般的《悲傷河》。祖國的淪陷與漂泊他鄉的孤獨，使肖邦埋在心里的悲傷與痛苦毫無保留地爆發，他的思想也隨之變得更加成熟。歌曲強烈的悲劇性特點逐漸在作品中完美展現。如后期的藝術歌曲《杜姆卡》《著迷》以及扎列斯基作詞的《愛侶雙折》《我無所求》都透出感傷與憂愁，呈現出極其濃郁且肖邦特有的悲情主義色彩。

作為一名愛國主義者，肖邦后期的作品也強烈地表現出對祖國命運浮沉的擔憂與哀嘆。譬如《挽歌》，是一首戲劇性的、悲傷的歌曲。它以波爾的敘事詩為背景，歌曲陰沉的氛圍由鋼琴獨奏出的微弱、下沉的旋律開始展開，運用了敘事詩推動音樂整體性的張力。

啊，波蘭，我的祖國，

同胞們的母親，

你那英勇的兒女，

已經壯烈犧牲。

——《挽歌》歌詞選段

肖邦最為沉痛與悲傷的歌曲是在1847年創作的《山上沉重的十字架》，這也是肖邦最后一首藝術歌曲。歌曲的詞作者齊格蒙特·克拉辛斯基（Zygmunt Krasiński，1812—1859）也是華沙起義失敗后逃往巴黎的流亡者。這首歌曲悲傷與沉重的基調貫穿了始終。肖邦與愛人感情的破裂、對故土的懷念及黯淡孤獨的內心獨白在這首歌曲中得到了深刻的體現。在引子部分，頻繁的轉調營造出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悲涼。同時，整首作品調性的處理與歌詞描述的場景相得益彰，隨著歌詞描述不斷轉換調性色彩，痛苦與絕望的心境在這黯淡憂郁的氛圍中不斷延展……

從拖曳沉重十字架的山上，

他們遠遠地望著充滿希望的土地……

——《山上沉重的十字架》歌詞選段

除了上述的“悲情性”歌曲之外，肖邦的藝術歌曲中也不乏一些節奏輕快、溫暖明朗的作品，比如《英俊的少年》《春天》《未婚夫》等，這些作品展現出年少純真、些許稚嫩的肖邦對愛情的向往以及對美好生活的熱愛與追求。同時還有情歌《我親愛的》《戒指》等，表現了肖邦對情感的無奈以及對愛人無限的愛意。

露珠閃閃發光，

泉水低聲唱歌

遠處牛群歡叫，

他們在草叢中躲藏，

小牛充滿歡喜……

——《春天》歌詞選段

唱片中的最后四首歌曲是肖邦多年的密友、歌手寶琳·維奧多對肖邦創作的瑪祖卡舞曲進行改編的歌曲，以用于她自己的演唱會。維奧多以她三個八度的廣闊音域和精湛的演唱技巧，在演出中取得了巨大成功。

如果說肖邦的鋼琴作品是光彩溢目的寶石，那么他的藝術歌曲則是被遺落的明珠。他的藝術歌曲雖然在很大程度上一直處于他更著名的鋼琴作品的“陰影”之下，但它們的哀傷之美和細膩之情值得更廣泛的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