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糧食

張達明

翻譯家文潔若的大姐赴美留學，在美國結婚，大女兒叫愛麗思。文潔若訪美并順便去看望大姐。吃飯中，看到愛麗思糟蹋飯菜，文潔若提醒道：“不要糟蹋糧食，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經常吃剩飯剩菜，總是舍不得扔掉。”愛麗思滿不在乎：“在美國，糧食最便宜了，糟蹋一些不算什么。”文潔若反問道：“既然糧食最便宜，你丈夫的工資又那么高，你為什么不買上幾十噸去救濟災民呢？”愛麗思道：“救濟災民是政府的事，我們沒有這個義務。”文潔若道：“雖然你上的是名校，還獲得了博士學位，但你對人生的感悟還不如一介文盲。”

對此，文潔若說：“愛是人與人之間的橋梁，即使是陌生人，甚至是不同的民族，也應該互愛，這是起碼的尊重和同情。我的外甥女不懂這些，她沒有經歷過苦難，不懂得珍惜糧食的重要。這點上，我和她沒有道理可講。”

1956年的一天，蕭乾拿到兩張《雷雨》的戲票，讓文潔若陪母親去看演出。當舞臺上轟隆隆地響起打雷的聲音時，母親著急地對文潔若耳語道：“哎呀，我忘了蓋醬缸的蓋子！”文潔若知道，母親每年都要做兩種醬，甜面醬是用面粉做的，黃醬是用大豆和小麥做的。聽罷母親的耳語，文潔若差點笑出聲來，勉強按捺住自己，悄悄對母親說：“娘，咱們這是在看戲呢。外面既沒有打雷，也沒下雨。”母親恍然大悟：“哎喲，我入戲了，還真把舞臺上的打雷誤以為是真打雷呢。”

后來，文潔若感慨道：“我六歲背會了唐朝詩人李紳的《憫農》，‘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對母親看戲時產生的錯覺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母親深知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更知道愛惜糧食是為人的最基本要求。雖然我現在九十多歲了，但我不僅更加珍惜糧食，更對糧食懷有一種神靈般的敬畏。”